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自強爲向張團長表明自己確實有實力送他們去東北打鬼子,而不是空口白話,他假借尿遁出去了一會兒。
等他回來向張團長招招手:“張團長,你拿上馬燈跟我來,我先給你看樣東西你就知道我說的不是假話。”
張團長懵懵懂懂跟他來到一間庫房,任自強推開門,朝庫房裡一指:“張團長,進去看看吧!”
張團長舉着馬燈看到庫房裡堆積着二百來只箱子,茫然道:“這裡怎麼會有這麼多箱子?裡面裝得啥玩意兒?”
任自強慢條斯理道:“你打開箱子看看不就知道了?”
“啪嗒。”張團長依言打開一隻箱子,看到箱子裡整整齊齊擺滿了牛皮紙包裹的棍狀物。
這東西他再熟悉不過,回過頭不可思議道:“難道這是大洋?”
“自己看!”
馬團長把馬燈放在一邊,哆嗦着手隨意拿起一根棍狀物,兩手用力一掰。
“嘩啦啦......!”棍狀物裡包裹的銀光閃閃的大洋散落。
“長官,這些都是大洋嗎?”馬團長兩手顫抖的捧着一把大洋不可置信道。
“不相信你就自己打開看,你瞧瞧你沒見過世面的樣子,你還是團長呢?”
張團長苦澀一笑:“不瞞您說,長官,我們自從離開東北後,真是掉毛的鳳凰不如雞,落魄到家了。”
“往事不要再提了。”任自強擺擺手:“我給你說這裡大概有二百萬大洋,我給你看的意思是我不是空口白話,我確實有實力支持你們回東北打小鬼子,不管是錢還是武器,我都能提供,剩下就看你們是否有收復家園的決心了?”
“長官,我有,我們有決心!”張團長忙不迭重重點頭:“我們早就想打回東北,再不想被國人指着鼻子罵了,這樣的日子我們一天都過不下去!”
“嗯,張團長,有這些東西,現在你可以說服你的結拜大哥了吧?”
“長官,只要有錢我可以,我一定可以。”說完張團長纔回過味來,訕訕一笑:“就是沒錢也可以,我們打鬼子又不是爲了錢,是爲了家鄉父老!”
張團長自去給駐紮在膚施的結拜大哥發電報不提,任自強也根本不擔心張團長會玩什麼幺蛾子,所以連監視都不帶監視的。
他也吩咐陳三給大丫發電報,通知他們做好準備來甘泉。
然後他自己又當起了搬運工,接連跑了兩趟南泥灣,把物資全部搬運至甘泉,在城外找個無人的山溝存放,吩咐劉三水帶一百人看守。
這裡面還有那麼多軍火他可不敢放在城裡,要是萬一東北軍那個癟犢子起了壞心眼扔顆手榴.彈,那真是叫天天不應。
人心隔肚皮,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任自強可不相信一個團的東北軍戰士和張團長都是一條心。
因此,即便張團長帶領全團投誠,願意跟他打鬼子,他暫時也沒準備發還他們武器。
在任自強運貨期間,這時候張團長已經聯繫上了結拜大哥盧宏兵盧旅長。
不過人家盧宏兵能當上東北軍的一個旅長,腦子也不是白給的,即使結拜兄弟張團長在電報裡說得信誓旦旦,當大哥的盧旅長也不信。
有道是耳聽爲虛,眼見爲實。爲此,盧旅長帶着警衛營連夜前來甘泉。
俗話說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盧旅長到了甘泉後一看到任自強一干強悍如斯的手下就信了一半。
再看到二百來萬銀晃晃的大洋就更動心了,要知道盧旅長檢查的比張團長更仔細,他足足抽查了三十多箱大洋。
當兵吃餉天經地義,任自強見了也不以爲怪。
末了,任自強又加了一句:“盧旅長,不知你認識不認識你們東北軍前騎兵第六旅旅長武漢卿?”
盧旅長驚奇萬分:“你說的是武漢卿武大哥,我們是老相識了,他不是在津門嗎?長官,你怎麼會認識他?”
“呵呵,盧旅長,這說來話就長了,等你見了武漢卿你自己問他。我現在只能告訴你,武漢卿在我的幫助下正在熱河附近招兵買馬準備打鬼子。”
盧旅長狐疑:“長官,你該不是晃點盧某吧?”
