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12.13
聖瑪麗醫院醫生休息室
8:14
方海濤是愛花之人,但卻好像不怎麼懂養花。在太原這個冬季比較寒冷的地方,他偏偏要折騰着養重瓣三角梅。本來三角梅就不耐寒,單瓣的還好些,重瓣特別怕冷,長時間處於5度以下的環境就會造成寒害。
在寒冷地區,三角梅想要越冬是很麻煩的事,最好有加溫設備,要控制澆水,保持盆土半乾半溼,以防凍害,施肥的話必須要在過冬前一次性施足,期間就不能再施。
而這些,方海濤全然不知,每天到醫院的第一件事,就是給他心愛的三角梅盆栽澆澆水,修剪修剪。所以在他手上的三角梅都活不過三天,一個星期總要更換上兩次。
這不,今天的三角梅全蔫巴了,方海濤只好一臉惋惜的用小鏟子,一點點把三角梅連根剷起,用廢舊報紙折出一個小垃圾袋包好。
但沒等他把垃圾袋處理好,一個小護士就在休息室門口恭恭敬敬的傳話給方海濤,讓他去上杉院長辦公室一趟。
“宮崎主任,這袋垃圾我幫你處理了吧,上杉院長說不定又要升你職位呢,趕快去吧。”周時琺不在,沒了冷嘲熱諷,卻多了拍馬屁的,池谷中川跟宮崎一夫一樣,都是從倭國本土東京醫學院畢業的高才生,不過他醫術沒方海濤好,背景又簡單得跟白紙一樣,所以到現在還只是個內科醫生,想升職拍馬屁、抱大腿是他唯一的出路。
“呵呵,多謝池谷君的好意,不過我做事一直有始有終,所以就不勞煩池谷君了。”池谷中川打什麼主意,方海濤心知肚明,但這活可不是別人能代勞的。方海濤讓小護士先去忙,表示自己把這袋垃圾處理好,就立刻到院長辦公室。
一個華夏小護士哪敢違逆宮崎主任,反正自己就是個傳話的,既然話傳到也就沒自己什麼事了。
看着小護士離去,方海濤並沒有立刻去院長辦公室報到,反而拿着垃圾袋到處晃悠,外科的門診、病房、藥房、手術室,活脫脫像個來看風水的,把外科科室都看了個遍。最後來到停屍間門前,往身後四周掃了幾眼,確定沒人留意到自己,才迅速擰開房門閃身而進。
輕輕關上房門後,方海濤快步走到第二排左手數起4號牀位前,彎腰把手伸進牀板底下摸索了一陣,縮回來的時候手上已然多了一小盒西藥,直接把藥放進裝三角梅根莖的垃圾袋裡。
從停屍間出來的時候,方海濤趴在門上傾聽了一會,確定外面過道沒有人,纔打開房門出去。左右看了看,見沒人留意,順手就把垃圾袋扔到了旁邊的垃圾筒,拍了拍手才朝院長辦公室走去。
其實每天一大早,方海濤都會像今天這樣瞎晃悠,按他說的:一個合格的主任,除了醫治病人外,還要對自己科室的一切瞭如指掌。但讓院長等你老半天,這廝的膽子也真不小。
擡手隨
意的敲了敲門,不等裡面的上杉院長吱聲,方海濤直接就擰開門把手,像回家一樣,施施然就走到長條沙發椅上,坐了下來,這纔開口問道:“上杉院長,您找我?”
上杉佐助無奈的搖了搖頭,這小子還真是桀驁不馴,先不說從派人請他來,到現在足足過去了半小時之多,把堂堂一院之長晾了那麼久,就連見了面也沒有絲毫上下屬的尊卑之別。
但偏偏又不捨得對他大聲呵斥,這小子醫術着實不錯,可以說是聖瑪麗醫院的頂樑柱也不爲過,他不單單外科手術神乎其技,連內科、兒科、婦科都是一級棒,說是一個全能天才醫生也不爲過,這樣的得力猛將、香餑餑誰捨得在他面前端架子呀,要是惹得他一個不高興,給你撂擔子不幹或跳槽了,那吃虧的還不是自己。
更何況昨天晚上真田大佐家宴上的事,上杉佐助也有耳聞,這小子居然跟真田幸郎關係這麼鐵,雖然自己後面也有人,但馬馬虎虎能不得罪就儘量不得罪。
上杉佐助揉了揉脹痛的腦門,起身坐到方海濤身邊,爲他泡上一杯茶,這纔開口:“宮崎君,我確實有一事相求。”
“上杉院長客氣了,在公,你是一夫的上司,如果是醫院的事,只要上杉院長吩咐一聲就行。於私,家父跟您也算是世交,有什麼事需要一夫效勞的,您說一句話就行了,相求那不就見外了嗎。”
方海濤也懂得見好就收,他還想在這聖瑪麗醫院多呆陣子呢,上杉院長的面子總是要給的,雖然看着這老頭的一張菊花臉有夠噁心。
呼~幸好這廝不是個二愣子,還算懂人情世故,既然你都攀親帶故了,我哪有不打蛇隨棒上的道理:“呵呵,那我就不跟世侄你客氣了。是這樣的,有個重症病人將會在今天晚上24點左右到達太原,會安排在我們醫院進行救治。根據電報上的傷情估計,需要動手術,可病人卻要求不進行麻醉,他需要保持清醒的狀態,世侄你看這個手術你有把握嗎?”
