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下午,雖然依舊沒有爆發戰鬥,但中日雙方陣地上人員來往顯得比前幾天要密集的多。
獨立團這邊把所有的物資都搬入了坑道,山頂各主陣地上的工事再度得到加強,日軍旅順重炮兵大隊的155毫米榴彈炮可不是鬧着玩兒的。
日軍那邊陣地上也熱鬧的很,一隊隊日軍走出陣地,在中方指揮官的視野裡消失不見。
大戰來臨的陰雲,將整個晴朗的天空籠罩,隨着夜幕的降臨,才讓人稍微緩過點兒氣來。
但誰都感覺得到,也許,這是羅文裕最後一個安謐的晚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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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獨立團位於山後坑道里的團部,憤青女記者柳雪原寫下了她第一篇戰地報道“深入火線”
“民國二十二年3月21日晚,夜空中繁星點點,明天應該是個好天氣,然而陣地上沒有人擡頭去看美麗的星空,除去哨兵,他們大多數人都在酣睡,在他們的對面,是日寇第8師團近3萬大軍。
日寇有坦克,有重炮,甚至還有飛機,而這幫熟睡的戰士們,只有他們手裡的槍和數量並不多的小迫擊炮。
可以說,敵我力量之懸殊,形勢之惡劣,遠超一年前的淞滬抗戰。但這幫無謂的勇士們依舊睡得很香甜。
我其實很想問問他們爲什麼不害怕,但我不忍心吵醒他們,他們大多數都還是比我年齡還小頂多只有二十的年輕人,帶着泥土年輕的臉上顯得有些疲倦,但鋼槍就在他們手邊,就在他們懷裡。這也許就是“枕戈待旦”的真實寫照吧!
還好,我終於碰到一個沒睡覺抽着菸捲在擦拭鋼槍的老兵,他的確很老了,星光下看他的皺紋比我父親還要深的多。他沒有佩戴軍銜,我無法知道他的職位,所以我只能稱呼他老兵。
老兵聽完我有些幼稚的問題,齜着牙笑了半天,常年吸菸的牙有些黃,加上他好像一個多月都沒刮過的鬍子顯得很落魄,我想他這若是被注重軍人儀表的劉團長碰見,他一定會倒黴的,尤其是他在用那種表情看着我笑的時候。
“怕個吊啊!怕了小鬼子就不來了嗎?自然得是該睡睡,該吃吃,吃飽喝足睡好覺等小鬼子來乾死他個狗日的。”這是老兵的原話,但請大家原諒我不知道那個DIAO字該怎麼寫,應該是個很粗魯的字眼吧!
還從來沒人這麼粗魯的在我面前講話,換成以前的我應該起身就走,根本不會和他再說第二句話。可是我沒有,因爲我在那個儀表不整言語粗魯的老兵眼睛裡看到了很多東西,他看着我的時候有對女人的渴望,請相信我做爲一個女性的直覺,也有對我做爲記者一個文化人應有的尊敬,但惟獨沒有恐懼。
不是對我,是我問他對數倍於我的日寇害不害怕的時候。他的眼神很坦然,就像他眼睛時不時看向我胸部那樣坦然,他真的不害怕。
在那一刻,我終於知道哪些年輕的士兵們爲什麼能睡得很香了。是的,他們根本不害怕,並不像我一樣,熱血沸騰的來前線採訪,卻在看到日寇的大軍和他們的坦克飛機大炮以後緊張得睡不着,坐在馬燈下寫下這段文字。
是的,他們無畏,無畏日軍的兵鋒,甚至無畏死亡。他們沒有像古書上那樣集體寫下遺書,沒有擡棺出征的壯舉,只是用簡簡單單地熟睡來告訴我們,他們無畏。
其氣節之壯,膽氣之雄,古今罕見,有此無畏之將士,陣地無憂,長城無慮,中華民國絕不會滅亡,中華民族也終將取得最終之勝利!有了他們,柳雪原也會睡一個好覺,明天會將給大家最新的報道。
紀雁雪看着苟得富給自己拿來的柳記者寫的第一篇報道,燦然一笑,回了一個字:“發。”
不得不說,柳雪原的報道寫得很真實也很精彩,而另外一個男記者寫得就平實的多了,基本就是用平鋪直敘的方式將中國守方高昂的士氣高調讚揚了一番,也很守規矩的沒提部隊番號等敏感性字眼。
電波將來自前線的報道傳到了北平,“老百姓日報”的社長臉上笑開了花,印刷廠連夜印刷,報紙明天的銷量絕對會爆炸。
與此同時,第八師團的指揮部裡,燈火通明,將佐雲集。
第8師團師團長西義一中將,第8師團參謀長谷部照倍少將,第16旅團旅團長長川原侃少將,第11旅團旅團長松田國三少將,奉天省獨立旅旅長李壽山,騎兵第8聯隊聯隊長服部少野大佐,炮兵第8聯隊聯隊長中生井上大佐,第1戰車大隊高田友三中佐,旅順重炮兵大隊石井鬆中佐。。。。。。
“諸君,鼴鼠已經傳回消息,對面中國守軍的虛實我軍已完全掌握,明天早上,我軍將發動進攻。等會兒將由參謀長谷部君宣讀作戰計劃,希望諸君這次別讓武藤司令官閣下失望。”等將佐們都坐好,西義一面無表情站起身來說道。
“師團長閣下,請問羅文裕支那守軍究竟是三個團還是三個旅還是三個師?還有,我們能不能相信鼴鼠,要知道,正是由於情報失誤錯估了敵軍的兵力,第4旅團才整體玉碎。”第11旅團旅團長松田國三首先站起身來恭恭敬敬衝西義一微微彎腰,然後徑直詢問道。
並不是質問,但有第4旅團玉碎於前的例子,這位日軍少將表現出了足夠的謹慎。
“鼴鼠是關東軍情報課長和知鷹二中佐最得力的手下,如果誰覺得有所不妥,可以去找和知中佐談談。至於說羅文裕方面的支那守軍,已經很清楚了,是以支那方面中央軍第二師獨立團爲首以及第29軍屬下的兩個團,總共三個團,總兵力7000餘人。諸君,現在不是解答疑問的會議,而是頒佈軍令的會議,請諸君傾力執行,如果,膽有懈怠者,必軍法從事。”面對屬下的一個小小詢問,西義一臉色鐵青的隨意解釋了兩句,就以近乎蠻橫的方式結束了這次問話。
一衆將佐們噤若寒蟬,紛紛重重低頭,“哈依”。
中國守軍不過三個團7000餘人,這對在座的每個日軍指揮官來說都是個好消息。可是,就這7000人,是怎麼把第4旅團覆滅的?難不成鈴木美通是頭豬,第4旅團幾千號人也是豬嗎?
也難怪西義一師團長的臉色難看,興許,他寧願對面是支那軍三個師的軍隊吧!
隨着軍令的頒佈,日軍將佐們紛紛返回自己的部隊,準備着第二天清晨對中國軍隊的作戰。
三萬對七千,怎麼想也是一場必勝之戰。
信心滿滿的日軍將佐們根本不知道,他們會將面臨怎樣慘烈的一場攻防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