伊森的電腦屏幕上顯示小飛機發送回來的信息時,他正在新見習官的帳篷裡尋歡作樂。見習官的技巧愈發純熟,伊森本想十二點起牀的,硬是給拖到了下午兩點。
伊森志得意滿得伸了個懶腰,走回了自己的臨時辦公室。很快,他輕鬆愉快的心情蕩然無存。
電腦屏幕上顯示的是灰色的背景,上面的字很簡潔:屏障沒了,人已逃。
伊森沒有馬上叫來軍官。他仍然抱着這樣的觀點:很多僱傭兵趕過來,不能讓他們白來,得給他們建功立業的機會。
倘若某個僱傭兵成功抓到了ss001,日後晉升成爲一名議員,他將得到一方可靠的助力。
而且,此舉還能起到收買人心的作用。他給了僱傭兵們一個機會,他們會感恩戴德的。
當然,伊森最想看到的還是羣雄逐鹿的場面,一個十幾人的小團隊,面對着幾百幾千人的圍捕,他們是選擇適時反抗呢,還是選擇一味地逃跑?
哦,這可真是個難題。伊森幸災樂禍的想。他的嘴邊露出了一抹看起來極其優雅的微笑。
他腦海中再次回想了一遍佈置。前面,後面,東面,西面,每個方向都佈置得非常妥當,沒有遺漏的地方。他們就算能飛到天上去,也能被拽下來。
伊森很快由乍聽消息時的驚愕轉變爲安然,他自言自語地說:伊森啊,伊森,都幹了這麼多年了,別大驚小怪的。
伊森會見了幾個有名望的僱傭兵,直接把電腦屏幕上的信息給他們看。在傭兵界有點名氣的人都不是傻瓜,他們看着電腦屏幕,一邊琢磨上面的信息,一面仔細地聽伊森講話。
雖然伊森講得很委婉,但幾位僱傭兵很快明白了喬治爲什麼會死。他們知道了屏障的存在,也知道屏障突然消失了。目標人物在逃,而軍隊還未出動。這絕對是建立功勳的最好機會。在座的人都這麼想。
至於之前的隱瞞不報,伊森也給出瞭解釋。他把責任全推到了總部的命令上:
“上級要求,執行的任務儘量保密。你們應該知道,落博爾特的議員席位早已滿了,公司不想再接納任何一位新議員了。之所以拋出這塊餅,就是爲了讓大家爲落博爾特效命。消息一放出去,目標就無處可藏,這是公司想要的效果。
“我作爲公司的職員,理應支持和服從公司的各項指令。但大家都是漂泊的無根之人,好不容易能有個安身立命的機會,就這樣錯過了實在可惜。”
從小拇指開始,伊森慢慢伸出三根指頭,說:“三天,我會勒令軍隊再待命三天。三天後,我的大部隊就會向北挺進。”
一個戴着金邊眼鏡的斯文男子說:“感謝伊森先生對我們的厚愛。誰也不是自願做傭兵的,不是生活所迫就是被逼無奈。能像伊森先生這麼理解我們的人很少,我想外面的同伴聽到您這番話,都會對您表示感謝的。您很仁慈,能不能再放寬幾天?”
伊森認得說話的人,他叫雅庫,是個不顯山不露水的黑.幫頭子。他在太平洋擁有一座島嶼,有自己的傭兵組織。密羅西亞羣島是罪惡的聚集地,很多犯罪集團都選擇把這個地方的某處小島當作根基地。
雅庫領導的團伙不是最強大的,但卻是最能左右逢源的。雅庫和周邊各個勢力的領導者關係都很不錯,他沒有一幫老大的彪悍之氣,鼻樑上架着的金邊眼鏡更突顯出一股文氣。
周邊的黑幫團隊對他很尊重,長袖善舞和他的斯文外表很快讓他聲名雀起。
“哦?你想要多少天?”
