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震的臉色變得陰晴不定起來。
他周圍的官兵們可是都在看他的表情,等待着主官拿決定呢,只是他們所有人並不知道,此時商震在內心正做着一次又一次的抉擇。
對面有日軍的槍手,要麼他就帶着這一個連的人直接衝過這片開闊地,用自己和士兵們的生命直接承受日軍的射殺。
只是誰能叫準對面有多少日軍呢?
誰知道自己的士兵會在敵人的槍口下倒下五個六個,十個八個還是二三十個。
不能那麼幹,恐懼是會傳染的,那麼幹的話,很可能把自己的部隊打崩潰了。
要麼,也只能暫時停一下消滅對方的槍手了。
可是槍手又豈是那麼容易找到的?
可猶豫不是辦法,總之還是得做什麼,而不是在這等。
內心裡片刻的取捨之後,商震選擇了後者。
“知道日軍大概的位置嗎?”商震問秦志強。
“大概在那個方向。”秦自強的回答有些勉強,他用手指了一下。
差之毫釐,失之千里。
作爲長官的商震問的是位置,可秦自強回答的卻是方向。
一個是點,一個是面,差的沒有千里卻也差不多了!
可是商震又能說什麼呢?
他本身就是用槍高手,一個用槍高手躲在對面的隱蔽之處向敵人打冷槍,這樣的事他自己都沒少幹!
而同時,一個人是用槍高手也必然是隱蔽高手。
這樣的槍手藏在暗處是隨便能夠找到的嗎?如果隨便就能找到這樣的用槍高手,那也就不是用槍高手了!
於是接下來商震知道自己又要面臨新的選擇了。
他看向了身旁的士兵伸手一指斷然下令道:“你們這幾個人聽到我的命令後往前衝!”
商震這一句話直接就讓那幾個士兵的臉色變了,有臉是變白的,也有臉是變紅的,就如同每個人喝過酒之後,那臉色會有不同的變化。
變白的那是因爲害怕,變紅的那是腎上腺素激增的結果,憑什麼讓我們上?
只因爲商震所指的那幾個士兵,都是他不認識的新兵!
所有人都知道,現在誰衝上去誰陣亡的可能性就非常的大,甚至說如果日軍的兵力足夠多,哪怕只有五六個人,那麼誰上去都是死!
商震現在讓這幾個新兵往上衝,那就是拿他們當誘餌送死去的!
可是商震沒辦法,他不可能派老兵上去。
從持續作戰的角度來講,老兵金貴。
從私人感情來講,商震更不可能讓自己熟識的老兵活生生的就被日軍射殺在自己的面前。
“所有望遠鏡,爭取找到小鬼子的位置。”商震再次下令道。
然後他看向了那些新兵,眼神裡劃過一絲歉疚,接着就大聲命令:“衝上去!”
說當一支部隊向前衝鋒時,後面有督戰隊用機關槍在後面頂着,這絕不是虛構的事情。
如果說有士兵真的畏敵不前,商震真的會執行軍法。
不過還好,被他指到的那幾個人中有一個顏色已脹得通紅的士兵大吼了一聲,端着他的步槍就從樹林裡向外衝,然後其他士兵就跟了上去。
“機槍注意火力掩護!”商震再次大聲命令。
這時他並沒有拿望遠鏡,他也只是看着那幾個士兵衝出去的背影。
營長當然有望遠鏡,可是商震現在並不想用,他也只是想判斷一下士兵中槍時子彈的來向。
雖然都知道是奔向死亡,可是那幾個士兵依舊跑的很快。先前秦自強班那兩個士兵的陣亡位置是在開闊地中央靠近商震他們這頭的一側。
可也就在新上去的那幾個士兵跑到了那兩個陣亡士兵身旁的時候,前方的槍聲意料之中的就響了起來。
讓商震感到吃驚的是對方的槍聲絕不只是一槍!
他眼見着有三個士兵幾乎同時中槍倒下,而剩下一個士兵依舊端槍往前急衝,倒是第五個士兵一見同伴中槍,他一個前撲便臥倒了下去。
而也就在這個時候又是一聲槍響,那個端槍衝鋒的士兵撒手扔槍也倒了下去。
可也就在這個時候有一個念頭在商震的腦海中一閃而過,他忽然覺得自己又欠別人的命了!
自己忘了告訴那幾個士兵,其實衝出去之後在判斷出敵人子彈來向後是可以臥倒的。
可是事實上就算是臥倒又能如何?這個時候商震就聽到又一聲槍響,這時他就看到那個臥倒在地的士兵頭往下一沉,趴在那裡也不動了!
商震的心猛的就沉了下去。
這固然是因爲自己派出去的五個士兵全都中彈陣亡,可卻也印證了對方竟然至少有三個槍手,而且槍法奇準!
對方的槍法奇準,三個人彈無虛發?
商震忽然感到一絲疑惑,然後他就覺得得自己好象想起了一件事情。
而也就在這個時候,他左右兩邊官兵的槍聲便響了起來。
射擊的方向是左前方的那片樹林。
現在他們距離那片樹林有四五百米的距離,最忙的那些士兵距離那裡有不到三百米的距離。
雖然現在商震他們槍聲很密集聲勢很大,可是否打中日軍就不得而知了。
而印證他們是否擊中日軍槍手的唯一辦法,那也只能是人命試出來,戰爭就是如此之殘酷。
片刻之後商震他們這裡槍聲平息,樹林子裡有一股子硝煙的氣息向四處散逸。
所有人又看向了商震,那是等待商震這個主官最新的命令。
可是此時面無表情的商震知道自己又得面臨新的選擇了。
只是商震並不知道,就在他即將作出選擇的時候,遠處監視日軍的於作龍也在面臨着選擇。
本來於作龍都打算撤退了,他已經拉回了步槍開始往回轉身了,可是這時他聽到了商震這頭傳來的槍聲。
於作龍吃驚了。
他以爲自己夥的人已經撤退了,可是那槍聲代表了什麼?代表着商震他們依舊未能及時撤出戰鬥。
可是自己這頭公路上的日軍有多些?具體人數不知,可看隊列宛如長龍!
就他們那一個連的人要是和這些日軍對上那後果可想而知
於作龍知道自己面臨選擇了。
而他也只是猶豫了片刻之後就重新趴回到原來的位置上,將步槍探了出去。
在時下中國的土地上,有些事情是必須去做的,而根本無法去管那結果如何。
大道理自不必講,如果都去管結果如何?那或許就沒有那些爲了民族的獨立與解放而前赴後繼犧牲了的人們。
或許正如東北那位著名的抗聯英雄所說的那樣,如果我們都投降了,還有中國嗎?
遠方,就在商震從一個士兵手中要過步槍準備親自上陣的時候,他聽到了身後傳來的槍響。
先是一聲,然後就是密集的聽不出個數的槍聲。
商震當然知道於作龍沒有回來,於是在這一刻,他明白了。
他明白了自己的士兵做出了屬於他自己的選擇。
“”那麼,這回就該我了,該我們了。”商震喃喃自語。
雖然商震說話的聲音有些低,可是他身邊的人還是聽到了,他們都很奇怪自己的營長在叨咕什麼。
可是這個時候商震就已經大吼了起來:“所有的老兵跟我上!我喊臥倒時全都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