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日軍的炮兵也很頑強,機關炮打得他們所在的牆壁上處處是坑洞,臨時堆砌的沙包其實也防不住平射距離超過1500米射程機關炮炮彈的射擊,但他們也鼓着眼睛鼓着腮幫子憋着一股勁兒和倉庫這邊對射。X23US.COM
從這種悍不畏死的精神上來講,以炮彈爲長戈互相對決的這兩方軍人,實在是這個時代世界東方最優秀的兩個團體。
中國人,有他們必須要死戰要守護的理由,而日本人,亦有所謂的武士道精神,在死亡面前,也並不是傳說中那麼懦弱。
誰死誰活,其實已經不是取決雙方的炮擊精準度,也不是取決於誰的神經更加堅韌,更多的,是運氣。老天站在誰一邊,誰就能笑到最後。
就連日方的指揮官脅板次郎大佐和北島剛雄中佐,也不由爲雙方炮兵這種悍不畏死的對決而感到震驚。望遠鏡中,一團團炮火猶如怒放的玫瑰在四行倉庫寬大厚實的牆壁上綻放,甚至最近的,就在距離中國人沙包工事的五米位置炸響,但那三挺機關炮卻不爲所動,吐出的槍口烈焰刺疼了數百米外藏在望遠鏡後兩個日軍佐官的眼。
“這些支那人,真是足夠頑固啊!”脅板次郎放下手中的望遠鏡,臉上涌出驚懼,由衷的嘆道:“帝國想征服這個古老的民族,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啊!”
“是的,聯隊長閣下,此部支那人之頑強,實是本人平生之僅見那!”北島剛雄的臉上也閃過欽佩,喃喃迴應自己的上司道。
“他們,肯定是支那軍中精銳的精銳,如果碾碎他們,那支那人的信心也會崩潰,我想,對於我軍未來的戰鬥,一定是大有好處,這一戰,再多的犧牲也是值得的。”脅板次郎大佐滿臉肅然,回首看向自己的副手,問道:“北島君,你說是不是?”
“嗨意!聯隊長閣下,您的意思,我明白。我步兵第36聯隊,亦不會在此戰後退。”北島剛雄臉上微微動容,重重點頭道。“這不光是事關我聯隊的榮譽之戰,甚至關係到整個帝國和支那的開戰。”
日軍中佐心裡明白,這是他那位上司借用這個在向他表明此戰的決心,不支持他的人,就是他的敵人。
但日軍中佐壓根沒法反駁,因爲他心裡很清楚,或許這位錯了很多次,但這次他沒錯。西方租界裡的中國人聚集在河邊觀戰的人越來越多,中國人的報紙和廣播電臺也一直在長編累牘的在宣傳這次可以說幾乎算不上戰場的小型戰鬥,中國人在這裡堅持的越久,中國平民對日戰爭的情緒就越高昂。
那可是超過四萬萬的人口啊!一想到不過數千萬人口的帝國即將會面對擁有四萬萬人口基數不知道會有多少人在這場戰鬥的鼓勵下扛起槍走上戰場的中國,北島剛雄都忍不住有點兒想擦冷汗。
中國人,最可怕的不是廣袤的國土,再廣袤的國土沒有產出又沒有飛機大炮有什麼用?他們最可怕的,就是人口,龐大的人口基數讓人都有些絕望。
但運氣,在今天明顯沒站在日本人這一邊,這已經是雷雄頂着日軍的炮火射出的第四個彈板,五米旁的步兵炮彈的轟然爆炸激起的水泥碎片從他的眉頭掠過,殷紅的血從眉間順着臉頰流下,也沒讓他的手指離開把手和扳機,他的眼睛始終頂着瞄準鏡,哪裡滿是硝煙。
硝煙的背後,就藏着日軍的步兵炮。他必須幹掉他們,在他們的炮彈命中自己的機關炮之前,否則,不僅他會死,他的弟兄們也會死。
日軍的步兵,在步兵炮的掩護下已經前進了最少100米,不光是猙獰的臉色已經清晰可見,就連他們刺刀上的寒光似乎都也已經近在眼前。
日軍的步兵多得似乎都讓人絕望,無論他們怎麼努力射擊,趴在廢墟中努力向倉庫方向蠕動的土撥鼠的數目卻似乎絲毫不見減少。雷雄也沒敢從兩翼調兵增援主戰場,兩翼的槍聲也從未停止。顯然,瘋狂的日軍這一次是三面齊攻,要一舉突破整個防線的意思。
沒有任何退路,想阻止日軍步兵,就必須要硬碰硬的在對射中幹掉日軍最強有力的火力支援,否則,等日軍步兵進入到射擊死角,那倉庫就危險了。
日軍的一門步兵炮啞火了。
雷雄射出的機關炮炮彈有三發正中步兵炮的沙包工事。匆忙壘出的沙包中的土並不算乾燥,甚至也不夠多,哪怕高達兩層,擋住重機槍子彈都有些勉強,就更別提擋住動能更足的機關炮炮彈了。雪茄般大小的炮彈毫不費力的打穿沙包並擊中了步兵炮側面的炮手。
