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吳能對這老頭畢恭畢敬的樣子,冰雪聰明的林仙兒自然知道這老頭說話的份量,但還只是頷了頷首,表示會彈,之後又將目光轉向吳能,顯然是想先徵得他的同意,畢竟吳能纔是付錢的主,這點規矩還是要守的。
吳能自是不想拂了師爺的興致,當即就對林仙兒說:“仙兒,既然師爺喜歡聽你就彈吧。”
林仙兒這才重新調整了一番,輕抱琵琶,玉手劃撥下開始了演奏。
剛開始,樂聲由散漸快調式交替轉換,凸顯出金鼓齊鳴、齊聲吶喊的意境,似乎許許多多的士兵在營前列陣。然後又用接連不斷的長輪指手法結合着扣、抹、彈、抹指法令玉手在琵琶上跳躍,演奏出的樂聲愣是將將士威武的氣派展現出來。
這僅僅只是演奏了十面埋伏琵琶曲的第一部分,就令包括師爺在內的聽衆沉迷在樂聲之間,可見林仙兒琵琶上的造詣是何等的精深。
而從第一部分向第二部分過渡時,樂聲由快轉慢,漸彈漸歇,幾乎微不可聞,但又不會讓人覺得曲調已終,在關鍵處總有那麼幾個音符突然冒出,牽動着聽客的心絃,讓人如身處伏兵之地,詭靜、緊張、不安。
當吳能幾人還沉浸在那種壓抑的意境裡,卻不想樂聲突然毫無徵兆的爆發,急促、鏗鏘,就像兩軍突然短兵相接。
此後,林仙兒的玉手就沒有停歇,一直用極快的速度撥動着琵琶,更有愈演愈急的傾向。先用劃、排、彈、排的交替彈法,再用拼雙弦、排拉等手法將整首曲子推向了高朝。在這激昂的樂聲中,直讓人如親身深陷大軍激戰的生死搏殺場面,聽得是熱血沸騰、驚心動魄。
在趁着衆人還沒從激昂中緩過神來,樂聲節奏漸轉零落,配上緊密交替,繼而旋律轉入悲壯,最後四弦煞住,樂聲戛然而止,十面埋伏一曲終了。
林仙兒在處理高朝部分向曲尾發展的手法上可謂是爐火純青,快速的過渡不僅沒有讓人覺得虎頭蛇尾草草了事,反而使人體會到一種極大的落差感,也正應了當時楚霸王從一個意氣風發的王者一夜之間兵敗失國的心境。就算一曲終了也能令聽客代入而久久不能自拔,比之古人的餘音繞樑也沒有多少遜色。
“唉!曲佳人更佳,仙兒姑娘真是技藝超凡哪!”饒是像師爺這種心志堅定、不爲外物所惑的智者,在回味之後,也不禁讚歎萬分。
“正是!正是!”吳能此時對林仙兒更是志在必得了,他一幻想到林仙兒這等藝色雙絕的清純女子在自己**溫婉纏綿時,一顆心就如被攪動的岩漿沸騰不已。
“可惜今天不能再傾聽仙兒姑娘的絕妙樂聲了。二當家,我有事找你。”師爺早已過了不惑之年,他僅僅只是欣賞林仙兒彈奏的琵琶,正事可一點也沒忘,所以這話明顯是告訴吳能,你是時候清場了。
“哦,那仙兒姑娘你先下去吧,福來、大炮,你們去門口守着,別讓陌生人靠近。”縱有百般不捨,吳能卻不敢在師爺面前造次,而且,師爺親自找上門來,這事恐怕不小,只能將人全部打發走。
當整個雅間就只剩下兩個大老爺們時,吳能這纔開口相詢“師爺,出了什麼大事,要您老親自出面?”
“就是昨天圍剿山上土匪失敗了的事,現在日國人懷疑我們這邊有人給土匪通風報信,門主讓我徹查!”師爺一邊用茶蓋撥拉着茶杯裡的茶葉,一邊慢條斯禮的說着。
師爺不緊不慢的語氣聽起來像在說着家常,但聽在吳能耳裡卻句句驚心,好不容易等師爺說完就迫不及
待的向師爺問道:“師爺,門主不會是懷疑我,讓你來審我吧?我吳能可沒幹半點背叛門主的事啊!”