雅庫扶了扶眼鏡,說:“據我們瞭解,貴公司要找的身邊有很多能人異士,而且還有聯邦政府的人。一個處理不好,有可能引發聯邦政府的敵對。我們不願同任何一方勢力作對,尤其是像聯邦這樣強大的政府。
“但我們也不想輕易地放棄這次機會。伊森先生難得網開一面,錯過了這次機會,下次還不知道會在什麼時候。那兩名聯邦政府的人不好處理,他們勢必會抵抗,到時我們不得不採取一些強制措施。我們不能傷害兩人,有些投鼠忌器,而且骨頭很難啃,所以需要的時間肯定要長一些。”
伊森再次說:“需要多長時間。”
“二十天。”
“不行,太長了。這樣吧,我勒令軍隊原地待命五天,讓他們多休息兩天。這已經是極限了,再放寬我就要向公司以死謝罪了。”
雅庫從口袋裡摸出手絹,抹了一把臉上看不見的汗。他說:“您別說這樣的話,貴公司肯定不希望您這樣優秀的人突然消失。您人在外面,會經受許多許多的考驗,會遇到許多許多的困難,十天半個月後再出擊,也是情有可原的。”
伊森望着他,沉默了一會兒,說:“最多十天,不能再多了。”
雅庫考慮了一下,說:“那好吧。我們爭取在十天內解決問題。”他站起身來,向着伊森鞠了一躬,“感謝您的理解支持。”
伊森說:“沒什麼,你客氣了。”
送走了第一批有頭有臉的傭兵頭目,伊森喃喃自語:“看這個樣子,他們是不會把消息擴散出去了。”
伊森不打算繼續會見傭兵。他出了臨時指揮所,徑直走向後方一頂不常去的見習官帳篷。他沒有停留太久,交代了幾句就出來了。
過得不久,關客逃跑的消息在傭兵間被傳得沸沸揚揚。有關喬治爲何會離奇身亡的消息也傳播開了。每位傭兵的臉上都閃着興奮的光。
消息剛出,就有幾隊人馬離開了駐紮地。下午三點鐘,密林中的藍色大帳篷少了大半,傭兵們幾乎走了個乾淨。
他們走得很匆忙,交談聲很少。有時士兵們會有一種錯覺,那就是這羣懶散的傢伙,陡然間變得比他們還像特種兵。
伊森看着已空了大片地方的營地,心裡想着,好戲開場了。如果博士的小飛機能夠把追逐的場面錄下來,該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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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身上的白色羽絨服破了很多口子,絨毛在空氣裡飄來飄去,灑下很多。她沒有自己的避寒衣物,身上穿的也是雪兒小姐的。
和營地中老頑童的形象不同,劉選在一側走着,沉默許多。兩個人走得不快不慢,都不擔心會被盯上。
植物的針刺很惱人,瓊有些煩躁。她的白色羽絨服到處都是口子。她注意到,劉選的衣服雖然說不上多麼乾淨,但沒有被割破的地方。她想請教一下,但看對方嚴肅的神情,又沒法問出來。
兩個人不像是在森林中逃亡,更像是在漫步。兩人間的氣氛很微妙。劉選四十多歲了吧,但這個時候卻看不出年齡有那麼大。瓊似乎又找到了當初和丈夫戀愛的感覺。
其實關客說分組的時候,瓊是有些害怕的。她是個弱小的女子,不像他們那般神通廣大。家破人亡的悲傷仍然存留在心底,但已不像當初那樣痛徹心扉了。她本能地生起了一絲對死亡的恐懼。
有一刻,她感到心臟跳動的厲害。後腦勺的地方突然吹來一陣冷風, 冰冰涼涼的。伸手一摸,又沒發覺有什麼異常。她感到心慌,就像小時候做的噩夢一樣,怪獸巨大的口張了開來,光是嘴巴就比她本人大了不止十倍。
顫慄的感覺來得快,去得也快。春風撫面,她又感到了塵世間的美好。她想,剛纔的一切都是錯覺。
在營地裡的時候,瓊對劉選是沒什麼感覺的。她對劉選的印象有兩點:不修邊幅,老。至於他的風趣幽默,大智若愚,瓊可看不到。
她怎麼也想不到,在兩人默默行走了一段路後,竟然會生出這樣奇怪的念頭:劉選很英俊,比數年前的丈夫還要英俊。
瓊總會時不時地偷看劉選的臉,這讓她很難爲情。快三十歲的人了,竟然還像個小女孩般害羞,真是丟臉。可她就是止不住,心中一面說着不再偷看,眼角的餘光卻不自覺地飄向了一側。
劉選不可能沒有注意到,他肯定感受到了,但他沒有說。他身上揹着一個大揹包,步伐穩健。瓊偷看他,他仿若未覺。
春天來了,草木開始發芽。灌木叢的生命力尤其旺盛,一點一點的綠意塗滿了枝椏,掩藏起了最裡面鋒利的尖刺。
瓊想要脫下衣服,和劉選來一場幕天席地的狂歡。這個念頭突然而來,並且很強烈,一下子完全佔據了她的腦海。她搖搖頭,試圖甩脫這樣的想法,但卻無法做到,反而變得更加渴求了。
瓊開始恐懼。她的慾望在滋長,她的恐懼跟着同步增長。劉選就在她的身邊,觸手可及。她控制着強烈想要撲進對方懷裡的衝動。
瓊的雙眼睜得老大,彷彿在前面看到了非常可怕的事物。然而前面的樹林裡空無一人,連只袋鼠也看不見。
她聽見心裡面有個聲音說:“上吧,別猶豫。重溫一下當年的感覺吧,那一定很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