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老四,我告訴你,你要是不按照我說的辦,小菊你就別想娶進門。”看着還想要狡辯幾句的楊雙,謝老實瞪着眼罵道,“咱謝楊兩家是世交,你也是我看着長大的,日本人打來了,這不怨你,日本人殺了那麼多的鄉親,這也不怨你。可你不學好跑去給日本人做了翻譯官,俺家小菊就是一輩子不嫁人也不會進你家的門,你要還是個爺們,今天就給我一個痛快話。”
“謝叔,這事不能做呀,這要是被日本人知道了,不只是我,就連我爹我娘還有這一大家子一個都跑不了。”楊雙哭喪着臉抱頭蹲在地上,已經和他有過婚約的謝小菊想過去安慰幾句,可一看到自家老爹的臉色,又停住了腳步。楊雙和謝小菊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謝楊兩家也的確是世交,可自打日本人來了鎮上還殺了很多的鄉親,老爹對楊雙就一直不待見,要不是老孃還偏幫着楊雙,自家的門怕是都不會爲楊雙打開。
“怕個啥的,我看小鬼子的活路不長了,聽說前幾天鎮子西面的村子還見着游擊隊了呢,也沒聽說小鬼子把那些游擊隊怎麼着了。”謝老實不管楊雙咋說,就是逼着楊雙應下自己要他做的事,兩人驢推磨似的僵持了一個早上,最後還是謝小菊開口說話了,楊雙才只好硬着頭皮答應了下來。
其實謝老實要楊雙做的也不是什麼難事,他只是要楊雙把鎮子裡日僞軍的人數、武器配置情況都記錄下來,主要還是鎮子裡這夥日僞軍去縣城取給養的確切時間。謝老實不是抗日武裝的人,可這個當了半輩子地主的人卻是個心明眼亮的主,國軍的游擊隊派人找上他的時候,謝老實便一口答應下幫着游擊隊打探日軍情報的差事。不過謝老實看重的不是游擊隊送來的那些大洋銀元,也不是什麼抗日報國的雄心壯志,而是游擊隊許諾的抗日誌士頭銜,聽說打走了日本人還要發下牌匾來,那可是委員長親筆的牌匾,這可是光耀門庭的大事。
好在楊雙是自己看着長大的,是個性子軟乎的,謝老實在家裡只等了兩天,忐忑不安的楊雙便按照吩咐送來了情報,把個謝老實樂的眼睛都眯縫成了一條縫。“雙啊,我可告訴你,跟着日本人只能是死路一條,爹這可是在救你,知道不?要不是不想看着小菊今後守活寡和你楊家背上的罵名,我纔不會管你死活。”謝老實美滋滋的仰脖把酒倒進嘴裡,老實不客氣的教訓着低眉順眼的楊雙。
“爹,我知道您老是爲我好,可我這心裡就是沒底,那游擊隊在咱這邊鬧騰了好幾年,也沒見他們把日本人給打跑了,萬一這事要是被日本人知道了,你女婿脖子上這吃飯的傢伙可就沒了。”楊雙苦着臉爲謝老實把酒倒滿,自己卻是滴酒未沾。爲游擊隊弄情報是冒了好大風險的,楊雙見識過日本人對付那些被俘游擊隊員的手段,這要是用在自己身上,楊雙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也像那些被俘游擊隊員一樣扛的住。
謝老實牛眼一瞪,把剛剛端起來來的酒杯重重的落在桌上,“怕個啥的,那游擊隊的人都說了,咱鎮上這些日本兵還不夠他們打的,人家這回要引更多的日本兵來咱鎮上,最好是把十里八鄉的日本兵都給殺乾淨了,這樣咱們也能早點過上舒心日子。”謝老實的話令楊雙把懸着的心稍稍落下來一點,他這個老丈人雖說是個不識字的,可心裡的道道卻不少,既然老丈人都說沒事了,那這回一準是沒事的。
楊雙有意的奉承,再加上小菊和她孃的偏幫,謝老實這頓酒喝的還算舒心,楊雙的罵也少捱了不少,“登登登 登登”楊雙幫着小菊把謝老實送回主屋剛要告辭離開,院門卻傳來了敲擊聲。這都黑天半夜了,誰會跑來敲謝老實家的門,楊雙把小菊和她娘哄回屋裡待着,自己拎了日本人配發的王八盒子手槍朝院門走去。
“別動,敢亂動就要你的命。”楊雙這才把左手搭上門閂,後腰就被一個硬物頂上了,接着從身後伸過一隻手拿走了他的王八盒子手槍。“你叫楊雙,是鎮子裡日軍的翻譯官,家裡還有爹孃和一個兄弟,這家人姓謝,是你老丈人家,家裡三口人,你丈人丈母孃和你沒過門的媳婦謝小菊,楊翻譯官,我說的對不對?”身後那人的話讓楊雙忍不住篩糠似的抖了起來。
