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的房間內,幾名身着黑衣的男子正一臉凝重地聚在一塊兒,微弱的煤油燈在微風中閃耀着滴滴光芒,讓人看着就覺得十分迷幻。
“確定了嗎?”
說話的男子看上去似乎是這些人的頭領,聲音低沉,接着微弱的燈光,這名頭領左臉上赫然橫着一條猙獰的刀疤,看上去十分駭人。
或許是因爲這名男子的氣勢太過於強大,其他幾名黑衣男子一時間有些畏畏縮縮,但是他們還是知道自己來這裡的職責。
“基本上可以確定,今天白天從西邊來的那三人是一家人,男子叫做程邦,女子叫做華英,是程邦的妻子,還有一人好像是他們的隨從,一直在他們的身後跟隨着,對了,女子身上還有一個孩子。”
刀疤頭領的眼神伴隨着燈光的閃爍開始變得幽暗神秘起來。
“如果我們之前的資料沒有收集錯的話,這個程邦很有可能就是前段時間從上海消失的那幾個人才之一,雖然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裡,但是既然他們在廣州出現了,那麼就不能讓他們再消失在我們的眼皮底下。”
“那組長,我們是否要第一時間將他們綁走。”
刀疤頭領擺擺手,帶着一絲猙獰的笑容在黑暗中讓人看着情不自禁地打了幾個寒顫。
“不用,這幾人既然能夠消失,而且現在還帶着一個隨從,說明這個程邦的背後肯定有人保着他們,我倒是要看看,究竟是誰在這背後佈下這麼大一盤棋子,想當初在上海的那些人才就連我們也是十分覬覦,沒想到這個程邦竟然到了這裡!一個程邦或許代表不了什麼,但是如果這個程邦和那些消失的人在一起的話,那麼這些所匯聚成的力量就非常不可小覷了。”
停頓了一會兒,刀疤頭領繼續自己的述說,“現在我們不宜打草驚蛇,支那人那邊正在調查我們櫻社的底細,不能讓他們發現!廣州這邊,繼續派人跟着,如無必要,不需要和孟家那邊接觸,知道這件事情的人越少越好。”
支那人,伴隨着這個稱呼的道出,這些黑衣男子的身份頓時彰顯了出來。日本人,在中國這片土地上,只有侵略的那些日本人才會如此稱呼中國人!
“嗨!”
“邦哥,這兩天玩的真開心,希望以後還能有機會出來玩!你看,嫣兒都睡着了,嫣兒,你爸爸現在可有本事了!”
較之在上海,現在的華英整個人看起來更顯華貴,因爲程邦擔心自己這一行人太過於吸引人,所以這一次出行,他經過一番勸解,終於是說服了郭龍,僅僅給他調派一名隨從,而他和妻子華英的穿着更是在人羣中一眼看不出來的那種。
即使如此,程邦長久鑽研的那種書生氣息加上華英這些日子逐漸變得華貴的面龐,還是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雖然廣州現在的生活環境得到了巨大的改善,但是因爲亂世之下,真正能吃得飽飯的也就是那麼一小部分人,所以在這廣州城中,許多地方的老百姓還是終日爲自己的生計拼搏,遊玩玩耍,那只是大家小姐公子哥們才能享受到的事情。
“華英,明天我們就要回去了!回去之前,我們買一點土特產回去吧,國耀他們還在那邊,哎……也沒機會過來,中國地大物博,這一個廣州就有這麼多的亮點之處,那麼其他地方想必會更加美麗吧。”
一直以來,程邦心裡面除了希望利用自己所學習的東西爲這個孱弱的國家做出一份貢獻,還有一個非常宏偉的計劃,那就是在自己的有生之年,帶着自己的妻子和女兒在全國各地的旅遊景點好好遊玩一番。
年輕時候,妻子雖然跟隨自己,但是那時候在上海自己在日本人的公司裡面做事,因爲語言不通並且人生地不熟,華英吃到了許多苦頭。隨後,當日本人侵略中國的時候,程邦和華英的生活更是受到了許多街坊鄰居的歧視,認爲他們是賣國賊。
當初的那種生活,程邦現在想想,自己吃一點苦頭倒是沒有什麼,但是妻子卻是終日以淚洗面,哎……對於自己的這個妻子,還是虧欠得太多,有生之年,自己一定要好好補償她!