“瞎嚷嚷什麼!門主怎麼想的我不知道,我只是奉了門主的命令行事而已,你將最近自己和手下的行蹤彙報一下吧。”師爺還是那副不緊不慢的樣子,不解釋不掩飾,該問嘛問嘛,整一公事公辦的模樣,吳能也只好懷着忐忑的心情將師爺問到的一一告知。
“好了,我知道了,你確定沒跟任何人提起圍剿的事?”師爺在聽完吳能的述說後,沉吟了兩下,再次跟他確認。
“是的,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我心裡清楚得很,圍剿行動又不需要我配合,我去嚼那個舌根找不自在嗎?”吳能當然知道這事跟自己是一點關係也沒有的,他就怕被拿去當炮灰、頂缸。
“嗯,對了,這個林仙兒的背景你調查過了嗎?”師爺話鋒一轉,毫無徵兆的從圍剿事件上直接跳到林仙兒那,整得吳能滿頭的霧水,傻乎乎的反問。
“沒有調查,她就一賣藝的,難道你認爲跟圍剿事件有關?”
“想什麼呢,我只是想說門主不是不知道你在外面亂搞女人的事,他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你對美美也不要太過分了,還有,不是什麼女人都可以亂搞的,這個林仙兒的背景就交給我去調查,在我沒結果之前你最好還是別動她的主意。”師爺不得不佩服吳能的想象力,他只不過是有一種直覺,覺得林仙兒不是一般的賣藝人!
“呃”吳能差點沒被師爺的話嚇尿了褲子,原來自己的岳丈早就知道這些,這令吳能心裡又多了一層陰影,對於師爺執意要調查林仙兒這事也沒怎麼上心了,反正力氣不用自己出,你想咋弄就咋弄吧,只是對着林仙兒這樣極品的嫩妞能看不能吃,那也是一種煎熬——
苟卜力雖然在山上悲催的被當成靶子來打,但身上的槍傷都是一些皮肉傷,不傷筋沒動骨的,子彈取出后里裡外外包紮一番就又活蹦亂跳的。
這不,才短短一天時間,就在病牀上呆不住,嘴饞得慌,死活拉扯着救了他一命的李柏池去驢滾驢吃驢肉火鍋,美其名曰答謝救命之恩,傻子都知道那只是一個藉口罷了。
驢滾驢的驢肉火鍋在太原是出了名的好吃,湯底清甜不腥臊,配上枸杞、土茯苓、沙蔘、鹿茸等藥材更增添了另類的藥香味,不但滿足口腹之慾,還有強身健體、增強免疫力、壯陽的進補功效,深受廣大男同胞的喜愛,苟卜力也是這裡的常客。
兩人進了驢滾驢,卻沒想到往日熱鬧非凡的餐館,此時空空蕩蕩的,食客鬼影都不見一個,只有影門師爺坐在最中間一張餐桌上,朝他兩瞪着一雙死魚眼。
“師爺,你也有那麼大的興致來進補呀?”一看這架勢,苟卜力就知道這位神秘的師爺是來找自己的,而且不是小事,當下堆起一臉的菊花迎上前去。
“呵呵,三當家的,我老頭子都是一隻腳踏進棺材的人了,進不進補的還不是一樣,聽說三當家很喜歡來這裡吃驢肉火鍋,所以老頭子專程來這裡等你。來!火鍋已經點上了,趁熱吃吧!”伸手不打笑臉人,師爺也是熱情洋溢的將兩人引入坐席,招呼起來。
俗話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身份比你低或跟你同一層次的人,無緣無故對你好都有這樣的諺語來形容。而按照師爺在影門的地位身份,比之苟卜力還要高上一截,現在他弄這麼一出,着實讓苟卜力心驚肉跳的。
“師爺,這可怎麼使得,折煞小的了,這頓我做東請您老人家!”
