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燦燦這才下山多久,一回家就被她爸爸的手下攔路,這還得了?
柳洛塵一怒,罵道:“瞎了你狗眼了?連大小姐也敢攔路?”
由於相距百米,沒看清臉,四個小土匪看到幾個穿軍裝的,就以爲有情況立刻阻攔。當聽到是柳洛塵的聲音後,四個人擦了擦眼睛,媽呀,撞禍了,的確是小霸王少爺和大小姐回來了。
“哎呀,真是大小姐和少爺啊?多有得罪,多有得罪。”幾個人連忙道歉。
“猴子,快回去跟大當家的彙報,大小姐和小少爺回寨了。”
被稱爲猴子的瘦小個子得令後,立刻健步如飛地往山上跑。
說他是猴子還真像,蹦蹦跳跳地行走在崎嶇陡峭的山路上,像彈球一樣輕盈,完全感覺不到他爬山的艱辛。
黑龍寨戒備森嚴,這麼艱險的山路,上了馬斷腳山後就百米雙哨。柳洛塵他們每走到一個崗哨,就有人站起來和他們打招呼。
李磊和孟雅思感到非常驚訝,國軍要是攻打這樣的土匪窩,恐怕是要吃大虧的。
“大小姐和小少爺回山寨嘍!”猴子跑進黑龍寨的寨門就開始一路大喊。
門樓上守寨門的土匪都歡呼起來,因爲黃寨主今晚一定大擺宴席慶祝,那大魚大肉一定是少不了的。
果不其然,黃四海和柳二爺聽到叫聲後,都喜出望外地跑出門,問:“啥?真的嗎?”
前段時,柳二爺打聽到上海的戰場上,六萬桂軍幾天時間裡,就傷亡四萬多人,他們都認爲黃燦燦和柳洛塵惡多吉少。然而,今天突然聽到,大小姐和小少爺回寨了,他們怎麼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黃四海連問猴子三遍,是不是他的閨女回寨子了?
“寨主,千真萬確,是大小姐和小少爺,還有山炮,我親眼看到的,真真的。”
“哈哈……”黃四海仰天大笑,道:“天佑我黃家啊!我閨女回寨子了,我閨女回寨子了。快快快吩咐下去,殺豬宰羊,今天山寨要過大年!”
兩位五十歲左右的彪悍大叔激動得竟然熱淚盈眶。
山寨裡,殺豬的、殺雞宰羊的、張燈結綵的,好不熱鬧。
下午四點左右,在寨主家的大院裡擺放了三張分別爲十米長的長桌,滿滿的一桌好酒好菜排成了九排。因爲土匪窩裡都是大碗喝酒大碗吃肉的,吃長桌宴時,肉都用盆來裝,擺在長桌中央,兩邊擺酒碗和酒罈子,所以酒菜正好排成九排。
三條長桌的兩旁都坐滿了人。
只有黃四海坐的主桌爲圓桌,十一菜一湯,就是當地人稱的十二碗。
這一桌,黃四海坐主位,左邊是柳二爺、柳洛塵和孟雅思,右邊是黃燦燦、李磊,依次是黑龍寨的師爺、山炮。
柳二爺和師爺在山寨中的地位極高,因此有資格和黃四海坐主桌;黃燦燦和柳洛塵自然不用說,兩人在黃四海心中的分量是可想而知的;李磊和孟雅思是桂軍的長官是貴客,自然在落座主桌。之前,山炮連給寨主收拾碗筷的機會都沒有,但是他作爲黑龍寨的抗日英雄,自然也是主桌的座上賓了。
“來,今天我閨女和小少爺都回來了,我黃四海高興,今晚不醉不歸啊!哈哈……”黃四海端着滿滿的一碗酒,站起來說話。
黃四海說話如洪鐘,坐在三張大長桌旁的土匪都能聽得到,個個都端起酒碗欲一乾而盡。
“慢着!”柳洛塵制止。
這孩子太不像話了,當一年兵,大當家的說話都敢擡槓了。
黃四海拉長着臉,因爲有國軍的營長在場,不好意思發飈,便放下酒碗坐在位子上不說話,滿臉黑鬍子的大臉抽動了兩下。
其他人私下議論紛紛。
師爺道:“小少爺,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你就別跟大當家的擡槓了吧?”
柳二爺也覺得柳洛塵不懂得禮貌,冒犯了大當家的,他的面子也掛不住。
柳二爺急忙向黃四海賠罪,道:“大當家的息怒,孩子還小不懂事,別跟他一番見識。完了,晚上我好好教育他。來,大當家的我敬你。”
“哼。”黃四海的權威受到挑戰,要是別人他一槍就崩了對方,可偏偏是他從小就寵愛的小少爺,讓他氣不打一處出。
但是,柳二爺替他賠罪了,這面子還是得給的。
黃四海拿起碗和柳二爺碰了一下,就要喝下。
“慢着慢着,二位叔叔請聽洛塵把話說完,然後再喝也不遲。”柳洛塵再次阻止。
“阿哥,有點過分了哦!”黃燦燦道。
“有話快說,有屁就放,別影響長輩們喝酒。”黃四海沒好氣地道。
柳洛塵舉着酒碗道:“各位長輩和兄弟們,我們桂軍這一次上前線抗日,打得非常慘烈,但是沒一個孬種。淞滬會戰,僅僅兩三天時間,桂軍六萬多狼兵傷亡就達四萬多人。”
大家都聽着柳洛塵說抗日的事,現場鴉雀無聲。
“我們黑龍寨也去了四個人,如今只有我和大小姐、山炮回來了,而小六子永遠留在了上海。各位長輩和兄弟們,我們的第一碗酒是不是該敬小六子以及在抗日戰場獻出生命的中國軍人?”
