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的這一幕,讓隱蔽在山上所有的幹部和戰士,牙都快要咬得稀爛。天籟小說而聞訊趕過來的劉連明,則已經是淚流滿面。要不是李子元死死的拽住他,看着自己戰士的屍體被如此的**,早就已經控制不住的劉連明,早就拎着槍去拼命了。
而那邊當時帶隊出擊的錢德福,儘管表現的比劉連明成熟的多,沒有衝動的要出去拼命。但也死死的咬住自己的軍帽,而左手死死的攥住面前的一根樹枝。同樣已經淚流滿面的他,強行在壓抑着心中的憤怒和哀傷。
就在全隊上下面對日軍的舉動異常悲憤的時候,山下的日僞軍架設的一個喇叭之中,喊出了一個聲音:“李隊長,皇軍知道你此時就躲在山上。如果你不想見到你的部下屍體,還有這幾名俘虜受到尊嚴的對待,就請你光明正大的出來與皇軍決一死戰。”
“大日本皇軍駐壺北縣警備司令洛合勘四郎少佐,對閣下仰慕已久。他認爲既然雙方都是軍人,那麼就應該堂堂正正的打一仗。而不是隻會躲在背地裡面,搞一些有損軍人尊嚴的偷襲行動。”
“洛合少佐保證,只要你們打贏了,他絕對會給你們讓出一條道路來。這幾個俘虜和屍體,你們也可以光明正大的帶走。如果你們打敗了,只要肯投降皇軍。洛合少佐也保證留你和你的部下一條性命,並給予你們應該有的待遇,皇軍也優待俘虜。”
聽到山下的喇叭聲,李子元沒有鬆開被自己死死拽着的劉連明,小聲的道:“別他媽的衝動,這是小鬼子的激將法。他們根本就不知道我們還隱蔽在這裡,他們這麼做是在試探我們,逼我們自己主動現身。你這麼一衝出去,就正好落入鬼子的圈套。”
李子元的話音落下,看着山下此時已經被日軍打的千瘡百孔的屍體,還有捆在樹上史今和自己兩名戰士,淚流滿面的劉連明道:“隊長,難道就眼睜睜的看着,咱們戰士的屍體被鬼子這麼禍害,就這麼看着老史他們,被鬼子這麼活活的折磨死?”
“隊長,他們都是咱們的兄弟,都是咱們生死與共的戰友啊。難道咱們就在這裡什麼都不做,眼睜睜的看着?隊長,俺真的做不到。隊長,求求你別攔着俺,俺自己一個人去。他們都是俺的兄弟,俺沒有能耐讓他們活下來,可俺不能就這麼眼睜睜的看着鬼子這麼作踐他們的屍體。”
聽完劉連明這番話,在看看身邊其他死死的攥着槍桿子,眼睛通紅的戰士,沉聲道:“兄弟們,要說心疼,我比你們任何人都心疼。他們都是我的生死兄弟,我李子元打了這麼多年的仗,從來沒有丟下過兄弟們,更沒有讓人這麼作踐過他們的屍體。”
“但今天不行,鬼子現在最希望的就是我們出去,讓他們一鼓作氣吃掉我們。我們出去,正好中了他們的圈套。你們眼下究竟有多少戰鬥力,你們自己清楚的很。咱們在兵力和火力上,都不佔據優勢。現在出去,就是以卵擊石。”
“咱們是壺北縣唯一的成建制抗日武裝力量,如果咱們都倒在這裡,那麼壺北縣的抗日大旗誰來扛?兄弟們和王家溝鄉親的仇,誰去給他們報?兄弟們,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希望你們永遠記住今天,小鬼子加在你們兄弟身上的事情,永遠不要忘記今天生的事情。”
“山下的鬼子,還有那幾個漢奸,只要他們還活在這個世界上一天,就要追殺他們到底。讓他們牢牢記住,咱們中國人是永遠不可辱的。要讓他們爲了今天做出的事情,付出他們這輩子最慘重的代價,讓他們後悔來到這個世界上。”
“等到回到根據地,我會好好的訓練你們。等到你們真正成爲一名戰士的那一天,纔是咱們報仇的最好時機。但是現在,咱們必須要忍。忍字頭上一把刀,不管你們心裡面能不能受得了,但是現在我們除了忍之外沒有什麼辦法。”
“我現在要求你們,睜大眼睛給老子看着山下。記住今天生在這裡的一切,這幾個畜生無論將來跑到天涯海角,只要他們活着就永遠不要放過他們。你們以後只要記住一件事,只有死鬼子纔是好鬼子。”
“咱們現在必須要保存自己的有生力量,咱們如果戰死在這裡,除了痛快之外什麼也得不到。那幾個兄弟的大仇,永遠也不會有人再記得了。活下去,永遠都攥緊你們手中的槍,用你們的實際行動去爲兄弟報仇。”
李子元說完這番話後,所有的戰士都沉默了。看着李子元紅的眼眶,山上的戰士最終點了點頭。雙眼通紅的劉連明張了張嘴,最終什麼都沒有再說。趴到地上用李子元給他的那個日軍士官望遠鏡,死死的盯着山下的日僞軍。
就在李子元死命的安撫住戰士們的情緒的時候,山下突然傳來了聲嘶力竭唱出來的上黨梆子聲音:“兵行在雁門安營紮寨,擇一個黃道日排開戰鞍。帥字旗擺一擺山搖地動,衆兒郎一個個恐後爭先。八兒媳上陣去八仙渡海,二女兒上去二馬連環。”