“盧旅長,你要不信可以給武漢卿發電報,我這裡有他的電臺聯絡頻率。”任自強說完後向大頭吩咐道:
“大頭,你現在聯繫武漢卿,告訴他有位東北軍的盧宏兵盧旅長找他。”
盧旅長眼睛一亮道:“哎,長官,我可以和武大哥說話嗎?”
“請便,有什麼要說的你告訴大頭即可。”任自強知道盧旅長還沒完全相信,他肯定要和武漢卿確認一些只有他們自己才知道的事。
果不其然,幾封電報以往來,盧旅長徹底把心放在肚子裡,當即表態:“長官,馬拉巴子滴,我盧某這二百斤和手下三千多號兄弟都交給你了!”
“別!”任自強擺擺手正色道:“盧旅長,話不能這麼說,你不是交給我,而是爲你們家鄉在小鬼子鐵蹄下苟活的父老兄弟姊妹們而戰,爲華夏民族的尊嚴的而戰!”
自此,甘泉和膚施駐紮的東北軍既沒有通電也沒有上報,就此悄悄改弦易轍。
爲保密起見,盧旅長和東北軍上級部門繼續保持聯繫,而且此事僅限於連以上軍官知道。
任自強暫時沒有去膚施,而是吩咐盧宏兵把手下兵馬都集中在甘泉並解除武裝。
解除武器的理由有二,一是到地方我有得是新得並且更先進的武器提供,這些破爛都是累贅,路上最好輕裝前進。
二是實話實說,你盧旅長手下幾千人都拿着武器我不放心,我擔心有人會背後打黑槍。
有一說一,有二說二,話說到這份上,盧旅長爲表誠意,只能答應任自強的要求。
不過,盧旅長提出能不能保留軍官的配槍,這樣也好對士兵進行管理。
“沒問題!”任自強又不是霸道專橫之輩,聽不進別人正確的意見。
再說軍官只保留短槍,這無傷大雅。
空置的膚施任自強安排何大壯帶一百人接手,並把膚施的當今國府官員先全部抓起來,膚施城一概人等許進不許出。
同樣,對甘泉的國府工作人員以及甘泉城也是如此安排。
整個安排完後,他一邊吩咐張團長帶錢在縣城或去周邊大肆採買肉食、防寒衣物以及馱馬等物資。
他們依舊是東北軍的身份,可以便宜行事。
任自強就一個目的,這段時間一定要東北軍戰士們吃好穿暖,把營養和體力補足,並多多加工乾糧,做好出發準備。
然後一邊安排劉柱子帶領一部分隊員按投誠的東北軍人頭髮放餉銀,發錢的事不能假手旁人。
不管官職大小,一視同仁,一人先給三十塊大洋。在任自強這裡,不需要排坐坐分果果。
像東北軍這樣信仰不堅定的部隊,要籠絡他們的人心,首要一條要吃好,其次有錢拿,足矣。
東北軍果然是寄人籬下的喪家之犬,現今待遇老慘了!只有‘槍破衣舊、軍心渙散’八字可以形容。
不過在三十塊亮晶晶的大洋和香噴噴熱騰騰的大鍋燉肉的雙重利好刺激下,這幫東北軍們瞬間恢復了生氣,穩定了軍心。
東北軍戰士們從上到下一個個笑意盎然,喧囂盈天,也不因解除武器而心懷忐忑。
同時,任自強又安排陳三帶領一百名隊員,在熟知陝北情況的東北軍嚮導指引下,前去膚施以北保安、金寨等地打探並找尋紅軍的消息。
等找到紅軍後該找誰誰誰他都交代給陳三,並告訴陳三不得向紅軍透漏自己的身份。
該說的說,不該說的也不得向紅軍透漏。
比如在熱河和東北跟小鬼子幹仗的事和支援楊靜宇、王鳳閣的事可以說,但自己來自何方就不能說。
宜川、甘泉、膚施已沒有東北軍和晉綏軍駐紮的事情也可以告知三位偉人,並讓其做好接收工作。
明面上一切以陳三、劉柱子、劉三水、何大壯爲主,任自強只做幕後指揮。
陳三也沒空着手去,攜帶了十萬大洋和一些布匹、鹽巴、藥品、、肉食,以及一部大功率電臺,這點東西先做敲門磚。
最關鍵的是陳三還帶着楊靜宇的聯繫方式和一分禮單,要不紅軍領導人肯定不能信還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啊?
