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不知江月待何人
我是被奚言的尖叫聲吵醒的。震耳欲聾的尖叫聲,把我一下子從牀上給拽起來,我有點生氣,甚至是帶着惱怒地推開房門,打算一探究竟,順便數落她一頓。
然而當我從臥室裡出來時,站在我眼前的人不是奚言,而是南珞。我想,我好像能明白奚言剛剛爲什麼尖叫了。
“嗨,柳瓔。”他一改以往的冷漠,竟然對我和氣地笑了,“Good morning.”
“不是,南珞,你怎麼進來的?”
“你的舍友給我開的門。”他坐到沙發上,扭頭看着我答道。
“奚言?”我訝然,“她在哪裡?”
“應該在洗漱間吧。”他四處打量了一會,最後把目光定在了我身上,卻一直不說話。
我被他看得有些發毛,問:“怎麼了?”
“柳瓔,”他抱着手看我,“你打算一直穿成這樣?”
我這才反應過來我還穿着睡衣,睡眼惺忪蓬頭垢面,狠狠瞪了她一眼後,我轉身進了房。
收拾好一切後,南珞破天荒地給我和奚言做了一頓早餐,見他如此反常,我不由得心生疑惑,一字一句地問他:“南珞,你怎麼了?怎麼突然間對我這麼好?”
“這麼明顯你看不出來啊,柳瓔,我看他是想追你。”一旁的奚言畫蛇添足。
“你閉嘴。”我看着她,“你個小孩子知道什麼,吃你的麪條。”
她朝我吐吐舌頭,我裝作沒看到。
“我來接你上班啊,你忘了我們是情侶。”南珞把這話說得理所當然。
“別鬧了,就算是演戲,也不用這麼認真吧。”我放下碗,起身向外走去,南珞趕緊跟上來。
“柳瓔,”奚言叫住我,“我今天開學誒,你不送我嗎?”
我掏出手機:“大小姐,我今天上班沒時間啊。喏,還記得上次遊樂場認識的那個帥哥嗎?這是他號碼,你聯繫他吧。”話畢,我就帶着南珞邁出了門。
“真是個胡攪蠻纏的小丫頭。”我自顧自地說道。南珞則在我身後笑出了聲。
誰知我們才走到樓下,就遇到了麻煩。
王子皓一身灰白運動服,沉默地站在我和南珞的面前,面無表情地同南珞對視。
我尷尬地打破氣氛:“嗨,子皓,這麼早來找我,有事嗎?”
他並沒有回答我,只是靜靜地看着我身旁的男人。
“你先去車上等我,我一會兒就來。”我悄悄湊到南珞耳邊說道。
“要走就一起走。”南珞絲毫沒領會我的意思,反而大聲地回覆道,令氣氛更加地尷尬。
我看看王子皓,又看看南珞,想想始終這樣對峙下去也不是辦法,我還要上班呢,於是說了一句“沒事我們就先走了”,拖着南珞上了車。
車裡,他什麼也沒說,只是靜靜地開着車,連看都沒看我一眼。
我想跟他解釋一下,便說:“南珞,剛纔那個人……”
“馬上到公司了,好好演就行。”
我閉上嘴,輕輕點頭。
我挽着他的手,“有說有笑”地走進公司。他今天的藍色西裝很適合他,讓我想起了小學時看的偶像劇《一起來看流星雨》,慕容雲海同他很像。可是細細一想又覺得他們截然不同。
中飯時我和他一起到食堂打飯,回頭便看到了我們的觀衆——韓璇。
她獨自一人吃飯,身邊一個朋友也沒有。我與南珞對視了一眼,開始實施我們偉大的計劃。
我把筷子放下,走到韓璇面前坐下,嘴角勾起一個笑容:“真巧,韓璇,在這裡遇到你。”
她瞟了我一眼,口氣輕蔑:“就你一個人麼?”
“沒有啊。”我轉頭看向不遠處的他,“還有我男朋友。”
她順着我的目光看去,南珞正擡着餐盤朝我們這兒走來,坐到我身邊,將舀好的湯遞給我,滿臉寵溺:“小心燙,慢點喝。”說完,他擡眼看向韓璇,微微一笑,算是打招呼,又算是表明身份。
韓璇輕輕點頭,什麼也沒說,低頭繼續吃飯。
南珞慢條斯理地將他碗中的肉片搛給我,邊搛還邊說:“小肉包,喏,你愛吃的肉。”
我不知道一旁的韓璇此時是什麼表情,但我知道她心裡一定不好受。沒過多久她便起身離開時食堂,我也終於放鬆下來,看着她落寞的背影開懷大笑。
南珞放下手中的筷子:“現在你滿意了?”