想到這裡,程邦不禁握緊了抓住妻子的右手,華英似乎感受到了什麼,望着周圍人來人往的人羣,然後看了看自己的丈夫,最後她幸福的眼神轉到懷抱中的孩子身上,望着粉嘟嘟的孩子臉蛋,華英的嘴角終於是翹起一絲幸福的微笑。
謝天謝地,原本自己認爲自己的一生或許也就那麼過去了,但是沒想到,一個天上掉下來的大餡餅砸中了他們!正是丈夫堅持自己的己見,自己的生活纔會有這麼大的變化,現在的生活,曾經自己想都不敢想。
類似於程邦和華英的這一幕,在廣州、廣西等幾個地方不斷上演,這些人全部都是來自於呂天昊手下的飛機制造廠的精英工作人員,他們的身邊無一例外全部跟着一名面色沉着,身體健朗的男子。不過較之程邦一行,其他工程師的行程卻是要緊張得多,不過這並不影響他們的遊玩興致。
“阿朗,我們回去吧!你辛苦了!”
在一處人流相對較少的茶鋪中,程邦幾人紛紛坐下,而那名時刻跟隨他們的男子在程邦的強烈要求下也是無可奈何地坐在程邦的身邊,不過他的眼神還是時時刻刻警惕地望着周圍,生怕錯過一絲蛛絲馬跡。
看到身邊這名男子警惕的眼神,程邦和華英對望一眼,無奈地搖搖頭,兩人都知道這名男子的身份和他身上承受的任務。
“阿朗,不要這麼緊張!這裡人挺多的,不會有什麼事情的。”
話雖然這麼說,但是羅天朗卻沒有任何的反應,只是對程邦友好地點點頭,接着便雙手撐在桌子上,眼睛看也不看擺在面前的涼茶。
“哎……”
見到羅天朗絲毫不聽自己的話,程邦也是沒辦法,這幾日來,雖然自己好幾次勸說羅天朗放鬆一些,但是羅天朗一直保持這個態度,自己也是無可奈何。
“邦哥,你還真別說,這廣州城以前我們聽都沒聽過,在上海的時候,我們總以爲這大中國的只有一個上海和北平才能稱得上繁華城市,沒想到這廣州城竟然不聲不響地發展成爲這樣,在這南方,廣州可謂是一顆明珠啊!”
華英右手小心翼翼地抱着懷中的孩子,左手端起茶杯,細細抿了一口。
程邦笑着點點頭,一邊聽着妻子的話,一邊想着自己的事情。之前他在無線電方面的成功已然過去,作爲一名科研人員,程邦所要做的就是不斷的突破,曾經的輝煌已經過去,明天自己就要回歸工作了,想到自己負責的那項大工程,一股無形的壓力便不自禁地壓了下來,不過伴隨而來的是一種巨大的榮耀感。
“嗯?”
忽然,程邦的右腿不知道被什麼東西膈應了一下,緊跟着程邦的眼神轉向坐在一旁的羅天朗,只是此時的羅天朗已然是全身繃緊,不過他臉上的表情卻十分隨和。當程邦眼神望過來的時候,羅天朗的眼珠子往桌子瞥了瞥,緊跟着右手輕描淡寫地在茶杯裡面沾了一些茶水,然後在桌子上寫了起來。
“有人跟蹤我們!”
華英正在照看孩子,並沒有注意到程邦和羅天朗兩人的動靜,當她擡頭看向自己丈夫的時候,程邦還是那副表情,但是不知道爲什麼,華英總感覺自己丈夫的眼神有些閃躲。
隨着周圍人流漸漸變少,羅天朗終於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老闆,結賬!”
“好嘞!”
結完茶水錢,羅天朗再也不敢在這裡停留下去,他現在首先要做的就是將程邦這一家子帶到人多的地方然後再想方設法逃走!
