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節卡廂的武藏號專列慢騰騰的行駛在開往太原的列軌上,車頭渦爐旁的工人正賣力的剷起煤炭往爐裡送,但煤炭燃燒的溫度實在是高不起來,靠蒸汽機推動的老式火車依然像花甲老婦吭哧吭哧的邁動蹣跚步伐。
夜涼如水、月色如墨,這樣的天氣不利於交通運輸,卻利於打家劫舍、殺人放火,十五條矯健的身影突尤的出現在武藏號兩邊,不一會兒又隱沒不見,在車頭車尾車中間站崗的倭國士兵愣是沒發覺什麼異常。
蘇麻子,山西太原人,白白淨淨,圓臉,看起來老實巴交的,個子在北方算來不算高,但跟倭國那些矮矬子比起來就高得多了,上火車已經有十來分鐘,但還是沒找到機會把水攪渾。
車廂裡瀰漫着渾濁的各種氣味,有女人焗發的油味兒、花露水的香味兒、大老爺們幾天沒洗澡的汗臭味、菸草味。也是蘇麻子倒黴,他找的座位左邊一個光腳大漢極其享受的摳着爛腳丫子,時不時把摳腳的手放到鼻間聞一下,很是讓蘇麻子胃液翻騰。可當他轉過右手邊,那就更鬱悶了,一股腥臭味撲鼻而來,好傢伙,這位大嬸居然連坐慢得跟龜爬一樣的火車也會暈,這時正吐得不亦說乎。
在腐爛的死屍旁呆過一晚上的蘇麻子,忍受這些個怪味異味那是小兒科,但在車廂裡不斷來回巡視、荷槍實彈的倭國士兵纔是最讓他苦惱的事。
這節車廂跟蘇麻子一起配合行動的還有另外三人,張正、夏田、潘華貴。可他們也沒有什麼好的辦法可以製造混亂,而且也沒聽到其他車廂有什麼異動,顯然小隊裡另外兩撥人跟自己這裡一樣正抓瞎呢。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離太原站也越來越近,留給他們的時間並不多了。
蘇麻子把心一橫,向三個同伴使了一下眼色,直接站起身,打算跟張正幾人演一齣戲。
可沒等蘇麻子邁出一步,一個在車廂巡邏的倭國士兵直接端起刺刀指着蘇麻子大聲喝問:“你滴,什麼滴乾活?”
“太君,小的內急,想上趟廁所。”蘇麻子連忙躬着腰裝起孫子。
“不行!坐好,到站才能去。”
“太君,可我憋不住就要尿褲襠裡了,您就讓我上一趟吧。”
“八嘎!坐下!”那個倭國士兵看到蘇麻子還在囉嗦,手裡的刺刀刀尖直接頂到他的胸口,狠聲喝罵,那架勢大有最後通牒的意味,要是再不坐下,人家不介意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張正等人看到這情形,只好藉機起鬨鼓動:“有沒有搞錯啊,這裡離太原少說還有三個小時的路程呢,這人有三急,他憋也憋不住呀!就讓他上上廁所又能怎麼樣了,要是他憋不住,尿了那得多臭
,咱還要不要坐這車了,大家說是不是呀?”
“就是就是,這些倭國兵也太不講道理了。”華夏人深信法不責衆,有人領頭起鬨,也跟着湊熱鬧,再說萬一輪到自己內急也好說話不是?
“太君,你就讓他上了吧,給他上一下又不會少塊肉,別把人家憋壞了啊。”這廝純粹在搗蛋,那話說得多難聽,什麼叫讓他上、給他上,兩個大男人之間上來上去也太噁心人了。
“砰!”那倭國士兵見車廂亂了起來,立刻朝着車頂開了一槍,然後拿槍口不斷指着衆人威脅到:“坐下!都坐下,再不坐下開槍了!”
乘客見倭國人動起槍子兒來,也傈了,有些膽小的更是腳一軟馬上就坐回到座位上。另外兩撥人一聽到蘇麻子車廂裡有槍響,立刻就配合着大喊起來:“游擊隊又來襲擊列車了,大家快跑呀!”
這趟專列之前確實被游擊隊襲擊過,還死了不少人呢,人人都是提心吊膽的,這會兒又聽見槍聲響起,再給小泥鰍這些人一吆喝,頓時就慌了起來,一些但小老實巴交的乘客抱着頭,渾身顫抖的縮在座位上,心裡求神拜佛的保佑。一些膽大拿起行李紛紛離開坐席就想跳車逃生,子彈可不長眼,不跑那不當活靶子了?
