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羣開始躁動起來，工人們七嘴八舌述說自己的訴求。
“同志們，你們這樣我聽不清，也解決不了問題。我看這樣，你們選幾個代表，把你們需要反應的事情和你們對工廠的想法帶上來，我親自接待，爭取有效解決，即使現在不能解決，也會給出時間表，這樣行不行？你們都在市政府門前的做法是不對的，是違法的，請大家考慮並作出正確選擇。”安撫加威嚇，起到了效果。
“朱市長，對不起，我來晚了。讓我說兩句。”機械廠孫偉明副廠長滿頭大汗。
“好，把工人師傅們勸回去。”
“同志們，朱市長已經答應爲我們解決問題，大家先回去，選五個代表把廠裡的情況跟朱市長反應反應。”
孫偉明在工人中有些聲望，加上看到越來越多的警察如臨大敵般站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人羣開始散去，最後留下五個人跟林飛上了三樓會議室，由朱傑接待。
“朱市長，我們也不想這樣，但作爲在廠裡工作了一輩子的人，看到廠子這樣揪心啊。”
“好，大家有什麼就敞開說，林飛做記錄。”
“哦，小林原來在這兒工作，看來市長已經在想辦法，不然不會派小林到廠裡來暗訪。”職工代表裡有馬志興的同學曹平川。
“曹哥，我上次去就是朱市長安排的，讓我先摸摸底。沒有好對你們明說，還請你們原諒。”
“不要這麼說，你也是爲廠裡好。我們應該感謝你。”
“朱市長，我們也不想耽誤你太多時間。下面你們誰先說。”孫偉明對着留下的人大聲說。
“朱市長，我們廠三年前是什麼樣，紅火的不得了。自從現任廠長肖常林上臺後，廠裡是每況愈下。有技術、有能力的人靠邊站，用的多是些不學無術的馬屁精，你說這個廠能搞好嗎？”
“朱市長，我在廠裡財務科負責二級帳，雖然接觸不到核心的資料，但耳聽眼觀，這三年時間財務科的賬目一塌糊塗，肖常林家裡買的什麼東西都拿到廠裡報銷。老婆的汽車、家裡的電器甚至兒子的玩具應有盡有，他是真正做到以廠爲家，就在年前還讓辦公室主任到陶都爲家裡買了二十萬元的花草。而我們這些人工資都拿不全。再說產品的配套件和原材料價格更是離譜，市場上賣四千一噸的剛纔從他堂弟的公司裡進是四千八百元一噸，你說這樣做出的產品怎麼會有競爭力。”
“朱市長，我們到市政府門口並不是要政府難堪，我們是不想看到工廠就這麼垮掉。聽說改制方案出來了，我們不反對改制。只是要把廠子賣給金林的一個工貿公司，我們就像問一個對廠子毫無瞭解的貿易公司買了以後，他想幹什麼。我們這些員工怎麼處置，退休人員的工資以後問誰拿。我們只是普通工人，沒有太高的訴求，只要有活幹，有飯吃就滿足了。我看這就是肖常林耍的一個手段，目的就是把以前的糊塗賬抹乾淨，花個一百萬怎麼樣，他這幾年賺了何止十個一百萬。”
“同志們，你們反映的事情我們會去調查。改制方案只是有這麼個意向，只是一種途徑，我不是派小林去了解情況來了嗎，我們正在積極努力的想辦法，希望同志們有一點耐心。明天小林就去省城給你們廠找市場，你們可以跟他交流交流，有什麼好的建議都可以提出來，但不要用極端的手段，請大家相信政府，我們不會扔下你們不管，不會讓一個工人沒飯吃。”朱傑說完向林飛使了個眼色。
“孫廠長，朱市長太忙了還有外事任務。你們有什麼建議跟我聊，我正好有些事情不懂想請教。”
“哦，朱市長對不起，耽誤了您的寶貴時間。我先代表廠裡一千五百多名職工感謝您的幫助。”
“老孫，有事再找我，跟工人師傅們打聲招呼，如果最近有關於改制的人員到廠裡是正常的工作，請大家理解。我們也在探索讓機械廠騰飛的最佳途徑。今天就這樣，有事找我或林飛。你們別小看林飛，他可把電子局的幾個廠都帶出了困境。”朱傑與孫偉明握握手回辦公室。
