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爲火力排排長,劉津佐從一開始就在尋找日軍重機槍的位置。
只是,山間的樹木給獨立團一營官兵們提供了足夠掩護的同時,也沒有拋棄日軍,日軍的重機槍也藉助着灌木的掩護藏得嚴嚴實實,讓人很難在其未開火之前找到。
不過,當日軍火炮被組織起來的10門60迫集火吊打後,爲了掩護破釜沉舟向山頭進攻的同僚,四挺重機槍終於不惜暴露目標開始射擊起來。它們亦是山頂守軍最重要的威脅之一。
爲了保證能一舉命中不讓日軍的機槍小組有機會擡着重機槍跑路,劉津佐可是計算了好一會兒數據,才確定了炮口的射角和射距,他手下的四門炮,每門炮照顧一個重機槍火力點,每門炮3發速射,要在十秒鐘全部打完。
就在日軍步兵還在山坡上挨手雷的時候,十二發炮彈急速向各自的目標飛去,山間的矮樹林中騰起了陣陣硝煙。
不過,誰也不知道炮擊效果如何。
但四挺重機槍卻是沒有一挺再開火了。證明了火力排的迫擊炮手們這數年來至少打了數百發實彈的功夫沒有白費。
等日軍最重要的支援火力----重機槍一歇菜,步兵們可就不再只扔手雷了,紛紛從岩石縫中,用沙包專門壘成的射擊孔中探出步槍、衝鋒槍、輕機槍,朝着半山腰已經是一片哀鴻的日軍先頭部隊射擊。
面對這種“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還遇打頭風”的狀況,小宇宙已經快燃燒殆盡徹底由“黃金”變“黃銅”的日軍輜重兵們瞬間被打成了無頭蒼蠅。
雖然山頂上朝下射擊的只是區區32人,對於日軍來說也不過是大半個步兵小隊的兵力,但以獨立團的裝備,二排的這32人的火力卻足以和未來七年後在太平洋戰場上美國大兵的一個步兵排相媲美。
美國大兵的一個步兵排火力如何,僅看看號稱血腥戰場的塞班島就知道了,美國大兵的一個步兵營曾面對過日軍數千人的決死衝鋒,據戰後統計,超過3000名日軍被擊斃在步兵營戰壕前的陣地上。那是一個讓任何一個步兵指揮官都忍不住寒毛直豎的數字。
除了能讓日軍產生掩耳盜鈴式錯覺的灌木,山坡上再無其他任何遮擋物。灌木叢或許可以擋住目光,但決擋不住子彈。
半自動步槍或許還是狩獵式的對準目標射擊,但衝鋒槍和DP班用輕機槍卻是對着一切可能會藏着人的區域覆蓋式掃射。
本來,這兩種壓制性火器靠的就是數量而不是質量,還算充足的彈藥決定了這些火力點的持續性火力掃射能達到十分鐘以上。
許多日軍就這樣沉默着,像土撥鼠一樣死在他們趴俯的灌木叢中。
而發射完炮彈的迫擊炮又重新將目標對準了山下兩百米外藏在各種石頭後面企圖給己方提供支援火力的步兵中隊的輕機槍和擲彈筒火力點,除非是打幾槍就換地方,否則,精準的迫擊炮一定會像長了眼睛一樣飛到石頭後或者距離最多不會超過五米的位置,將這個火力點摧毀。
對於日軍輕機槍手和擲彈筒手來說,也面臨着一個艱難的選擇。這裡可沒有供他們打一槍就可以拎着槍換地方的戰壕,中國太行山區的山谷裡石頭不少,但也不是說連成排,由一個掩體到另一個掩體,最少也有五六米的距離。而離開掩體,或許就意味着死亡。
兩個火力班的精準射手可能是山頂上守軍射出子彈最少的人,但若是說到殺敵數量,他們可絕不會最少。
普通的日軍對於他們來說,毫無吸引力,只有戴着白手套佩戴着指揮刀的日軍軍官和暴露出的擲彈筒手纔是他們的最愛。他們只要開槍,雖不一定就是一擊必殺,但非死必傷。
在迫擊炮連續兩次將兩挺輕機槍連同射手一起送上天后,又有連續兩名擲彈筒手在發射完榴彈轉移陣地的時候死在精準射手的槍下。
冷酷而果決,雖然發現同伴被冷槍狙殺後的日軍剩餘擲彈筒手瘋狂的朝山頂上可疑的草叢裡連續發射了五六枚榴彈,但依舊沒阻止一顆劃破虛空突兀而至的子彈將一名連續在地上翻滾企圖靠優秀的戰術規避動作的機槍手射殺在冰冷的土地上。
中國人的射手,可不止一個。
或許只有天知道,他們還有多少個。
反正只要敢開火,要麼,十數秒後被從天而降的迫擊炮給撕成碎片;要麼,就會被可怕的中國槍手射殺。三名已經逐漸冰冷的同伴的身體用血淋淋的例子告訴着日軍這幫高危人羣關於他們可能的結局。
日軍就算死硬,但也是人,是人,就得在生與死之間做選擇和徘徊。哪怕他們知道,現在就在生與死的邊緣,不衝上去,遲早是個死。但早死和晚死,還有區別不是?
