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謝晉元所料,當炮擊停止後,兩翼的日軍首先開始行動,先以大量擲彈筒封鎖四行倉庫樓頂天台,又各自集中了最少8挺九二式重機槍,拼命對着四行倉庫側翼牆壁上的射擊孔進行火力壓制,圍着牆壁環繞壘制的街壘更是被擲彈筒炸得硝煙四起。
同時,他們還用起了煙霧彈,不過不是打向四行倉庫,而是用在了他們陣地和四行倉庫之間,然後十幾個爆破小組抱着炸藥包衝了上來。
透過射擊孔,硝煙和煙霧彈的煙霧中人影憧憧,讓人很難看清日軍的動向。
“小鬼子又上來了。。。。。。”
“對面的長官們,小鬼子又來了!”
“炸藥包,小鬼子這次抱了炸藥包,當心哪。。。。。。”
????對岸沉寂了許久的民衆們再次山崩海嘯般吶喊起來,又是敲鑼又是打鼓,還有在黑板上寫字警示,唯恐對面倉庫裡的自家軍隊不知道小鬼子的動靜。
中國民衆毫無顧忌巨大的警示聲喊得脅板次郎臉色鐵青,只是,中國人全部都在租界的地盤,除非他敢冒着上軍事法庭的危險向河對岸射擊,否則,他也只能乾瞪眼。
事實上,他的眼睛早就瞪幹了。
“八嘎!殲滅這批支那人之後,我一定要把他們的屍體全部吊在那棟樓上,讓那些只會空喊的支那人好好看看!”脅板次郎臉色扭曲的怒吼着,“命令尹藤善光少佐的第一步兵大隊,進攻!”
原來,日軍的兩翼進攻,其實也不過只是虛晃一槍,其部署於正面的第1步兵大隊纔是這次進攻的主力。
不過,兩翼進攻說是幌子,其實假作真時真亦假,日軍兩翼的步兵大隊大隊長們未嘗沒有一戰功成的意思,各自派出的十幾個爆破小組那可是實打實的。每個小組扛着的重達十餘公斤的炸藥包只需要有五個運抵到牆壁下方的死角,就能把厚實的牆壁給炸開一個口子。
戰功嘛!誰不想要?
但他們顯然是想得有點兒多了,對岸中國民衆們的擔心也是多餘的。就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濃濃的煙霧中,小鬼子的十幾個爆破小組在前三百米根本沒有受到任何攻擊,可等他們衝到100米到80米的地域的時候,四行倉庫兩側牆上原有的二十幾個射擊孔下方又突兀地多出了兩排射擊孔,十幾支機槍衝鋒槍頓時探出了黑洞洞的槍口。
謝晉元一個步兵連可是配屬了9挺輕機槍,後來杜大老闆也整個的給支援了100多杆衝鋒槍,給三個步兵連也額外平均加了30多杆射速堪比機槍的衝鋒槍。可以說,在100米的射程內,牆體內射出的子彈平均每秒鐘能達到數百發的密度。這樣的密度,別說小鬼子這十幾個爆破小組,就是來上幾十個,也是白搭。
結局沒有任何的懸念,在兩側各自十幾挺輕重機槍和十幾杆衝鋒槍交織成的密集火網下,兩側各擁有的十幾個日軍爆破小組,近八十名小鬼子無論怎麼用戰術規避,都是徒勞的。
濃濃的煙霧挽救不了他們,因爲中國人根本就沒用什麼精準射擊,上下三排射擊孔近乎是立體式的掃射玩的就是概率。
何況還有一幫觀衆們在旁邊提醒。
“左邊,弟兄們,左邊還有三個。”
“有一窩小鬼子爬着在向前,弟兄們小心!”
“有個小鬼子躲牆後面了!”
