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煙槍和胖子田三逛南京城因爲鬼子飛機的攪和轟炸弄得不歡而散,他們悶悶不樂地回到了傷兵醫院,心中總是覺得不舒坦。』
無論是睡覺還是吃飯,老煙槍的腦海裡總是浮現出那些氣派的大樓被炸塌濺起的煙塵,以及那些滿臉鮮血死在戰場上的弟兄,這些景象就像魔障一樣來回往復揮之不去。
想到鬼子肆無忌憚的轟炸南京的囂張模樣,老煙槍的心裡就憋着一股無名火,老子在上海你們來打我,我已經到了南京你們還來炸我,這不是欺負人是什麼?
老煙槍悶頭不響的開始了恢復性的訓練,每天早晨圍繞着傷兵醫院的林子跑得大汗淋漓,老煙槍的異常舉動讓胖子田三滿頭疑惑,這好好的福不享,非得遭那罪幹啥?
日子還是日子,一天天地過,不過自從那日鬼子飛機轟炸了南京之後,一切有了不一樣。
老煙槍將自己訓練得更狠了,加上慰問團好吃好喝的供着,原本那瘦弱佝僂的身軀已經逐漸變得精悍了起來,走起路來也是虎虎生威,不過臉上的笑容更少了,胖子田三知道老煙槍心裡藏着事,他問,老煙槍也不說,只是讓他也跟着訓練。
除了恢復性的訓練之外,老煙槍每天下午還會去聽那些年輕學生給傷兵們讀報紙,報紙的內容大都是關於前線的戰況。
從這些報紙之中老煙槍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味道,那就是在前些日子還有某某部趁夜偷襲鬼子,奪回陣地,而近些日子全都是防線告急,某部全員壯烈殉國,後來變成了大撤退,不過報道依然樂觀,稱之爲戰略性撤退,我們只要衆志成城還會打回去!
老煙槍不傻,反而還很精明,在部隊的基層之中摸爬滾打了十多年,對於上峰的那些忽悠人的話早就聽膩了,什麼將來還會打回去那都是屁話,要是守得住還撤個屁,所以他估摸着前線很懸。
老煙槍託人打聽自己老部隊的情況,只是聽人說開赴松江佈防,然後就沒有了消息,隨着時間的推移,原本寬鬆的氣氛驟然緊張了起來。
先是防空警報奏響的頻率開始增加,原本幾天一次,現在變成了一天幾次,那些鬼子兵的飛機就像烏鴉一樣在南京附近的空域盤旋,轟炸着重要的設施和陣地。
老煙槍他們所待的傷兵醫院的戒備也增強了不少,原本兩挺高射機槍都是被防雨布罩着,這些日子防雨布也取了下來,隨時準備戰鬥。
不過該來的還是來了,在一天中午的時候幾架鬼子飛機現了隱蔽在樹林的傷兵醫院,徑直飛了過來,醫院外圍掩體裡的兩挺高射機槍嗵嗵嗵地射擊着,掩護醫院轉移。
兩挺高射機槍雖然英勇抵抗,但是終究力量太過於弱小,被鬼子飛機炸成了一堆零碎,樹林裡的傷兵醫院也變得一片狼藉,死一百多號人。
上邊的長官覺得傷兵醫院設立在樹林裡已經不安全,要求轉移到另一處更爲隱蔽的地方,老煙槍他們也跟着轉移,忙忙碌碌的日子老煙槍的心情一天比一天凝重。
老煙槍他們這些傷好的士兵們不知道是被遺忘掉了還是另有安排,始終沒有人來通知他們歸建,只能在醫院裡乾耗着天天看報紙,看到前線的戰況一天天惡化,歡聲笑語少了,所有人的心頭都籠罩了一層陰霾。
“快起來幫忙!快起來幫忙!”一天夜裡老煙槍正迷迷糊糊的睡着,有人闖進了他們的帳篷,將他們大聲地吆喝起來。
胖子田三罵罵咧咧的不願意起來:“幹啥呀?這讓不讓人睡覺了。”
“快起來幫忙搬傷員!”
老煙槍等人衣衫不整地走出了帳篷,看到黑夜之中傷兵醫院的門口一片透亮,不知道啥時候開過來了一對汽車,那刺眼的亮光就是車燈呢。
“別愣着了,過來擡傷員!”那些穿着白大褂的醫生大喊着朝老煙槍他們招呼。
老煙槍他們跟着一名醫生走到了一輛汽車的後邊,隨着簾子掀開,一大股血腥氣就撲面而來,寧人作嘔。
傷兵,滿車的傷兵此刻就像貨物一樣堆積在狹窄的汽車裡,臭氣瀰漫,鮮血淋漓,傷兵們哀嚎疼叫着,許多已經奄奄一息,那場面慘不忍睹,讓老煙槍覺得頭皮麻。
衆人開始手忙腳亂的開始卸車,也顧不得糊了滿身的暗紅色鮮血,這些傷兵們輕重傷員沒有來得及分辨,或許旅途顛簸,那些渾身血肉模糊的人被從車上弄下來時已經斷了氣。
醫生們此刻一個個冷酷的嚇人,對於那些重傷哀嚎慘叫的傷兵,毫不留情的揮揮手:“這些恐怕救不活了,擡到一邊去,先救能救活的。”
老煙槍看着那些重傷流血的重傷員被擡到一邊的空地上哀嚎着,呻吟着,早晨起來時已經全部斷了氣,警衛連的士兵們正在旁邊挖着大坑準備掩埋。
老煙槍看着那些渾身血洞,缺胳膊斷腿死去的重傷員,心中狠狠地咒罵着那些醫生是冷血的禽獸,可是當他看到滿臉憔悴,就像從血水裡撈出來的醫生們的時候,心中的咒罵也變得微弱起來。
一連好幾日,每天都有大量的傷兵送低傷兵醫院,輕傷重傷上萬人老煙槍他們有了新的任務,那就是負責幫忙卸載傷兵,同時幫忙挖坑埋死人。
原本的傷兵醫院已經人滿爲患,醫生們已經忙得腳不沾地,好幾個醫生熬得雙眼通紅,搶救傷兵的時候暈倒在地,再也沒有醒過來。
傷兵們能夠活下去的也不多,大多數都是血肉模糊的擡進去,然後四肢僵硬的擡出來,傷兵陡然增多,傷兵醫院已經負荷,前線打得艱難,老煙槍問了那些還在喘氣的傷兵,得知他們是從常州江陰一線送下來的,鬼子正在猛攻這道防線,前邊打得很艱難。
老煙槍他們的好日子也沒有過多久,在一天中午吃飯的時候,一名面容冷酷的精瘦軍官抵達了傷兵醫院,要求所有康復的傷兵集合。
三百多名傷好的士兵們在醫院的空地上集了合,那名精瘦的軍官啥話也沒說,大手一揮招呼着:“都上車!”
“長官,我們這是去哪?”有人上車前鼓起勇氣問那名冷着臉的精瘦軍官。
“廢話那麼多幹啥,到了地頭就知道了。”
就這樣老煙槍他們在汽車的顛簸之中抵達了一處荒草叢生的營地,汽車丟下他們就頭也不回的離開了,讓他們一個個面面相覷,拉到荒郊野嶺來幹啥?
很快又有汽車到來,拉了許多稚氣未脫的年輕人,來來回回好幾趟,加起來有兩千多人。
“所有人排隊過來領槍彈!”開口的還是那名冷臉的精瘦軍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