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9.1.1
21:17
張家大宅
每年的一月一日就是影門張家分紅的大日子,所有分堂口老大以上級別的人都會聚到張家大宅開會分紅。
當然,分紅之前每個堂口都要上報自己堂口一年的收支明細、勢力擴展、對影門的貢獻等等方面,然後統一根據各堂口的表現來分配紅利,這已經成爲影門的慣例。雖說今年的太原城經歷了戰火,變成了倭國人控制下的城市,對影門的生意多多少少有些影響,不過損失沒有想象中的大。畢竟在山西這麼大的地界上,倭國人還是有要藉助影門的地方,不會把影門中人往死裡逼。
張家大宅跟一般地主老財的宅子不一樣,這裡被張林斌裝飾得很有西洋古典風格。在大廳裡,歐式柱頭,羅馬線腳,英國老鍾,印度牙雕,復古壁爐,紅木長桌,古樸典雅的大廳卻又不失豪華大氣。難怪這個張林斌會投靠倭國人,因爲他骨子裡就是個媚外的傢伙,從宅子的西化裝修就能看出。
紅木長桌兩旁各有二十四個位置,前後兩端的各有一個主位,此時張家的傭人們正把一盤盤色香味俱全的各色佳餚端上桌,而一身華貴黑色西服,將臃腫的身材包裹起來的張林斌正漠然站立於一旁,看着傭人們緊張而忙碌的準備晚宴。
此時的張林斌表面看上去顯得很是沉穩,可心裡卻透着一股焦慮,時不時擡起手錶查看時間,好幾次回過頭去張望着宅子的大門口,像是等着什麼人。但他也算是個人物,掌管着影門上下幾千號手下,而且又頂着治安維持會會長的頭銜,那久居上位養成的威嚴巧妙地將自己的焦慮掩藏起來。
在離宴會開始前半小時,長桌上已經坐無虛席了,師爺、四個當家的跟二十位堂主悉數到場。早在這些人陸續到來之前,張林斌就已經回到自己的廂房休息,他身爲影門之主自然不會降低身份在這裡等待手下的,當人來齊後,他才從廂房裡慢慢踱了出來。
“各位兄弟,各位堂主,今晚是影門一年一度交賬的日子,規矩我就不多說了,先從一分堂報起,咱一邊吃一邊報下去!”張林斌的聲音有着假熱情的味道,卻不失穩委與莊重。
張林斌說完,就緩緩的來到了主位前。
然而在張林斌將要坐下的時候,四堂的堂主黑二卻首先吭了腔,陰陽怪氣的說道:“哼!還報什麼帳啊,自從倭國人接手了太原城,咱影門的買賣全都打了水漂,還不是一籮筐的爛賬!”
老二黑的話說得很響很清楚,而他想要表達的意思也很明白,對張林斌跟倭國人合作很不滿。
嘶!這個黑二今天抽的是什麼風!居然敢直接跟大當家叫囂,急着找死嗎?所以有人都以爲,張林斌會被老二黑的話弄得雷霆震怒,搞不好下一秒就會掏出傢伙把四堂主給斃了。要知道,張林斌這小老頭兒是個連自己的親哥哥也能搞死的主,這件事在影門根本不是什麼隱秘的事,稍微打聽下就都清楚。
不過出乎意料的是,張林斌並沒有發火,更沒有動刀動槍,語氣反而平淡得有點反常,“嗯,四堂主的意思是說倭國人斷了咱影門的財路,那其他堂口呢,還有誰要交爛帳的?”話音落地,張林斌虎目如電向全場掃去,平淡表情中那雙冷漠的目光帶着炯炯的迫人芒寒,冷咧卻不失威嚴!