完全就像是打地鼠遊戲一樣,玩遊戲的正打得熱鬧,旁邊的觀衆也急得直冒汗。你說,這樣的情形下,小鬼子還能落到好?除了幾個運氣好的及時躲到了牆壁後面苟延殘喘,絕大部分鬼子在密集的彈雨中被掃倒,要麼直接斃命,要麼,在血泊中掙扎哀嚎,對岸的民衆頓時又排山倒海般歡呼起來。
這幫國軍弟兄們和以前所看到的可不一樣,新花樣層出不窮,就連射擊孔都能一會兒多一會兒少,打得鬼子是防不勝防。天知道他們下一刻還會拿出什麼招來對付小鬼子?但,真的是,很開心啊!尤其是看着不可一世的小鬼子只能無助的躺在地上哀嚎的時候。
日軍不是沒有試圖去搶救他們的傷員,但這一次,瘋狂的子彈將他們的企圖全部粉碎,就在中國人的歡呼聲中,日軍傷員身上的血越流越少,直到斷氣,也沒人能獲得有效的援助。
沒人,能在這樣可怕的彈雨中生存。
別說他們,就連樓中的謝晉元,透過觀察孔看見日軍的爆破小組接二連三的被掃倒在彈雨中,臉上涌起一絲奇異的表情,看向一直跟在自己身邊一臉沉着淡定的陳運發,嘆道:“我現在可知道你們獨立團是如何能以一團之力在長城抵抗了日寇的一個整編師團的進攻了,光是勇氣還不夠,你們劉團長用的虛虛實實的火力配置讓日軍摸不着頭腦恐怕也是其中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吧!”
聽到謝晉元讚歎自家長官,陳運發自是與有榮焉,臉上卻是並不自得,“謝長官,我們團座給我下命令增援你部之際,可是專門提點過我,說你是國軍中少有的將才,讓我和弟兄們不得違你之令,須聽令行事。”
“噢!我知道他這個全國聞名的抗日英雄團長,沒想到他竟然也知道我謝某人,假若此戰能生還,我一定得去找他好好喝一杯,也謝謝他對我部此次四行倉庫防禦的指點。”謝晉元眉頭微微一挑,臉上露出一絲遺憾,“只可惜。。。。。。”
“放心,謝長官,我們團座長官說了,此戰我軍不光是必勝,而且弟兄們也不一定是必死,日本人圍不死我們的。”面對謝晉元無時無刻表現出的決死之意,陳運發卻是輕輕搖頭回應道。
“你是說我軍尚可以退到租界吧!”謝晉元見左右無人,微微嘆息,臉上卻是無比堅定。“若無軍令,我部寧全部戰死,也絕不會撤退的。”
這一次,陳運發沒有回答,臉上卻是露出一絲莫測的淡笑。
經過十數分鐘的鏖戰,兩翼的日軍攻勢基本已經全部瓦解,僅剩下爲數不多的幾名日軍躲在殘垣斷壁中苟延殘喘,別說他們再無能力往前衝擊,就算是給他們衝到牆壁下的死角,就靠他們手裡那兩三個小炸藥包,對牆壁也造成不了什麼大的損害。
但四行倉庫正面的陣地上,日軍卻是蠢蠢欲動,足足兩個步兵中隊的兵力,離開野戰戰壕向前運動了超過300米,距離四行倉庫不過400米,即將進入輕重機槍的射程。
此時的四行倉庫正面,因爲那棟銀行大樓被整體爆破,只留下了差不多大半層樓的廢墟,從一樓可能還看不清正面的全貌,但從二樓以上望去,黑壓壓一片的日軍正在向這邊緩緩壓過來。
給他們如此信心的,恐怕還不僅僅是所謂的“引蛇出洞”將機關炮重火力點給幹掉,而是,在步兵之前,尚有四輛89式中型坦克冒着濃濃的黑煙在打頭陣,那,恐怕纔是他們最大的依仗。
尹藤善光雖沒有愚蠢的真的頭纏太陽帶把自己當成守軍的活靶子,但亦是做出了一個陸軍少佐的榜樣,在麾下最後的兩個步兵中隊加上收攏的第1步兵中隊的三十多號殘兵總共不超過400人集結完畢,站在隊伍之前訓話。
這次,他也沒有什麼長篇大論。
“諸君,這次進攻,不成功則成仁,我與諸君,同在。”丟掉了白手套也丟掉了自己的指揮刀,拔出自己的南部十四式手槍猛地向前一揮,“帝國,武運昌隆!”
