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逃亡的路上,大家心裡都憋着火,這誰都知道。但是,平時親如兄弟的兩人,竟然在部隊行軍事宜上,動起槍來,這着實令人感到意外。
李磊的副官和菸葉看到這一架勢,趕緊衝過來勸架。
“營長、營長,先把槍收起來,小心走火。都是自家兄弟,過命的兄弟,動口別動手,有話好好說。”菸葉勸阻道。
“哼!小小一連長敢衝我吼,看來你這個連長是不想幹了吧?”
“不幹就不幹,誰稀罕?”
菸葉道:“得得得,有什麼事回到賓陽再說。現在還沒甩開敵人的追兵,你們兩個長官就自己鬥起來了,這不便宜小鬼子了嗎?”
白合大夫也講句公道話:“是啊,營長,你們兩個長官可不能鬧不和,要集中精力一致對外。小四川、宋志傑、趙忻城和小豆子……那麼多兄弟犧牲了,柳連長心裡難過,說話有點過激,李營長你就別往心裡去了。眼下,最關鍵的是如何甩開掉敵人。”
菸葉道:“對對對,白合大夫講得對。”
李磊找到臺階下後,收槍放入槍袋。
柳洛塵的氣還沒消,氣呼呼地席地而坐。
此時,偵察兵跑過來:“報告營長,鬼子已追上來了,距離我部約兩公里?”
李磊驚訝:“怎麼?三營不是把鬼子引到塘土方向了嗎?”
偵察兵道:“這個不清楚。塘土村方向確實響槍了,不過沒多久就停了。”
柳洛塵也驚訝地從地上彈了起來:“看看,我說什麼了?怕什麼來什麼。”
“去去,少說風涼話。”李磊轉向偵察兵問:“鬼子大概多少兵力?”
“大概一個大隊的兵力。”
“這麼多人?”柳洛塵道:“真是中邪了,三條線就偏偏追趕我們。”
李磊道:“別說沒用的了,快想想辦法如何脫身?”
“我只是小小一個連長,還差點被擼了。你纔是最高指揮官,主意得你拿。”柳洛塵故意挖苦李磊。
白合大夫看着兩人還在鬥氣,便暗暗好笑。
李磊急得團團轉,道:“我堂堂一個營長,說你兩句又怎麼了?你不就是一個土匪嗎?山裡還有誰比你更能耐?”
李磊說着,用手肘討好似的捅了捅柳洛塵的腰。
這話說得柳洛塵心裡好不舒坦。
他撓了撓頭道:“那是……”
按照一營的行軍速度,最多趕到幫啓塘村一帶就會被日軍趕上。
一營尚具有戰鬥力的戰士已不足三百人,而鬼子一個大隊上千人的兵力,武器又精良,槍未響,勝負早已分曉。
濃濃的死亡氣息籠罩在一營的休息地上空。戰士們都站起身,擡擔架的繩子也上肩,隨時開拔。
柳洛塵道:“地圖。”
李磊的副官立刻遞給他地圖。
地圖打開,李磊打下手,抓住地圖的兩個角,他的副官也跟着拿另外兩個角。
柳洛塵藉着菸葉手中的火把,在地圖上比劃了幾下。
縱觀整個場面,柳洛塵倒像一營的最高指揮官,李磊反而像個傻乎乎的大頭兵。
沒辦法,誰讓柳洛塵是在山裡長大的土匪呢?要在山裡作戰,還真得聽他的指揮。
在琅琊山打的幾仗,不都是柳洛塵在指揮嗎?
“這裡。”柳洛塵指着距離休息地東面約兩里路的布袋溝道:“我們只能往布袋溝裡鑽。那裡易守難攻,日軍不知道我的兵力有多少,就不敢貿然進攻。更何況,鬼子萬萬沒想到咱們敢自尋絕路。”
李磊的副官道:“這是一招險棋啊!布袋溝之所以叫布袋溝,它就像一個布袋一樣,只有一個入口,沒有退路啊!是不是再考慮考慮?”
菸葉道:“這不給鬼子一鍋端的機會嗎?”
李磊道:“逃也是死,還不如鑽到布袋溝還有一線生機。就按柳洛塵說的去做。全體都有……”
“慢着。”柳洛塵制止李磊下命令。
“又怎麼了?”
“剛纔你不是說了,這一仗由我來指揮嗎?”