我用盡全力點頭:“嗯,你看她,一副落湯雞的模樣。”
“她是不是以前做過什麼對你不好的事,你非要這麼算計她。”
聽他這麼一問,我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她當初對我做的那些事,及時到了現在,我也無法原諒無法釋懷。現在她的這點痛算什麼,比起以前的我,她傷的還不夠深。
“回答我,柳瓔。”南珞一臉認真的看着我,不放過我的每一個表情變化。
我嘆了口氣,背起包包,說:“老王讓我吃完飯去找他,我先走了。”話畢,我便匆匆忙忙逃離了現場,逃避了他的追問。
又悻悻的過了一下午。
下班鈴聲一響,我剛想提包走人,就看見南珞朝我走過來,走到我面前,對我笑笑:“一起去吃飯吧。”
我一臉疑惑:“啊?爲什麼?”
然而他並沒有立即回答我的問題,反而越湊越近,近到可以聽見他呼吸的聲音。他在我耳邊吐了口氣:“這是這場戲的重要組成部分。”
我退後一步:“好吧。走。”
我們倆一前一後,出了公司大門,開車到了廈門最出名的西餐廳,爵舞宴。
“南珞,”我杵着手看他,輕聲道,“這裡很貴的,吃一頓得要我半個月工資呢,咱們換一家吧……”
“怕什麼,今天我請你。”他又恢復了從前傲慢的姿態,居高臨下地打量了我一番,開始自顧自地點了一大堆東西。
座位是靠窗的,我靠在絨椅上欣賞窗外的夜景,燈火闌珊。
“柳瓔,”他叫我,“他是不是……叫李墨晨?”
李墨晨,光是這個名字就足以讓我震驚,何況它是從南珞的口中說出來的。
他和我的點點滴滴開始從傷痕裡流淌出來,像鮮血那麼猩紅刺眼,又像一把利劍,直直刺向我的心臟,毀滅我的整個人生。
我全身僵硬,沒有回答南珞的問題,也不知道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看來我說對了。”他看着我,臉上掛着一個不自然的表情,“都已經過去那麼久了,你還在害怕什麼?”
我無力地搖搖頭:“這些都是你問韓璇的?”
“我怎麼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該忘記的,沒有必要一直抓着不放。”他的嘴角揚起一個微笑,這微笑,彷彿在安慰我,又彷彿在告訴我要相信他。我只能應着他點點頭。
“好了,這麼好的氣氛,爲你彈首歌吧。”話畢,他起身往餐廳中心的鋼琴走去,不是風雅地坐下,朝我微微點頭,擡手彈了一曲《The Truth That You Leave》。
我看着他雙手纖細撫摸黑白交錯的鍵盤,手指靈動,熟練地彈起那首曾打動過我無數遍的歌曲。窗外的秋風輕輕的吹着,吹過他的發尖,吹進我的心裡。
忽然,我的視角抓住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他從我身邊緩緩走過,不留一絲痕跡。我趕忙伸手抓住他的衣角,他回頭一瞥,使我看清了他的面容——果然是他。
李墨晨。
他看見是我顯然有些吃驚,但最後竟淡淡地問:“小姐,你還需要什麼嗎?”頓時,我大腦一片空白。我這才發現他穿的是棕黑色的制服。
“墨晨,”我站起身,皺眉看他,“你怎麼在這裡?”
“你看不出來麼?”他言語中帶着惡意。
我上前握住他的手:“你不是去深圳了嗎?”
他冷笑一聲,將我的手拿開,遞給不知何時站在我身旁的南珞,道:“先生,您別誤會,我和她沒有任何瓜葛。”話畢,他用不摻雜任何感情的眼神瞟了我一眼,轉身離去。
我苦笑道:“他始終不相信我。”
南珞同我一起坐下,我剛想收回我的手,誰知他卻握得更緊了,我不由得擡頭看他。
他臉上乾淨得只剩下微笑,他說:“柳瓔,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