日軍一門步兵炮基本是一個小分隊十五人操作,分工也很詳細,有炮手,有觀察手還有彈藥手。重達200公斤重的70毫米步兵炮已經算是極爲優秀的營級火力支援炮了,但其運輸依舊是個麻煩事,尤其是對於機械化程度同樣不怎麼高的日軍來說。十五個人的炮兵小分隊,大半人馬是需要參與步兵炮炮身包括彈藥運輸的彈藥兵。
但炮彈先擊中的是炮手,屬於步兵炮小分隊的核心成員,雪茄般大小的炮彈穿過沙包略微變向後擊中炮手的腹部,比碗口還要更大幾分的恐怖創口甚至讓炮手都沒感覺到疼痛,直到他身後的慘嚎聲響起,他才低頭往已經開始散發疼痛感的腹部望去。
驚駭欲絕的目光中,日軍炮手親眼看着自己青黑色的大腸小腸混合着數不清的血水從讓人崩潰的創口裡涌出下墜,呆立足足數秒,日軍炮手才爆發出震天的慘嚎,遠比他身後穿過他身體的炮彈擊中大腿噴起血霧的同僚的聲音要大。
這一枚炮彈彈頭在穿過沙包後竟然還連穿兩人,來了一串人肉串。
顯然,這兩名日軍是不得活了。用不了一分鐘,不用血液流盡,光是劇烈的疼痛都能活活疼死他們。
這個炮兵小分隊遭此噩運的遠不止這兩人,還有兩發炮彈也命中了這個步兵炮工事,同樣毫不留情的帶走了另外兩名日軍的生命。其中一枚更加殘暴,直接將揮動小旗下令炮擊的炮兵小分隊隊長的半邊身子擊碎。新鮮的血肉濺了周邊還沒反應過來的日軍一頭一臉。
待不明所以的日軍拿手撥開糊弄着自己眼睛的血肉看清這一切後,第一時間,就是跪在地上大口的嘔吐。只負責發射炮彈幾乎看不見戰場殘酷的炮兵恐怕還是第一次看見心臟在人體內一鼓一縮的模樣吧!
所有的堅韌,在殘酷來臨之後被擊潰,劇烈的嘔吐中絕不少於三名日軍嚎啕痛哭。這門步兵炮也相應的停止了炮擊,炮兵小分隊最高指揮官和核心炮手的死亡讓這個炮兵小分隊徹底喪失了戰鬥力。
當然了,這一切是雷雄和三名機關炮手所看不到的,他們還在和日軍其他幾門步兵炮在對射,他們就算有瞄準鏡,也看不清800米外濃濃硝煙後日軍炮兵的位置,就如同800米外日軍炮兵同樣看不清他們一樣。
但日軍步兵已經接近了。
足足有超過100號步兵接近了倉庫五十米的位置,再給他們二十米,他們就會衝鋒,頂着中國人冒着炮火還在射擊的輕重機槍和步槍衝鋒。
只要能堅持三秒不在中國人的子彈中倒下,他們就會衝到兩處死角,扛着炸藥包的一個小分隊或許就能爆破出兩個缺口,而不用去進攻曾經滅殺過一個步兵小隊的正面入口了,哪怕哪裡沒有擺上中國人的機槍,所有的步兵小隊長也不會愚蠢得再帶人往裡衝了。中國人或許早已在裡面擺好機槍等他們衝進去吧!
陳運發早已離開3樓,抱着他的“希特勒電鋸”來到最爲危險的一樓。如果說捷克式輕機槍和馬克沁重機槍是壓制步兵集團衝鋒的好手,那“希特勒電鋸”就是反制步兵集團衝鋒的最高手,在這一點兒上,射速100發每分的機關炮也只能望其項背。機關炮殺人固然很可怕,但如果真的有一百個悍不畏死的士兵呈一個半圓形在五十米的距離內向機關炮發起衝鋒,機關炮也只能徒呼奈何。
但這,卻是“希特勒電鋸”最欣喜看到的。
只要給它充足的子彈,這個能在三秒鐘之內換好槍管,每分鐘最高能射出1200餘發子彈的怪獸能向數百於己的敵人噴吐出令人絕望的彈雨。
陳運發一腳踹開堵住窗口的兩個大沙包,露出最少一平方米的射孔,在一旁機槍射手有些驚懼的眼神中,將巨大背囊中剩下的最後1300發子彈帶丟給有些呆呆的射手,憨厚溫和的笑笑:“兄弟,先給我噹噹副射手沒問題吧!”
“沒問題,只是,我要怎麼做?”有點兒不太明白大個頭意思的輕機槍射手訥訥的問。
“幫我扶好子彈帶就行。別讓我的槍卡殼。”陳運發溫和的瞥了一眼年輕的上等兵,道。
陳運發的臉色溫和,面向憨厚,雖然身軀龐大給人很大的威懾感,但並不給人很強的距離感,可年輕的上等兵,卻分明看到,轉過頭看向已經接近倉庫四十米麪孔清晰可見即將發起衝鋒日軍的大個頭的眼睛裡,染上了一層血色。
對着敵人噴薄欲出的殺意,竟然刺激的這個參軍已經四年的上等兵渾身的寒毛都豎起來了。
聽從命令蹲下扶着子彈帶的上等兵深切的感受到這名中尉的殺氣森然,那麼日軍呢?他們能感受的,恐怕只有這名陸軍中尉射出的子彈了。
足足1300發子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