“好吧,你來。”李磊拉長着臉。
柳洛塵嘴角往上翹了一下,對李磊耳語幾句,李磊頻頻點頭。
柳洛塵的鬼點子不少。
他要求所有人用布包着鞋子,沒有布的,就割下身上的布塊來包。所有人向東拐往布袋溝時,三百米之內不許走路面,要踩着路邊的草地走。
這幾天連續下大雨,路面泥濘,兩三百人踏過就會留下腳印,敵人根據腳印,就可以判斷一營的行軍方向。柳洛塵可沒那麼傻,會讓鬼子就這麼容易分清部隊的行軍線路。
另外,由菸葉帶着一排的戰士繼續朝啓泰塘方向走。
一排行軍時,三十多個人故意踏腳,營造大部隊行軍留下腳印的假象。
當日軍趕到時,阪原清野還是多留了一個心眼,讓士兵在岔路口查看中國軍隊是否往東邊逃走,但是幾個士兵搜索一兩百米後,均未發現異相。
搜索的士兵返回來報告:“報告大隊長,向東岔路未發現支那軍的行軍痕跡。”
阪原清野面帶微笑,撥出戰刀,指向幫啓塘方向:“進前,支那軍就在前面。”
布袋溝的地理環境正如李磊的副官所說的一樣,成口袋狀,只有一個入口,一旦日軍突破入口處的防線,那麼鑽入布袋溝的所有人,就在劫難逃了。
不過入口怪石嶙峋,可當作天然的工事。如果一營守住入口,由日軍兩個中隊進攻,彈藥充足的話,誰勝誰敗還不好下結論。但是日軍是一個大隊,就是算一個營把守依然有點懸。
布袋溝“袋深”約五百米,兩邊的山相距三百米左右,猶如一個大型的口袋。
李磊和柳洛塵帶領其他人急行軍,趕到布袋溝後,僅用一個排的兵力守住入口,其他人幫忙將傷員擡到最裡邊半山腰的大巖洞裡安置。
柳洛塵的佈防,沒有一個人看得懂,但是軍令如山,所有人只能執行。
趕到大巖洞後,東邊開始放亮。
李磊要求所有人在洞中休息,根本沒有再作佈防。
“大家抓緊時間休息,只有休息好了,才能打勝仗,知道嗎?”李磊取下藥箱放到地上,道。
“是。”
士兵們的確都累了,得令後,個個倒在地上睡了起來。
柳洛塵走到李磊身邊提走黃燦燦的藥箱以及揹着唐淼淼的藥箱,走到唐淼淼和黃燦燦身邊。
“給,你們的藥箱。”
唐淼淼一臉的感激:“謝謝,辛苦你了,要不然我揹着藥箱跑那麼遠的路,就會累趴下了。”
黃燦燦道:“辛苦個啥?不就是一個藥箱嗎?我阿哥壯得跟一頭蠻牛似的。小時候,我阿哥揹着我滿大山跑,大氣都不喘一口。”
“吹牛!”唐淼淼在笑。
“你別說,我阿妹說的是真的。”
“唉……這該死的鬼子,大老遠的跑到我們中國殺人放火,害得我們美好的日子都過不上了。等打完這仗後,我就回黑龍寨去,繼續當我的大小姐。呵呵。”
柳洛塵道:“好好,到時我陪你回去幾天。”
“我是說,解甲歸田。”
“你捨得李營長嗎?他願意陪你回山寨?”唐淼淼道。
“我願意。”不知道何時,李磊已走到他們身旁,道:“等趕走日本鬼子後,我就跟燦燦回黑龍寨,不過先說好,寨子裡的土匪要全體解散,都回家種田。”
“呃……原來你嫌我們山寨是土匪窩?”黃燦燦瞪着李磊,一把擰着他的耳朵,道:“說,是不是變心了?”
“疼、疼、疼,輕點輕點!戰士們都看着呢!”
大戰在即,兩人還在打情罵俏,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幾個人正在說話間,白合大夫揹着藥箱走出了洞口。
柳洛塵望了洞口一眼,問唐淼淼道:“白合大夫這裡要去哪?”
唐淼淼道:“她說出去方便一下。”
“哦,人有三急嘛,正常。”柳洛塵道。
白合大夫出了洞口,向左拐,沿石崖邊警惕地往前走約兩百米左右,又觀察四周一番後,在一塊大石頭後面貓下腰。
白合大夫把藥箱放在地上後,打開。
看是普通的藥箱,但是箱內大有乾坤,與其它藥箱不一樣,除了空間非常小之外,在連接藥箱蓋之處,還加裝了一條拉鍊,且被箱裡的一層用來裝飾內壁的白布蓋着,不易被人發現。
只見白合大夫拉下白布,又了一下拉鍊,然後按了一下右邊的一個小按鈕,藥箱外面的側面立刻緩緩打開,呈現出一個微型電臺,寬四十釐米,高三十釐米。一個約五十釐米的小天線也隨之從左邊的箱壁升了起來。
“滴滴滴”白合大夫匆忙地發電報。
阪原清野一路追到桂柳公路後,中國軍隊留下的行軍痕跡突然消失,氣得他暴怒不已。
“叭嘎,可惡的支那軍隊,難道他們長翅膀飛走了嗎?給我仔細搜。”阪原清怒道。
“嘿!”
二十多名日軍士兵在周邊搜索了十多分鐘仍然未發現中國軍隊的行軍方向,個個都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如果兩三百人沿着桂柳公路行軍,在剛剛經歷了幾天的大雨天氣,路面上就一定會留下腳印,可日軍前方的路面連一隻小鳥的腳印都沒有,甚至周邊的小路也未發現異常。
菸葉的一排難道人間蒸發了?實際上,菸葉也要求他的士兵們沿用柳洛塵的方法,用布包着鞋底,專踩着草地改變行軍路線。這樣鬼子還能發現他們的蹤跡就怪了。
正當阪原清野無計可施的時候,通訊兵收到了蟬衣的電報。
阪原清野道:“念。”
通訊兵道:“桂軍藏身布袋溝,兵力:一個營。兩把紫金八卦刀均在。”
“哈哈,天助我也。”阪原清野大笑起來:“李磊和柳洛塵的膽子真不小啊,竟然敢躲到布袋溝了?那我就來一個甕中捉鱉,全殲李桂南部的一營,爲父親大人奪回寶刀。哈哈……”
朱份稠橫不解,問:“少佐閣下,甕中捉鱉是什麼意思?”
阪原清野道:“朱份君,這你就不懂了吧?這是中國的成語,意思是一隻鱉被困在甕,就等待別人去捉。”
“哦……我懂了……”朱份稠橫恍然大悟,下一秒又愣了,比劃着兩個手指頭,道:“咦,李磊和柳洛塵是兩個人,兩把紫金八卦刀啊,怎麼是一隻鱉呢?”
“豬……”阪原清野拉長着臉。
朱份稠橫立刻答:“嘿!”
阪原清野沒有理會朱份稠橫,撥出戰刀指向布袋溝方向,道:“目標,布袋溝,全速前進!”
日軍浩浩蕩蕩地朝布袋溝方向進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