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在湘江之畔,爲掩護自己的最高機關渡過湘江,總計不過數萬的紅色部隊和合圍而來的三十萬大軍廝殺了整整五天。
至12月1日獨立團結束自己的軍演這天,遠在千里之外的湘江之戰也結束了。
可是,8.6萬人,僅餘3萬,整整5.6萬人戰死在那裡。劉浪不由又忍不住回首看了看那條被自己用紅線刻意標註出的地圖一眼,也藉機掩飾了自己眼角閃出的淚光。
曾經時空中的老爺子甚少談及此戰,唯一的一次也只是鐵青着臉吐出四個字:“十不存一。”。
但劉浪知道,在這一戰,光他劉家親屬就戰死八人,和老爺子同一個村出來參軍的青壯戰死二十四人,後來又和小日本鬼子硬抗了八年,整個劉家村參軍的三十七人,最終能活至共和國建國的,唯老爺子一人而已。
可是,在大戰略完全錯誤的情況下,以數萬人力敵十倍計敵人,而且敵人更是擁有飛機大炮助陣的情況下,但紅色部隊依舊能逃出生天,這從另一個側面亦看出了他們戰鬥力之強悍。
沉默片刻,劉浪丟出一封電文,“念。”
“12月1日戰報,“紅匪”最後一絲抵抗亦於今日午時被粉碎,除少量“紅匪”在林、聶、左等匪首率領下繼續西竄,我部亦已以將其殘部大部圍殲。我部將將渡江銜尾急追,必將殘餘“紅匪”圍殲於湘貴兩省,勿不亂及其餘諸省。劉。”遲大奎遲疑着拿起電文唸到。
顯然,這是一封來自於湘省前線兩軍交戰的戰報。
聽到此戰報內容的獨立團中堅們目光閃爍,卻無一人發表意見。就連一向混不吝的趙二狗這會兒也不說話,就是低着頭抽着悶煙。
都不是笨蛋,這會兒他們要再不知道劉團座突然如此謹慎命令警衛排將警戒範圍擴大一百米是因爲紅色部隊的緣故,那他們真的是被腦門擠了。
劉團座同情紅色部隊其實在獨立團並不算是什麼太大的新聞,奉令和廣元以西剛進四川立足未穩的紅色部隊交戰,不過是獨立團自導自演來了場長途拉練外帶實彈演習罷了。在不知情人眼中或許是劉浪想保存實力而不想和紅色部隊交戰,這種事兒在軍閥們那兒早已司空見慣,就連國府那邊也是睜隻眼閉隻眼只當看不見。
但在獨立團這幫中堅心裡可是清楚的很,如果劉團座想打,別看紅色部隊有近萬人,但獨立團可不是普通的國軍,裝備着山炮、迫擊炮以及獨立團軍械廠研製出的最新機槍的獨立團連第八師團都打成翔,那一萬僅裝備着大刀梭槍和老掉牙步槍的紅色部隊還真是不夠瞧的。
劉團座壓根兒就不想和紅色部隊開戰,這是獨立團中高層都心知肚明的事兒,只不過這事兒從沒誰拿到桌面上來說過,甚至私下裡也從未有人提及過。在現在這種環境下,說這個可不是說只丟官,那是要讓團座長官掉腦袋的,尤其是去年第十九路軍發動福建事變以來。以第十九路軍老兵爲基礎組建的獨立團可以說更是謹小慎微,唯恐被國府那邊抓到小辮子。
但沒想到,劉團座這次卻是竟然有主動將此事放在桌面上來說的節奏,這讓這幫尉官校官們心裡不由得有些打鼓。團座長官您可千萬不要太發瘋啊!