不過禮單還是任自強原先準備的那一份,但禮單上沒寫物資數量,只是以含糊其辭的一批爲單位所代替。
禮單中還不包括他從臨汾搶的那一批,也不包括繳獲宜川晉綏軍的武器等物資,更不包括解除甘泉東北軍張團長和膚施盧旅長的那批武器。
總歸軍火、錢財物資是越來越多,他已懶得清點了。
原本需要用儲物戒裝三趟的物資,現在需要四趟才能運到膚施城外沿河邊的寶塔山下。
繼續安排劉三水等人在外圍警戒,任自強又化身‘土撥鼠’,在大丫二丫兩位美嬌娘的陪伴下,在寶塔山摩崖石刻附近瘋狂挖掘洞穴。
在挖掘洞穴時他已經考慮到一方面這些洞穴可以作爲物資倉庫,另一方面也可以當做紅軍以後的坑道堡壘工事。
同時,還可以當做紅軍以後的住宿、辦公以及生產場所,差不多和野狼寨的生活區一樣。
至於挖掘出的石塊,他都切割成60*30*30長方形石磚,留作紅軍將來蓋房用。
總歸是順手而爲之的事,也算留給紅軍一個樣板工程。
兩天後傍晚陳三終於來電報了:“毛、朱、周我已在安寨見到,隨身攜帶的物資全部相送,他們已經和楊靜宇部取得聯繫,我們彼此相談甚歡!”
那是,有楊靜宇以及東北紅黨組織作保,三位偉人自是不疑有他。
任自強讀完電報大喜過望,立即吩咐大頭回電:“請紅軍三位領導帶人速來膚施寶塔山下接收物資。”
陳三很快回電:毛、朱、周將帶五千紅軍戰士,估計會於明天正午到達。
任自強快速回電:來電已知悉,我將做好迎接準備。
發完電報,任自強激動難耐,一時忍不住把大丫二丫抱在懷裡,哈哈大笑着轉圈。
“強哥,你怎麼這麼高興啊?”大丫二丫異口同聲。
“哈哈.....!我當然高興了,明天辦完事咱們就可以回家了!你們想家了嗎?”
“嘻嘻.....!”二丫俏皮一笑:“對我和姐姐來說,強哥在那兒,哪兒就是我們的家!”
“嗯嗯。”大丫也深表認同。
“哈哈,你們不愧是我任自強的女人,我都愛死你們啦!木啊木啊......”任自強大笑着對姐妹倆奉上雨點般的親吻。
嬉鬧過後,他連下兩道命令:第一,吩咐何大壯等人即可在城內大量購買牛、羊、豬、雞等家禽活畜,並高價請膚施城內的普通老百姓烙鍋盔蒸饅頭,以及宰殺牲口。
明天他要在延河之濱大擺接風宴,迎接紅軍的到來。
其次,通知劉柱子明天一早趕到膚施,也讓他見識一下偉人們的風采。
至於盧宏兵、張德發等東北軍的軍官則不必前來了,畢竟他們前段時間還和紅軍打生打死,見了面也是尷尬。
是夜,任自強懷着即將見到偉人們的激動心情,在寶塔山下的窯洞裡,熊熊燃燒的壁爐旁。
把大丫二丫這對雙胞胎姐妹花愛得死去活來,差點把兩姐妹的美腳丫當豬蹄啃,吞進肚裡。
黃土高原上凜冽的寒風把大丫二丫的鶯聲燕語傳得很遠,很遠。
翌日一早,延河之濱就聚集了頭上包着白羊肚手巾的男男女女上千人。
一溜上百個鍋竈搭起,熊熊的火舌舔着一個個盛滿肉塊的大鐵鍋,鐵鍋裡的濃白的肉湯夾雜着紅色的辣椒、薑片、蘿蔔翻滾,蒸汽升騰,誘人的辛香味籠罩在整個膚施城。
任自強通過電臺一直和陳三保持聯繫,得知陳三和毛、周、朱三位偉人帶着大部隊在凌晨七點就從安寨出發了。
等劉柱子趕到膚施匯合後,任自強當即帶大丫、二丫、劉柱子、劉三水、何大壯、大頭六人騎馬往安寨方向前行十里,在一處高坡上迎接偉人們的到來。