方海濤皺了皺眉,不用西藥麻醉而完成外科手術,對於他來說自然是小菜一碟,但事有反常必爲妖。
“上杉院長,您不是在玩笑呢吧,您老對外科手術也相當瞭解了,您認爲在清醒狀態,病人能扛得過去嗎?”
“哎!我當然知道,可可那人是憲兵本部的,而且華北方面軍司令部也來電讓我們一切聽從安排。世侄,您就幫幫佐助叔叔吧,這醫院上上下下能完成這個手術的,除了你我真找不到第二個了。”上杉佐助擺出一張哭喪臉,他也不知道自己倒的什麼黴,居然接到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任務。
“嗯我可以試試。這樣吧,上杉院長,我需要這病人的情況資料,越詳細越好,你明白嗎?”方海濤露出爲難之色,沉吟半響才答應下來。
“我明白,但是這”起先聽到那小子答應做這個手術,上杉佐助大大鬆了口氣,但隨後就爲難起來,支支吾吾了半天。
“上杉院長,沒有病人的詳細情況,我是不會做這個手術的,我不容許無辜的人枉死在我手中的手術刀下!”看着上杉佐助的便秘樣,方海濤臉一黑,當場就撂擔子不幹,直接就從沙發上蹦了起來。方海濤從上杉佐助急促的呼吸和遊弋的眼神能感覺到,他對這個手術非常看緊,而且病人的身份不同尋常。
“別,世侄,有話好說,有話好說!”這一蹦,讓上杉佐助的小心肝直打顫,連忙拉着方海濤硬把他按回沙發。但面對他堅定的眼神,上杉佐助也只能妥協。
“好吧,但世侄,你可要記住,今天這些話出自我口,只入你耳,絕不能讓別人知道。”
“當然,這點職業道德我還是有的。”
“你想知道什麼情況就問吧!”
“作爲主刀醫生,病人姓甚名誰,我總得知道吧,你先把最基本的告訴我!”方海濤翻了翻白眼,你丫的做爲一個皮條客,那貨是男是女、名字好聽不好聽都不給老子說說,這也太不敬業了吧。
“呃病人名叫近藤龜一郎、男、憲兵隊少佐,身中三槍,已經過簡單處理,彈頭仍留在體內。”
“什麼時候負的傷。”
“三個小時前。”
“哪路人馬,除了槍傷,有沒有受到爆炸衝擊。”
“不是正規軍,近藤少佐是從滿洲國乘坐專列來的,被共匪在鐵路線上埋設炸彈設伏,肯定有受到爆炸衝擊。”
“近藤少佐失血狀況呢,還處於清醒狀態嗎?”
“由於及時處理,共匪攻勢也不猛烈,所以失血不多,人很清醒。”
“那他爲什麼拒絕麻醉,難道是對麻醉藥物過敏?”
“據電報說是有很重要的情報必須口訴,所以他纔要求不進行麻醉。”
“三處槍傷都在什麼部位?”
“頭部、胸腔、大腿。”
“那我明白了,上杉院長,我要盡做好手術的相關準備,告辭了。”
“哎~世侄,請等等,你你對這個手術有多大的把握?”雖然上杉佐助對他的醫術有信心,但這還是第一次不用麻醉進行取彈手術。
“嗯百分之五十吧。”方海濤可沒把這十拿九穩的手術說得太簡單,直接把成功率砍了一半,先讓上杉佐助擔驚受怕上一會兒,令他沒時間也沒心情留意自己。
“啊?才百分之五十?”果然,上杉佐助臉色一片的煞白。
“我會盡力的。哦,對了,等會把準備工作弄好後,我下午需要出去靜靜心,不要打擾我。還有,後天有兩個從本土過來的小子跟着我實習,你給備個案吧。”
“我知道了,每次大手術前你都要請半天假去找紫薔薇廝混的,也不知道你靜的是哪門子的心,實習的兩人讓他們直接到後勤填張表就是了。”上杉佐助自然知道這個風流醫生的習慣,大手一揮就把假給準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