尤其是趙二狗這廝,就差來一句:小洋妞兒您要是喜歡,暗地裡勾搭就是,需要把風喊上我都可以,就是別堂而皇之的帶回家啊!紀中校可是會拿槍宰人的。
人生的有些道理,其實和玩兒政治是一樣的,沒特孃的有多大區別。
李國斌的嘴角更是泛起一絲苦澀,環顧四周,能坐在這裡的獨立團中堅,原隸屬第十九路軍的佔了百分之九十五,不管是劉團座,或是其他三個步兵營長,後勤部長樑文忠、炮兵營長趙二狗,又或是輜重連長、工兵連長,包括站在外間負責警戒的警衛排,竟然都是原第十九路軍的。
也怪不得劉團座對紅色部隊的情感不太像其他部隊,蔡將軍的第十九路軍就是爲了響應紅色部隊的建立統一抗日陣線而在福建搞了獨立,做爲從那支部隊出來的,他們有這樣的心思也不奇怪。
加之團副和參謀長不在,搞了半天,這裡就他一個新人。
“團座,您的意思是給我們分析分析前線戰況?”李國斌雖然平時話不多,但卻是個明白人,知道該是自己表達態度的時候了。見劉浪微微點頭,並沒有表達什麼不滿情緒,李國斌繼續說道:“依屬下拙見,這封電文雖然簡短,但依舊透漏了一個重要信息,那就是數十萬大軍合圍,卻依舊讓紅色部隊跑了,不管是從戰略上,還是戰術上,他們都是失敗的。不過,紅色部隊這一仗也損失慘重,想突破數十萬大軍的包圍,想來他們同樣也不會輕鬆到哪兒去,兵法上說兵貴神速,但他們竟然全部撤離卻用了四五天時間,從戰略戰術上分析,他們也是失敗者。這一仗,沒有勝利者。”
劉浪目光一閃,對李國斌不由有些刮目相看。這位保定步校畢業的高材生靠着長城一戰父子二人皆國家英雄入了他劉浪的眼進了獨立團,但能當上一營長官,更多的卻是爲了安撫上千進入獨立團的第二十九路軍老兵的心。光論英雄,獨立團能擔當此任的中尉級軍官最少還有三人。
不過他這一年來乾的還算不錯,數次大比,雖然沒有拿過第一,但也沒拿過最後,中規中矩的排在中間。可那已經很難得了,要知道,他的對手可是劉浪以未來解放軍的訓練方法訓練大半年又和日寇血戰兩月百戰餘生的老兵組成的三個營。
但從他這番言論看,劉浪終究還是低估了他幾分。不僅由一封電文點出了對於這次作戰雙方所面臨的戰況,還悄然藉此再次表明他的態度。他搶在第一個發言,就是闡明瞭自己的態度。
那就是,劉團座,我絕對會和你站一條線上的。
劉浪微微點頭,“國斌分析的不錯,不,可以說是很對。他們雙方在這一仗上,都敗了,無論是從戰略還是戰術。”
是的,光頭大佬的數十萬大軍竟然沒有抓住機會將紅色部隊一舉消滅在湘江東岸,讓紅色部隊領導人率領着更精銳的三萬人過了湘江,這就是他們最大的失誤。換了領導人的紅色部隊從此以後就走上了讓光頭大佬睡覺都睡不好做夢都在和他的老對手捉迷藏的路。
這就是戰略失誤,亦是前線的戰術失誤,兵力遠勝,火力遠勝,還有地勢之利,卻依舊未盡全功,不是失誤是什麼?
而反觀紅色部隊這邊,如果可以拋掉大部分輜重全部輕裝前進的話,他們根本沒必要和數十萬大軍以寡敵衆五天四夜之久。但是,他們沒有,所以導致拉着無數輜重的他們遲到了四天,直到30日下午16時,最高機關才全部通過湘江。
在戰場上,戰機瞬息萬變,更何況時間跨度如許之久。他們也亦爲此付出了慘痛的代價。每一分鐘的延遲都代表着無數英勇的戰士的犧牲。
不過,這會兒自然不是討論什麼戰略的時候,獨立團也沒達到那個高度。
劉浪將目光投向遲大奎,道:“大奎,說說你的看法。”
“李營長在北方可能不太清楚紅色部隊的戰鬥力,但我曾經在三年前在毛師長的指揮下和紅色部隊戰鬥過。他們的裝備比我們差,但戰鬥力,尤其是意志力比我們那會兒強多了,就算是我們獨立團目前,也稍有不如。一旦他們吹起衝鋒號,那就代表着不死不休,滿山遍野都是衝鋒的灰色軍裝,除非是將他們殺光,否則,就算只有一個人,他們的紅旗指向那兒,他就會衝向哪裡。真是太可怕了。而那一戰,我們團,損失過半,是我參加十九路軍以來所遭遇最慘痛一戰。就連兩年前在淞滬打小鬼子,我們都沒怕過,但對他們,我們。。。。。。”遲大奎回憶起三年前,依舊面帶驚色。
遲大奎做爲曾經的第十九路軍的步兵連長,是在座諸人中唯一指揮過基層部隊和紅色部隊戰鬥過的人,他的話自然是最具代表性的。
他還有句話沒說,也就是在光頭大佬命令下和紅色部隊大戰後的那一戰,第十九路軍就立誓再也不參與這種國人內戰,也自此成了光頭大佬的眼中釘。
李國斌眼中閃過一絲不可置信,他沒想到,做爲何日寇血戰過的獨立團的一位主力步兵營長,竟然對紅色部隊評價如此之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