“穆桂英跨桃花蛟龍出水,楊宗保乘白龍猛虎離山。楊排風煙火棍橫衝直闖,老楊洪捉韃兵連綁帶栓。佘太君白了頭氣血還壯,統三軍戰蕭後不減當年。三天三夜不休戰,馬蹄踏遍金沙灘。韃兒屍骨如山岸,人頭填平溝壕川。”
山下唱的這出《雁門關》,李子元清楚地聽出來第一個領頭唱的是史今,緊隨其後的是一小隊因傷被俘的兩名戰士,還有自己只見過一面的那個一區的區長。李子元更是聽明白史今這個時候,唱這出精忠報國曲目的原因。
史今這是在藉着這出唱腔清楚的告訴自己,他們什麼都沒有說,鬼子現在什麼都不知道。同時也在告訴自己,現在不是拼命的時候。這是一個老大哥在臨終的時候,在給自己最後的忠告。
聽着這先是一個人,後來四個人都在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唱出來的《雁門關》片段,李子元之前一直控制的眼淚,在也無法控制住順着臉頰流了下來。他身邊的戰士,可以清楚的聽到他的牙齒咬的咯噔、咯噔聲音。
而此時山下的日僞軍之中洛合勘四郎,還有那些日軍官兵因爲聽不懂倒是無所謂。但是在他身邊的劉開山還有那些僞軍官兵,在聽到這熟悉的唱腔之後卻是臉色都大變了。史今唱的這段戲,聽懂的不僅僅是山上的李子元,他劉開山也聽出了其中的意味。
他聽得出這些唱腔裡面,包含着決死的味道。而且做賊心虛的他,更是聽出了這出表現楊家將忠心爲國劇目後,對他賣國求榮的諷刺意味。這出頌揚忠臣良將的戲,他劉開山怎麼聽都不順耳。
什麼叫做做賊心虛,此時的劉開山就是這個樣子。惱羞成怒的他,對着洛合勘四郎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在這個傢伙說完之後,洛合勘四郎揮了揮手,幾個牽着狼狗的日軍士兵,直接撒開了手中繃得緊緊的狗繩。
這幾條掙脫了束縛的狼狗,直接撲上了被捆在樹上的史今幾個人身上,拼命地開始撕咬。這幾條狼狗都是經過日軍特別訓練的,知道咬那裡一時不致命,卻會讓人感覺到難以忍受的劇痛。
隨着身上的肉被幾條狼狗一條條的撕咬下來,被捆在樹上的史今幾個人,痛苦的拼命掙扎着。但雖然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可幾個人卻是不約而同的,沒有出任何的慘叫聲,就連一聲**聲都沒有出。
甚至史今口中的《雁門關》雖然腔調都變了,卻始終沒有停下來。一聲接一聲的,不斷的重複着之前的唱段最後幾句:“三天三夜不休戰,馬蹄踏遍金沙灘。韃兒屍骨如山岸,人頭填平溝壕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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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隨着被幾條狼狗撕咬下一塊塊的肉,一根根的白骨暴露出來,肚子已經被狼狗利齒撕開的,口中的《雁門關》終於再也唱不下去了。當一條狼狗的爪子掏進了他的腹腔,將他的內臟叼出來之後。
再也無力唱出來的史今,突然集中了最後殘存的一點力氣。衝着山野大聲的喊道:“隊長,你們千萬不要出來。隊長,你們一定要記住,只要你們活下來才能給俺們報仇。隊長,你千萬別衝動。”
當用盡最後一點力氣將這句話喊完後,身體已經被撕咬的再無一塊好肉的史今,卻是再也無法出任何的聲音。而此時山上的李子元,已經是淚流滿面。不知道什麼時候跑到他身邊的李子筠,則抱着李子元嗚嗚的哭出了聲。
在劉連明接到一個戰士報告跑到陣地上,在無人約束她之後。被山下槍聲搞得心直癢癢的李子筠,拎着李子元給她的那把手槍,像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傻大姐一樣,興致勃勃的跑到陣地上的時候,卻是正好看到山下一幕。
之前李子筠只是聽說過日軍的殘暴,卻是並未親眼看到過。日本人在北平城內,還是多少注意一些的。至少表面上,遠沒有在敵後戰場上做的那麼惡劣。公開殺人的事情不是沒有,但是可以說極少。
而且與抗戰爆後,大部分處在顛沛流離中的國立大學不同。她所在的協和醫學院雖說是私立的,但是與燕京大學一樣,背後出資的卻是國力遠比中國強大,就連日本人也投鼠忌器的美國人。
美國人的背景也使得協和醫學院,與上海那些列強統治下的租界類似。在這個戰亂的年代,卻依舊可以爲她們這些學子提供了一個避風港。與留在敵佔區的教會大學一同,爲敵佔區的學子提供了一個求學的來源。也給了李子筠在戰亂年代,一個相對平靜的、沒有受到戰火打攪的大學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