“板載!”
隨着400日軍步兵的高聲怒吼,四臺89式坦克冒出濃濃的黑煙啓動向四行倉庫撲過來。他們甚至都懶得掩飾,呈現一條直線向四行倉庫前進,遇到沒有倒塌的牆壁也是一撞而過。若是有還沒有完全倒塌的房屋,57毫米坦克炮便悍然開炮將其擊毀,可怕的履帶碾壓着廢墟無比堅定的前進。
四個步兵小分隊就跟在坦克車之後,高喊着“板載”一路小跑着向四行倉庫逼近。餘下的近三百步兵則在100多米外貓着腰藉助着廢墟的掩護以散兵線向倉庫逼近。僅有的8挺92式重機槍也被夾在了兩翼的臨時野戰工事裡,交叉着虎視眈眈的對着大樓大門那些由沙包壘成的野戰工事裡。
這,纔是四行倉庫迎來的第一次真正的考驗。進攻的日軍高達兩個步兵中隊和四輛坦克。
隨着日軍坦克的慢慢前行,躲在街壘中卻沒收到開槍射擊命令的士兵們不約而同的嘴巴有些發乾。那些鐵疙瘩他們在淞滬大戰中不是沒有打過交道,團裡的37毫米戰防炮可以有效的對付他們,但日軍無比狡猾,往往在付出一輛坦克的損失之後,他們的火炮就會鎖定戰防炮的位置,然後就是集中炮火狂轟亂炸,身處第一線的542團打到十月中旬,就已經損失光了所有的戰防炮。
餘下的十天,每當日軍的坦克出現,再想對付他們,就只能靠步兵自己想辦法了。最簡單易行的方式,就是爆破小組扛着炸藥包去爆破,但,想接近坦克,卻是一件極難的事。89坦克上還裝備着重機槍以及有步兵隨行,往往,想炸燬這樣一輛坦克車,最少也得付出一個步兵班的傷亡才能辦得到。甚至,有些時候,一個步兵排前赴後繼死傷慘重,好不容易炸燬了坦克的履帶,卻依舊不能摧毀它,只能眼睜睜的又看着日軍的維修車將損壞的坦克再拉回去,過不了兩天,這些打不爛的鐵疙瘩又重新登上了血腥的戰場對步兵進行屠殺。
現在,一來就是四輛,光靠他們手裡的步槍和輕重機槍,可以擋得住他們嗎?士兵們心裡沒把握,親自跑到一線指揮的雷雄心裡其實也沒把握。不過,他還是比手下的兵心裡要穩當一點兒。
他接到的命令是,機關炮會在恰當的時間支援他們。也就是說,日軍的坦克有人負責對付,他要做的,其實就是對付餘下的步兵。
看着緩緩壓來的日軍坦克車和氣勢洶洶高呼“板載!”的步兵,雷雄眼珠微微一轉,將手中的機槍一提,高聲命令道:“弟兄們,都給老子撤到樓內。”
聽連長這麼喊了一嗓子,一幫步兵們都愣住了。這就放棄第一道防線了?
“兔崽子們,再不撤,等着挨小鬼子的坦克炮啊!”雷雄的大嗓門再度響起,自己卻是拎着輕機槍貓着腰沿着交通壕往樓內先跑了。
得,連長都開溜了,咱們還堅持個什麼勁兒?何況,小鬼子89坦克的那個57毫米坦克炮可也不是擺設,一炮過來,街壘上堆着的沙包可是擋不住。負責防守街壘的1排全部拎着槍沿着交通壕撒丫子跑路了。
躲在一處牆壁後拿着望遠鏡一直盯着這裡的尹藤善光一見中國守軍一槍不放就放棄了第一道防線開溜,那還不大喜過望?一聲令下,“全體進攻!”
日軍進攻的速度瞬間再度提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