今天天公不作美,陝北黃土高原上一改往日陽光普照,天色反而有些陰沉沉。
不過,這一點也影響不了任自強激動的心情,他笑容滿面對大丫、劉柱子等人道出了實情:“現在可以告訴你們了,咱們帶來的物資都是給紅軍的。”
“嗯。”卻不想大丫、劉柱子等人並沒有他預想中的驚訝或不解,反倒是一幅你老大怎麼幹我們都聽你吩咐的表情。
那意思分明是說只要你老大高興,我們就高興,老大怎麼做都是有做的道理的。
“呃!”這一下讓還準備大肆解釋一番紅軍以及偉人們得豐功偉績念頭的任自強自覺剎住了口,只好拿起望遠鏡看向安寨方向來掩飾尷尬。
九點半的時候,他看到安寨方向的大路上空騰起大股土塵,他知道陳三帶着偉人們來了。
十來分鐘後,陳三和三位偉人騎着馬並排前行,身後跟着大部隊以急行軍速度出現在望遠鏡的鏡頭中。
毛偉人和朱總司令中間夾着陳三,周偉人挨着毛偉人,四人明顯一路行一路意氣風發,談笑風生。
這一剎那,任自強都有些嫉妒陳三了,苟日的陳三今天祖墳上應該冒青煙了?
他定了定神把望遠鏡鏡頭對準毛偉人細細打量,這一看他差點扔掉手中的望遠鏡。
毛偉人哪有半點記憶中富態的模樣,此刻面如菜色,眼窩深陷,顴骨高聳,一看就是營養不良瘦脫形了。
不過他依然穩重如山,氣質風雅,風度翩然,談笑間有指揮若定的意味。
即便如此,任自強一時也心疼的咽喉發堵,眼睛不由溼潤,心道:“長征時的偉人到底吃了多少苦啊?”
望遠鏡鏡頭接下來依次對準朱總司令、敬愛的周總理,兩位偉人臉型和毛偉人幾乎沒什麼區別,他看得更加心疼。
還有偉人身後的紅軍戰士,破衣爛衫,這麼冷的天竟然還有戰士光着腳穿着草鞋,還有不少戰士手中拿着大刀、梭鏢。
即便革命先輩們如此艱苦、簡陋,他們依然鬥志昂揚,爲信念而戰,依然爲新中.國的光明而戰!
這是怎樣一幫人啊?
到這時他才真正明白‘苦不苦,想想紅軍兩萬五’這句話的真正內涵。
三位偉人都如此,更何況其他戰士呢?
任自強一時更加淚眼朦朧,胸口像堵了萬斤重的石頭一樣難受。
“柱子、三水、大壯、大頭,迎接紅軍的任務交給你們了,別說我來過這裡,我先回去了。記住,對待紅軍的領導要給予足夠的尊重,就像你們對我一樣。”
任自強實在不敢待在這兒,他擔心一會兒見了三位偉人面他會忍不住哭出來,這也太丟臉了。
關鍵是當着大丫、劉柱子他們的面如果痛哭流涕,他以後還怎麼當老大啊?老大的威嚴何在?簡直節操碎了一地有木有?
他都沒覺察出自己說話的語氣是如此怪異,就像嗓子裡卡着一根魚刺一樣聽着令人難受。
任自強都不敢面對他們幾人,唯恐他們看到自己眼中的淚水,丟下一句話就轉身腳尖一點徑直躍上戰馬馬背。
“駕!”雙腿一夾馬肚,掉轉馬頭向膚施城疾馳而去。
“哎,強哥,等等我!”大丫二丫在身後嬌呼。
任自強沒有回話也沒有回頭,他只是向後揮揮手示意跟上。
他不敢也不好意思回頭,嗓子堵的更說不出話,這會兒他一對眼窩子淺的盛不下像泉涌似的淚水。
他想放聲痛哭卻不好意思哭出聲,手背怎麼擦也擦不幹眼中肆意橫流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