滿桌的人,竟然暫時沒有一人再吭腔,就連率先找碴的老二黑也感到一種窒息感。
張林斌默默的等待一陣,見沒人再發表意見,這才緩緩的坐了下去,招呼起一堂主交賬。
這下輪到那
些堂主們驚奇了,按大當家的脾氣,黑二這麼當衆找茬,就算不死也要脫層皮,之前黑二跳出來就夠大家驚訝的了,可現在大當家的做派就更加讓這些堂主們意外了。
只有二當家吳能跟黑二還有他控制下的另外幾個堂主暗中交換了下眼神,沒有露出特別意外的表情。這一切,張林斌都悄悄看在眼裡,暗自冷笑了幾聲。
“諸位,一號分堂跟二號分堂隸屬於血堂,我就代表劉堂主一起報賬了,血堂是專管影門內部事物的,盈利有限在去年一共盈利一萬四千大洋,支出二十三萬一千大洋。”血堂是掌控在張林斌手中,一號堂主張童跟二號堂主劉飛是他的心腹。
張堂主這話說完將要坐下的時候,其他堂主都沒什麼反應,唯獨黑二又跳出來找事了,“張堂主,這就交完帳了?”
張童見黑二話裡有話,不禁皺了皺眉頭,剛剛他衝撞大當家的話就讓自己很是不爽了,現在看他那架勢好像要來找自己的麻煩,對他的態度自然就不怎麼友好,“怎麼?難道四堂主覺得我交的帳有問題嗎?”
“呵呵,張堂主,不是我說你,你們血堂盈利跟支出差距那麼大,就那麼一句話帶過恐怕不妥吧?至少也得跟兄弟們說說是個嘛情況啊!”
黑二此話一出,一半的堂主都顯得有些錯愕,今天這黑二到底吃錯了什麼藥了,怎麼老是沒事找事呢?血堂只是管着影門的內務,本身控制的盈利產業就不多,還要負責給門裡的兄弟發福利、傷藥費、安家費什麼的,支出肯定會比盈利多啊!哪年不是這個樣子,不都是其它堂口養着他們的嘛,今兒個你跳出來拿這個說什麼事啊!
“黑二,你這話什麼意思,相信在座的各位都知道,當初設立咱血堂的時候,就已經明確了血堂的職責範圍,影門內部事務還有兄弟們的日常開銷、工資、福利等都是我血堂負責,盈利的店鋪還不及你四堂所屬玄武堂十分之一,支出肯定比盈利大多了,全影門的兄弟都清楚,你還要我說什麼情況?!”這下張童是真的火了,黑二這小子不是沒事找事嗎,居然拿這件事來質問自己,他腦袋被門夾了吧?
“張大哥,稍安勿躁,血堂的職責劃分我們心裡都清楚,我的意思也不是怪你血堂支出比盈利多,我只是想弄清楚去年這二十多萬大洋究竟花費在什麼地方上,要知道前年的支出只有不到十萬大洋,你現在翻了一番不解釋解釋恐怕不好吧?要知道,這多出來的支出可是關係到咱兄弟們的分紅呀!”經黑二這麼一解釋,其他分堂主也覺得是個理兒,紛紛點頭眼巴巴的看着張童,顯然都想知道這多出來的十幾萬大洋用在哪裡了,畢竟這也關係到他們的切身利益。
“這”看到其他分堂主盯着自己,那意思再明顯不過了,而且黑二的要求也是無可厚非的,張童只能望向張林斌,看大當家的是個什麼意思。
“既然兄弟們都想了解一下,那你就詳細說說吧,省得心裡留下疙瘩。”張林斌面無表情的揮了揮手,很是大度,連黑二都沒有看一眼,可心裡卻怒火中燒,不過還是隱忍下來暗想着:鬧吧,先給你們鬧,看等會兒怎麼收拾你們!