原來柳洛塵是這個意思。
“該!”黃四海激動得已熱淚盈眶,大喊一聲。
“該、該、該!”大當家的喊後,其他人也大聲地連喊三聲。
由柳洛塵帶頭,大家把第一碗酒都倒到地上,頓時整個院子裡的地板都是溼的,並散發着濃濃的酒味。
黃四海重新舉杯和大家幹了一碗。
“哈哈……”開心的笑容重新回到黃四海的臉上,指着柳洛塵道:“你小子,剛纔我還以爲你敢跟叔叔我擡槓呢!沒有想到你這小子有情有義,來,我們走一個?”
柳洛塵和黃四海碰杯喝酒。
整個院子裡上百號人早已放開地吃,放開地喝。其中吃得最開心的要數吃貨山炮了,他左手拿的雞腿還沒吃完,右手又去抓一個紅燒豬蹄,吃得滿嘴都是油。
酒過三巡後,黃四海道:“燦燦,你去當兵的時候,沒吱一聲,就走了。你知道,這一年來,阿爸是怎麼過的嗎?”
黃燦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端酒碗道:“阿爸,自古忠孝兩難全。女兒不孝,這碗酒,女兒敬你!”
黃四海道:“好,像我黃四海的女兒。”
黃四海一飲而盡。
黃燦燦抿了一口後,便想把碗放下。
“哎,這個可不行。阿爸我都幹啊!”
黃四海跟自己女兒喝酒也講起酒理來。
“人家不會喝酒嘛!”
“那我可不管!你和洛塵青竹馬,是天上一對、地下一雙,遲早是同一口鍋裡吃,同一個碗裡喝酒。你喝不了,他可以代你啊!”
原來黃四海是故意的,可這不是逼酒,是逼婚啊!
“阿爸……”黃燦燦瞪了自己阿爸一眼,故作生意地把酒碗重重地頓上桌。
李磊和柳洛塵都在苦笑,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
“呢呢呢……有人耍賴了,罰罰罰酒,滿上滿上。”喝了一些酒後,黃四海完全沒大當家的樣子,和酒桌上的普通酒鬼一模一樣。
站在桌旁專門負責倒酒的一位年輕人,往黃燦燦的碗裡倒了滿滿的一大碗酒。
很多廣西人平時的原則性不強,可酒桌上的原則性卻一就是一二就是二。
黃四海就這一類人。
這麼一大碗酒,一個女孩能喝得下嗎?
孟雅思目瞪口呆,黃四海是不是黃燦燦的親阿爸?有這樣逼自己親閨女喝酒的嗎?她的目光又轉移到柳洛塵身上,看你這個多情種惹的禍。
“洛塵,喝啊,快喝啊!”師爺和柳二爺在起鬨。
黃燦燦鼓掌,笑道:“好啊,好啊!”
“不不不,這酒不該我喝!”柳洛塵看了孟雅思一眼後,急忙解釋。
呃?不該柳洛塵喝,難道……?
“我替燦燦喝吧!”李磊端酒碗站了起來。
“慢着,怎麼輪得上你喝?”柳二爺眼珠子都快掉了下來,阻止李磊喝酒後,又對柳洛塵使眼色。
柳洛塵微笑着沒有理他二叔。
柳二爺又轉向黃四海道:“大當家的,你說一句話啊!”
黃四海總算看明白了,原來自己女兒早已相中身爲團長公子哥的李磊了。
李磊一表人才,和柳洛塵不相上下,但是他年紀輕輕已當上了營長,前途無量啊!作爲阿爸的黃四海又有什麼理由反對女兒的選擇呢?
柳洛塵對身邊的孟雅思眉目傳情,肯定也是一對。
“哈哈!”黃四海大笑起來,道:“二弟啊,年輕人的事年輕人說算了,我們這些老傢伙就隨他們去吧!”
“不對啊,自古以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可不能反悔啊!”
柳二爺早就相中黃燦燦這個侄媳婦,還私下向黃四海提過此事,也得到了口頭同意,這怎麼說反悔就反悔了呢?
“二叔,這都新時代了,提倡自由戀愛!”
黃燦燦心直口快,不過此話一出,就等同於自己承認了和李磊的關係,她立刻覺得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雙頰緋紅。
“李營長,不;李磊,不;哎呀,我到底該怎麼叫你好呢?”黃四海一激動,都不知道該怎樣稱呼李磊了。如果兩人確定了關係,叫他營長,顯然不合適;直呼其名嗎?人家是桂軍的營長又有點不夠尊重。
李磊笑道:“就叫名字吧!”
“好,磊兒,你還不趕快喝酒?”黃四海非常親切地稱呼他爲磊兒,這就相當於同意了他倆的關係了。
“哎!”李磊應了一聲,就大口大口地喝酒。
其他人都在起鬨,只有柳二爺“唉”的一聲嘆息。這眼看就要過門的漂亮侄媳婦,轉眼間又飛了,這該怎麼辦啊?
李磊喝完酒後,把碗翻了過來,亮給在場的所有看,迎得了一陣熱烈的掌聲。
自己的阿爸沒有反對,黃燦燦便更加放縱了,掏出手帕給李磊擦去嘴角的酒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