“三當家這話就見外了,什麼大的小的,老頭子我在影門也就是耍耍嘴皮子,要真算起來,三當家在外面真刀真槍的爲影門拼殺,就將老頭子比下去了。而且,三當家在圍剿行動中英勇作戰,還爲此身負多處槍傷,怎麼滴也要犒勞犒勞不是?”說着,師爺還真就親自燙了一塊驢皮夾到苟卜力的碗裡。
苟卜力一身冷汗都驚了出來,看着碗裡的驢皮手裡的筷子彷彿有千斤重,心裡一個勁的在猜想:這是幾個意思!?這個老狐狸今天整的這出是真的代表門主來犒勞自己,還是暗裡責備在圍剿行動中出工不出力,想秋後算賬?
就在苟卜力驚疑不定之時,師爺又夾了塊驢皮催促道:“趁熱吃了吧,這驢皮凍了可就吃不動了。”
看着師爺那不容拒絕的眼神,苟卜力只好夾起驢皮扔進嘴裡,使勁的咀嚼,往日的美食此刻變成了幹蠟一般無味。
李柏池作爲苟卜力的跟班,這裡顯然沒他什麼事,火鍋肯定是吃不上了,閒得蛋疼的他偷偷打量着對面那位影門中神秘的師爺。
在李柏池眼裡,師爺沒什麼特殊的體徵,五十來歲的小老頭,咋一看上去跟普通人家的老大爺沒啥區別,同樣滿臉的皺紋、雖然驢肉火鍋香氣翻騰但其身上散發的一股子老人味還是難以掩蓋,只不過那雙渾濁無神的眼睛,不經意的時候會有一絲寒芒閃過。
“對了,三當家,這次圍剿行動失敗,你有什麼看法?”
來了!原來這老不死的找自己就是爲了這事,三兩下將沒嚼爛的驢皮一咕碌嚥下去開口回道:“師爺,我覺得這次圍剿很古怪,明顯山上的土匪肯定事先知道咱們的行動,所以才弄了這麼一個套給咱們鑽。但按照以往的經驗,就算這些土匪早早得到情報,也沒有一次昨天那樣跟咱死磕到底的。”
“哦?三當家的原來不單單身手高強,這裡也很好使嘛~~”師爺還真沒想到苟卜力居然能看出這些,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誇獎了苟卜力一句才接着往下說“沒錯,正如你猜想,這次行動咱們出了內鬼,被土匪事先知道圍剿行動,應該是他們得到情報的時間太晚,來不及轉移,纔不得不跟咱們死磕。正因如此,門主要我查出誰是內鬼,所以”
“師爺!您老不是懷疑我吧!”這下苟卜力淡定不了了,這老不死那話沒說完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擺明是懷疑自己,今天是來興師問罪的。而跟苟卜力一樣不淡定的還有李柏池,聽了師爺那番話,他心裡也是翻江倒海,這老頭不簡單,線索這麼少都能將真相猜得個八九不離十,有他這樣的一個敵人,以後自己等人行動時可要加倍小心,不然小尾巴就會被他捉着咯!
“不是我懷疑你,而是我建議你最好還是查查你手下的人吧。對了,這位小兄弟好像很面生?”師爺的思維跳躍性很大,這正說着內鬼的事,一下子毫無徵兆就跳到了李柏池那。
“啊!這是我前幾天新收的兄弟——李柏池,我倆可謂是不打不相識,柏池的身手跟我不相上下,昨天要不是他捨命相救,恐怕我就死在山上了!”苟卜力見師爺這時說起李柏池,生怕老頭子也瞄上了他,所以立刻介紹起來,還不忘幫他撇清關係,苟卜力是個講義氣的漢子,哪怕現在自己也是被懷疑的對象。
“噢~~小夥子不錯,跟着三當家的好好幹,總會有出頭的一天的。好了,事說完我也該走了,你倆繼續吃吧,帳我已經結了。”師爺說走就走,揮揮手不留下一絲雲彩,只剩下兩個大男人大眼瞪小眼,師爺這唱的是哪一齣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