後腰上頂着的手槍不是楊雙最害怕的,他怕的是身後那人對自己的事情瞭如指掌,日本人和偵緝隊不會跟自己開這樣的玩笑,好歹自己也是他們的翻譯官。早就聽說游擊隊一直在鋤奸,對付的就是自己這樣身爲中國人卻替日本人辦事的人,自己家和丈人家裡的是都被對方知道了,難不成他們這就是來對付自己的游擊隊?被驚出一身冷汗的楊雙徹底傻眼了。
“你別怕,先把門打開,我們還有人等在外面。”身後那人的話讓楊雙如墜冰窟,來一個都把自己給拿下了,外面還有同夥,這還叫不叫自己活了。手腳發軟的楊雙戰戰兢兢的取下門閂拉開院門,沒有楊雙想象中的烏泱泱十幾個人,站在老丈人家門外的只有三個人,而且全都是莊戶人的打扮。
“猛子,把槍收起來,嚇着楊翻譯的家裡人咋辦。”居中站着的漢子開口說話了,楊雙身後的那人便笑嘻嘻的收了槍,頓感輕鬆的楊雙趕緊把門外的三人讓了起來。“不用怕,我們在外面還放了人,偵緝隊和日本兵如果來了,會有人示警。”見楊雙有些驚魂未定的探頭向門外左右張望,爲首那人笑着說道。
“楊翻譯,我們是國軍遊擊縱隊的前鋒部隊,和你的老丈人謝老先生已經打過幾次交道,謝老先生深明大義積極支持抗戰,還爲你做了保,希望你不要讓謝老先生失望。”被楊雙請進屋子坐定,爲首那名漢子笑盈盈的看着有些侷促不安的楊雙。對方的直言不諱讓楊雙忐忑的心漸漸定了下來,尤其對方說已經和自己的丈人謝老實打過交道,那就是說自己丈人安排自己做的那些事說不得就是自己的投名狀。
“好說,好說,只要我能幫得上的,幾位儘管說。”楊雙並沒有提及自己已經按照謝老實吩咐蒐集情報的事情,這些人既然說和自己老丈人打過交道,相信自己做的這些事人家早晚都會知道,何必自己再多費口舌讓對方看輕了自己。招呼謝小菊重新做了些飯菜,楊雙陪着游擊隊的幾個人簡單吃了一頓飯,送幾人離開後,楊雙眼中倒是多了幾分堅毅之色,讓謝小菊看的喜色連連。
投誠令是趙志繼賞金令之後玩出的新花樣,河北境內不只有大批的日軍,還有很多被日軍用子彈和刺刀威逼的僞政府官員。這些人拿槍打仗鱷魚恤不在行,可他們中的很多人都有能接觸到日軍情報和資料的機會,趙志不相信這些人都是死心塌地跟着日本人一條道走到黑的鐵漢漢奸,只要國民政府適當的表現出誠意,趙志相信會有不少人敢冒着風險提供情報給國民政府,楊雙恰恰就是其中的一個。
趙志這次潛入河北指揮火種部隊襲擾河北日僞軍,不僅帶來了精銳傭兵部隊和一些重武器,而且還帶來了大量蓋着國民政府大印的空白投誠令。離開重慶之前,蔣介石下令趙志全權處理那些有心反正卻苦於沒有機會的河北敵僞官員,只要在空白的投誠令上填寫了投誠者的姓名,接到投誠令的人便立刻成爲國民政府的一份子,即使是在戰後,他們這些拿到投誠令的人也不會被國府以漢奸之名治罪。
日本人是佔了中國的半壁江山,可這並不代表所有的中國人都喜歡做亡國奴,喜歡替日本人辦事去屠殺自己的同胞,國統區裡如此,日戰區裡也是如此,只是生活在日戰區裡的那些國人苦於報國無門又怕於日本人的刺刀槍炮。趙志派發的投誠令讓楊雙這樣不甘爲日本人做事的人看到了機會,山西已經被國府光復,河北就挨着山西,誰又能保證河北就不會被光復,現在不簽署投誠令,難道非要等日本人滾回老家之後帶上漢奸的帽子被遊街示衆?
“中國人從不缺少血性,在大是大非面前他們能分得清誰是敵人誰是朋友,只要有一個人站出來簽署我們的投誠令,就會有更多的敵僞官員站出來爲我們提供幫助,不過也不要勉強他們,投誠講究的是自願。” 每支小分隊奔赴敵後之前,作爲總指揮的趙志都會叮囑幾句。光靠游擊隊四處打探偵查日僞軍的動向還遠遠不夠,趙志需要更多的情報,投誠者手中的情報便是趙志最急於得到的資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