這是一次機智的逃跑,程邦也明白這裡面的危險,他萬萬沒想到,自己這快要離開廣州的時候,竟然會有人盯上自己,是誰?日本人還是什麼人,難不成對方已經知道了飛機制造廠那邊的秘密了嗎?難不成飛機制造廠裡面有內奸?
想到這裡,饒是程邦忍辱不禁的面龐也是出現了一絲異色,很不巧的是,程邦的這點細微的變化很快便收入了華英的眼中。只不過,華英並沒有讀心術,也不可能知道自家丈夫的心理動態,只以爲自家丈夫的身子不舒服。
“邦哥,你怎麼了?臉色這麼青白,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羅天朗身子一震,擔憂地看向程邦,這個時候程邦可別出現什麼意外,要不然他一個人真的有可能照顧不過來這兩個人還有一個孩子!
好在程邦也識得大體,知道越是這種時候越是不能緊張,要不然很有可能打草驚蛇,讓躲藏暗中偵查他們的人知道自己已經暴露。
“沒事!”
這一路上,華英和孩子倒是沒有什麼,但是羅天朗和程邦的背部卻是情不自禁地被汗水打溼,這是給嚇得。兩人都擔心在這廣州城裡面遭遇不測,程邦是擔心自己和妻子的安全,而羅天朗則是擔心自己的任務完不成。
好在暗中跟蹤他們的人似乎並不想對他們動手,當來到一處商鋪前面的時候,羅天朗這才長長鬆了一口氣。
“好了,兩位,你們先進去,會有人安排你們休息,我得先去彙報一下情況!”
華英一臉不解之色,但是也沒有細問,程邦的這個妻子雖然不是出身大家閨秀,但是察言觀色能力非常強大,饒是她不清楚情況,這一路上程邦和羅天朗兩人嚴肅的表情卻是逃不過她的觀察。
她明白,出事了!
錢氏商行內,馬國聽着羅天朗的彙報,臉色越來越凝重,最後甚至有向一種鐵青色的方向發展。
“你看清楚來人身着衣服的特點了嗎?”
馬國沒有明說,只是想細細瞭解一下里面的情況。
和馬國比起來,羅天朗只是一個外來戶,不懂這廣州城裡面的大大小小事情,仔細回想一下,將那兩個跟蹤自己的人的體態以及外貌特徵一五一十地描述了出來。
“嘶……是櫻社的人!”
當羅天朗全部說完的時候,馬國倒吸一口涼氣,他萬萬沒想到,日本人的狗爪子竟然伸的這麼長,他們是如何知道程邦身份的?
這一點就連馬國也不知道,早在程邦在上海工作的那段時間,日本人的一些情報機構就已經將目光轉移到類似於程邦這一類的華人人才身上。剛開始,程邦的辭職還不能引起日本人的注意,但是隨着深入的調查,日本人的情報機構發現,伴隨着程邦的消失竟然還有其他一批高科技人才,而這批人才無一例外全部都是涉及一些軍師隱秘部門的核心位置,爲此,日軍情報部門也留了一個心眼。
“你們的身份有沒有暴露?”
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那麼當務之急就是要儘快將程邦這一家子送出廣州城,另外還要通知其他部分的人,儘快將那些人才全部送回去。
“應該沒有,一路上我和程工都非常小心,華小姐還不清楚情況!”
馬國滿意地點點頭,不得不說,這個羅天朗的臨危處置能力還是相當不錯的話,換做是自己的話,或許還沒有羅天朗做的好。
“很好,明天一早我會派人送你們出城!記住,出城之後立即回古木縣!我會讓我的人在暗中保護你們,還有牽制那些日本人!”
櫻社,這是日軍在廣州設立的一個情報機構,馬國在廣州城發展這麼長的時間,也明白了一些廣州城裡面各個勢力的情報組成部分,而這個櫻社的實力,馬國不能不重視。
“嗯,知道了!”
羅天朗知道,自己能做的事情已經全部做完,接下來就是馬國的事情了。
是夜,還是那個房間,還是那幾個黑衣人,還是那一絲絲的亮光。
“如何?”
“我們好像暴露了!”
伴隨着這個聲音的響起,煤油燈內的燈芯似乎顫抖了一下。
“哼!既然暴露了,那麼計劃就要趕上日程了!明天我們就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