“謝主任，今天機械廠的事情有沒有通知他們廠長，怎麼沒到現場？”朱傑一到辦公室就抓起電話。
“朱市長，我當時就打了電話給機械廠廠長肖長林同志，他回我說在見客戶，沒辦法到現場。”
“胡鬧。”朱傑用力擱下電話。
“孫廠長，你們反映的問題有沒有證據？”
“如今廠裡的實權都掌握在肖長林手裡，想得到證據不容易，我回去想想辦法。”
“你注意安全。現在有個事要請教你，如果現在讓你們給摩托車廠配套，你們有沒有把握。”
“我們廠一直在生產小馬力的汽油、柴油發動機，雖然產品銷路不好，但設備還是先進的，爲摩托車廠配套發動機一點問題都沒有。”
“好，你回頭讓人準備些廠裡的資料，我明天帶去省城。”
“我讓人下午一準送到，真是太謝謝你了。”
“我也希望廠子紅火，這樣我去找曹平川時他纔有錢請我下館子。”
“是啊，馬志興現在一個月工資加獎金一千多，這全是託你的福。”
“行，今天就到這裡，孫廠長你回去注意收集一下證據，並注意保密。有情況跟我聯繫。”
把一幫人送出大門，隱隱約約聽到孫偉明的聲音“今天這樣一搞，效果出來了吧。回去跟大家說最近安穩點。”
林飛搖搖頭，有人的地方就有鬥爭。
就在朱傑、林飛與機械廠工人談話時，機械廠廠長肖長林在家裡打電話給他的叔叔副市長肖偉裕。
“叔，市政府的情況怎麼樣？”
“哦，沒事，人已經散了，你怎麼搞的，讓這麼多人到政府來鬧。”
“還不是孫偉明那個老小子，看改制方案不順眼，暗中串掇人去鬧事。您看是不是給他點教訓。”
“別動不動就教訓你教訓他，做事要用腦子。這樣你找一下董小飛，讓他到廠裡來談，把事情坐實了，看他們鬧有什麼用。”
“這個主意妙，我這就打電話。”
“市長，我有事情想向您彙報，不知您有沒有功夫？”肖偉裕的電話抓着沒有放下。
市長辦公室裡煙霧繚繞。“市長，關於機械廠的改制問題我有些情況向您彙報。”
“怎麼好好的改制讓工人如此激進，如果引發羣體事件我們都沒有好果子吃。”
“是這樣的，肖長林聯繫了金林的飛鴻實業公司，人家也有意購買機械廠。機械廠目前已經資不抵債，我們把它賣了不也減輕政府的負擔，何況人家還願意出一百萬元。”
“那買過去搞什麼項目？”
“這我們就無權過問了，飛鴻是董小飛的產業。”
張仁寶盯着肖偉裕，董小飛他是知道的，是海東前市委書記董東的小兒子。自己兩年前到海東，家裡的長輩找到董東，當時的董東已經調任廣林市（海東的主管地級市）人大副主任，把手下的鐵桿成劍、肖偉裕和丁山介紹給他，讓他站穩腳跟，只是後來常務副市長成劍得了癌症，讓位於朱傑才消弱了自己在常委會的實力。
“行，我知道了。你們把事情做好。”
朱傑辦公室，林飛進來給朱傑續上水，朱傑扔給林飛一支菸，林飛忙不迭掏出打火機給朱傑點上，自己才點上深吸一口。
“老闆，人都送走了。”沒人時，漸漸熟絡的林飛稱呼已經變了。
“嗯，你對這件事怎麼看？”
“他們說的我認爲是事實。”
“積怨很深，看來有些人的吃相太難看額。”
“我在想，即使找來了金飛摩托，放到這樣的人手上去經營，還是死路一條。”
“是啊，是應該搬掉這座山。這事你不要操心，明天照樣去金林。這事我來操作。”
“要想拿到證據可能有點難，要不我找個人頂着肖常林，看看能不能發現點什麼。”
“也行，不過要注意安全。這次去金林，一併把飛鴻實業的情況也摸摸清楚。”
“好的，不過我沒有把握，有點心虛。”
“心虛什麼，這樣你先打個電話給姚新，看看他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