“是,大當家的!”張童先是恭敬地應了下,然後接着一一說出支出的花費,原來這多出來的十來萬大洋很大一部份是花在了倭國人和治安維持會身上,倭國人佔領太原城後,張林斌爲了確保影門在太原黑幫中的地位,經常去倭國人那裡走動,送禮什麼的自是少不了,還有治安維持會也經常要協助倭國軍隊對付地下黨和城外山上的游擊隊,人員傷亡比以前多多了,傷藥費、安
家費的花費自然提高。
“呵呵,原來還是花在了倭國人身上,你們看我剛纔說得沒錯吧,自從倭國人來了,這賬就是一本爛賬!就連咱們玄武堂的盈利也比前年低了四成,原因在哪?還不是倭國人鬧的,稅率提高了兩成不單止,還經常有倭國人來咱店鋪白吃白拿,要不是有別的途徑賺錢,單靠正當的那些商鋪咱們都喝西北風去了!”黑二聽完張童說的支出項目,立馬就得精神起來了,這話裡話外的,明面上意思無一不是說倭國人的壞話,暗地裡卻是不滿張林斌當初投靠倭國人的決定。
雖然之前張林斌除掉張林棟的時候連着那些死忠的影門弟兄也全數清了出去,留下來的要麼是跟張林斌一樣心甘情願做倭國人身邊的一條狗,要麼是中立的牆頭草,只要誰能給自己更多的利益,能讓自己賺到更多的錢財他們就跟誰,而且這類牆頭草在影門中是佔了絕大多數的。
所以現在黑二的一番話倒有不少堂主支持,眼神裡也流露出一絲的不滿,甚至還有人也竊竊私語。
“是啊,是啊,我們堂口控制的那些店鋪也一樣受到倭國人的壓榨,明面上的店鋪幾乎沒有利潤,幸好靠着走私還能賺到一點”
“我的那些個勾欄院、賭場也是,那些倭國人太沒品了,尋歡作樂居然也要賒賬,連女人的肉錢也賴,就沒見過這麼可恥的,而且還特別變態,給他們玩過的女人沒一個星期別想恢復過來,虧死了!賭錢賭輸了就耍賴,不給錢不單止,還硬說咱出老千還得賠他們錢,搞到現在只要是倭國人進咱的賭場都故意讓他們贏,當破財消災了,哎!”
“哼!那些倭國人這麼折騰,咱偌大的影門連個屁都不敢放,真他孃的窩囊!”
“”
本來只有幾個堂主在底下小聲的竊竊私語,可附近的堂主見大當家一直沒說什麼話,而直管自己的那些個當家們也都裝沉默,於是勁頭越聊越大,聲音也越來越響,特別是吳能玄武堂下的那幾個分堂主在推波助浪,到最後整個大廳吵雜成了一片,跟菜市場一般。
“嘭!”張林斌就算涵養再高,再能隱忍,到了這時候也忍不住了,用力一拍桌面,發出一聲巨響,虎目射出一道道寒芒逐一掃過那些吵嚷得最是歡實的堂主,每一個對上張林斌目光的堂主都不禁閉上了嘴巴。張林斌果然不愧是影門的大當家,一怒之威瞬間讓吵雜的大廳靜了下來。
“黑二,你說的這些話是誰教你說的?”等衆人都靜下來後,張林斌才死死的盯着黑二,一字一句的問道。
“沒沒人教我說”此時被張林斌盯着的黑二全身發冷,說話也結結巴巴的,張林斌久居上位養成的氣勢跟威壓可不小,讓黑二感覺自己被一條毒蛇盯上一般。
“哼!以你的能耐也能說出這樣的話?說吧,到底是誰指使你的!”張林斌雖然是在質問黑二,不過目光卻已經對準了吳能,顯然他已經猜到是吳能在背後搞的鬼,沒想到自己還沒動他,他就開始搞搞陣了!
“岳父大人,你就別爲難手下人了。怎麼?難道他說錯了嗎?”吳能被張林斌目光掃過來,心裡也是打了個突,不過想起這老傢伙居然暗中派人查自己,老婆張美美這幾天也跟自己鬧,而且從鷹堂自己的內線中得知,鷹堂堂主好像在準備着什麼,吳能猜測張林斌這老不死的可能要對自己下手了!他吳能也不是個軟柿子任人拿捏的,爲了活命他也豁出去了,先下手爲強,就打算趁一年一度的交賬日子奪權反了張林斌,這纔有黑二的那一幕。所以此時直接對上張林斌的目光不閃不避,爭鋒相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