等日軍最重要的幾個火力點歇菜了,山頂上二排的步兵們自然更無所顧忌的射擊。
炮灰們再也扛不住了,尤其是等到一分鐘後,那名中尉中隊長再也無法忍受自己的懦弱,主動跳起來揮舞着指揮刀高呼“板載”,然後很快被DP機槍兇猛的火力打成漏勺後。還活着的日軍炮灰們紛紛跳起來,要麼是邁着小短腿瘋狂後撤,要麼是乾脆腦袋一抱,就往山下滾,徹底的“滾蛋”了。
將後背露給敵人的後果,自然是死得更難看。實際上160多日軍最終能逃出生天的,絕對不足30人,130多人將命丟在這片他們燃燒過小宇宙的山坡上。
不過,他們顯然忽略了某紅着眼睛大佐對於打通這條通道的決心。
當從望遠鏡中看到數十名“炮灰”在中國人的射擊中倉皇后撤,鯉登行一咬着後槽牙:“八嘎!這是大日本帝國陸軍的恥辱,全部死啦死啦的。”
隨着軍令下達,炮灰們剛跑下山腳都還沒來得及跑回本方陣地,剛纔還在給他們火力支援的步兵中隊的槍聲又爆豆般的響了起來。不過,這次,不是對着山頂,而是他們自己的同僚。
而且,射擊的奇準,一陣亂槍過後,近三十名日軍全部倒在自己人的槍下,一個不留。
“狗日的日本人,真是夠狠。”這一幕看得山上的岑長青也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日軍用槍決同僚的殘忍,昭示着他們要攻上山的決心。
隨着倉皇后撤的日軍被自己人射殺當場,剛纔還槍聲激烈的戰場,陷入了一時的沉寂,如果不是山坡上灌木叢中還有硝煙未散盡,山野中還有未徹底死去日軍傷員滿含痛楚的呻吟,誰也不知道一分鐘之前這裡還發生過一場規模雖不大,但對日軍來說卻是極爲慘烈的攻擊戰。
近180人,躺在山坡上和山谷中。不過,其中的近30人,沒耗費中國軍人的子彈。
隨着一名士兵氣喘吁吁的從後方遠處跑來,焦急的向聯隊參謀彙報,聯隊參謀臉色煞白的走近拿着望遠鏡一動不動凝視着戰場的鯉登行一,低着頭小聲報告留在後方尖兵拼了小命跑過來彙報的情報。
鯉登行一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臉上的肌肉卻猛然繃緊,握着指揮刀刀把的手背上也青筋只蹦。
他預想中最壞的結局,終於來臨了。
中國人的先頭部隊,最少數百人,已經在距離此不足5裡的公路上集結,看樣子,已經知道了第77聯隊就在這片山中,他們正在等待主力部隊的到達,最多還有十分鐘,他們就會整兵進入山林,而這,已經是二十分鐘之前的情況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中國人的主力,現在已經進入山區,最遲,也是在半小時後就會抵達戰場。
前有堵截,後有追兵,一旦被包圍在這片山林裡,中國人數千人的大軍幾乎不用怎麼全力進攻,光是用他們大量裝備的該死的迫擊炮炮擊,整個步兵聯隊的生存空間會被迫越來越小。如同一條巨蟒纏繞住獵物,龐大的身軀逐漸收緊,等待獵物窒息死亡再張開巨口徹底將其吞噬一樣。第20師團步兵第77聯隊最後的結局,註定是滅亡。
如果,再不做出決斷的話。
“命令全軍,無論何種兵種,皆編入步兵中隊,以中隊爲單位,帝國勇士們,跟着我一起,爲報效天皇,萬歲衝鋒。”臉上肌肉不斷抽搐的鯉登行一拔出自己的指揮刀,對着前方,下達了最後一條軍令。“諸君,帝國武運昌隆。”
“嗨!帝國武運昌隆!”圍在鯉登行一身邊的一衆官佐眼裡閃過一絲哀光,但都重重低頭,領受了軍令。
陷入絕境的第77步兵聯隊的一千餘殘兵,沒有選擇在山中據險而守以待援軍,卻是採用了在日俄戰爭中採用過的決死萬歲衝鋒,企圖打通最後的生命通道。
鯉登行一的選擇沒有錯,如果他選擇待援,他這一千多號人就會被第十七師、第772團、獨立團一營、敢死營、磐石營近萬大軍包圍,徹底解決第78步兵聯隊後騰出手來的10門105榴彈炮在炮兵觀察員的引導下,最多隻需要五輪炮擊,根本不用等到中午,他這一千多號人就會徹底葬身於此。
突擊防線,是他們唯一也是最正確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