騷亂瞬間從那三節車廂蔓延開來,整個專列都陷入了混亂,這次倭國士兵連連向車頂鳴槍威脅也無濟於事,越開槍越讓乘客覺得真的有游擊隊來襲,亂子也就越大。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那麼慌慌張張的,蘇麻子那撥人就不用說了,他們自己就是游擊隊,慌個球咩。
在三號車廂靠車門的那圈座位上,四個倭國乘客臉上沒露出一絲的慌亂,反而在交頭接耳。
其中一個留着仁丹鬍子、獐眉鼠目的倭國人,低聲對旁邊穿着一身緊身武士服頗有威嚴的人請示道:“宗主,不知道什麼人在搗亂,我們要出手幫忙嗎?”
“啪!”
“八嘎!十一郎,這點小事軍方會處理好,不要多事,我們這次有極其重要的任務在身,不能輕易暴露!”
那被叫做宗主的人反手一掌扇在十一郎臉上,那叫一個清脆,心裡想着:這十一郎還蠻上道,知道自己手癢想打人,這就趕着把臉伸過來,不錯,有前途。手解饞之後,才低聲對十一郎和其他兩人囑咐道。
“嗨!明白了,宗主!”十一郎三人趕緊點頭,之後就對列車的騷亂不聞不問,眼觀鼻鼻關心像四尊佛一樣端正坐着。
沒有慌亂的還有一撥人,在七號車廂,緊緊靠着蘇麻子的六號車廂。這一撥只有兩人,沒有北方人的粗曠、高大,透出的更多是南方人特有的矯健、沉穩。
“林二哥,不
知道是哪條道上的朋友,我們要不要去幫一把?”說話之人頭戴着氈帽,壓得低低的,讓人瞧不清他的臉容,說話時嘴脣微微蠕動,要不仔細觀察根本發現不了,聲音也如蚊子般細小,但偏偏一字一句都清晰的送進林二哥的耳朵裡。
同樣裝扮、同樣說話方式的林震瞄了瞄混亂的車廂,沉吟了一會纔開口“不,聽槍響都是三八步槍的,顯然不是什麼游擊隊襲擊。我猜想應該是有人故意製造混亂,想渾水摸魚,我們不要瞎摻和,別壞了人家的好事,而且我們身份太特殊了,不能輕易出手。小德子,你就給我乖乖的呆着吧。”
“哦,知道了,唉手真TM的癢,就想找小鬼虐虐。”小德子話裡充滿了遺憾。
“呵呵,放心吧,到了太原,有的架給你打、大把的鬼子給你殺,就不知道到時候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林震很清楚自己兄弟的性子,這時候必須要用對其更有吸引力的事來引開他的注意力,不然鐵定會被他煩瘋的。
“切,等爺碰見那些狗日的,見一個滅一個、來一雙殺一雙,不知道老大這次叫我們來,會有什麼好事呢?”在小德子心裡,對那些個矮矬子是一肚子的不屑,但也成功轉移了注意力。
“對我們來說,閻王貼重聚那就是好事,可對太原城的漢奸鬼子來說就是噩夢了。”說到閻王貼重聚時,林震露出期待又興奮的表情,但說到漢奸鬼子眼裡不由露出一絲狠厲。
“嘿嘿!”小德子也在一旁自顧自的幻想着在太原將要掀起的腥風血雨。
而窩在近藤少佐包廂頂上通風口的小泥鰍,支起耳朵耐心等待着,手裡緊緊拽着一個吹筒。這筒裡裝的可是極其厲害的致幻迷煙,一旦吸入,別人問什麼就答什麼,連這個月晚上什麼時候來“大姨丈”也會交代得一清二楚。小泥鰍正是打算靠這迷煙神不知鬼不覺的套取近藤少佐攜帶的情報,可前提是必須把守在包廂裡外的倭國士兵引開。
當車廂騷亂一起,小泥鰍打起了精神,把吹筒湊到嘴邊,對準了目標。可等來等去,包廂裡外的四個倭國士兵愣是一步不離,根本就不管外面亂成咋樣,盡忠職守的杵在那裡。
想來也是,他們都已經被游擊隊襲擊過一次了,還不加倍小心那是說不過去的,調虎離山用得多了,誰TM還會上當?
而當小泥鰍決定冒險先把包廂裡的近藤少佐連同兩個倭國士兵一起迷倒,看能不能順利完成任務時,車廂的騷亂居然被快速的平息了,小泥鰍只好作罷,繼續窩在通風口,打算隨着專列混進太原,暗中幫助在醫院的那個同志。
小隊裡負責製造混亂的蘇麻子等十四人,則趁亂從車窗跳車離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