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有此理!”
陳營長就想下令強攻,但隨即考慮到學校孩子們的安全,急得面色黑了又白、白了又紅、紅了又青……
然而,稍後的事態變幻太快,好些人包括己方尖刀排的戰士們,都有些懵圈。
僵持沒到十分鐘,黎葉便赫然在校門口,架起了四門90mm迫擊炮!雖然是空彈,但着實嚇唬到了新調換來的數百戰士們。
“黎教官,這……算不算玩兒大發啦!”
林排長面色一苦,跑來找黎葉央求他收斂一些。
“嚇唬一幫沒見過世面的菜鳥罷了,我還不至於真開炮。”
黎葉擺手道:“你去把汽車開進來,估計他們不敢動。”
林排長面色一滯,心想只怕只有您敢這麼弄,但心裡不禁有些雀躍——他自己也只有跟着黎葉,才能混到這麼刺激的場面,遂立馬屁顛屁顛地跑出門外、開車去了……
果然,那邊的陳營長面色十分糾結,跟林排長單獨嘀咕一陣後,仰天長嘆一聲,反而果斷地帶隊退出了學區地帶、嚇到了山腰位置才停駐下來……
他們不能就這麼撤下山去,但也不能硬懟四門炮哇,要真是那個人——他真的有可能會開炮噠,他陳某人跟鬼子幹仗多年、啥也不怕,但他不能拿這數百戰士的生命、在自家防區內搏險啊。
“慫,真特麼慫!”
林排長不禁搖頭嘆惋。
而被他們尖刀排“抓獲”的幾十號男女、即刻喪失了全部精氣神,失望乃至絕望、害怕及至恐懼,不一而足……
“還不走?!”
有一段時間的相處,幾個戰士對這些人的尿性知之甚深——這香山學區的工作絕對是全魯區最肥、最輕省的差事,費盡心思鑽進來,可不會全爲了孩子們的教育而來……
有那麼幾個新來的老師,絕對是受到這些人的牽連的,不過他們遇上了快到斬亂麻、想要儘快結束混亂的黎葉,不能說是倒黴吧,至少某程度上影響了他們這幾個優秀教育者的積極心態……
黎葉也顧不上來其他,擺出迫擊炮陣、嚇退了陳營長等人後,便讓尖刀排押解這羣人收拾收拾離開學校。
他則和苗老爺子一起,召集了學校剩下的所有資深教師,將小傢伙們全部轉移到了學校食堂下的防空洞,預防底下還有其他新來的部隊領導犯渾——要是真打起來了,他得確保孩子們的安全。
“小葉子!”
熟悉的聲音甜甜地招呼着。
“喲,我家甜姐長這麼大了!”
黎葉正查閱偌大防空洞內、給孩子們安排的集體宿舍名單,聞聲一看,笑了,小甜甜都幾乎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了,梳着兩條油光黑亮的辮子,大眼睛撲閃撲閃的很是精靈、透着一絲調皮的可愛。
“咯咯咯,總是見不到你……”
小大人一般,那股子熟絡勁兒沒變。她開始數落黎葉的各大罪狀,條理清晰,有據可查。
“行,我知錯啦。”
黎葉習慣性地告饒,快速轉移話題:“你帶着囡囡、小豆子她們,在這裡等我回來。”
實話說,防空洞內面住着,要比上面學區涼爽得多,孩子們也願意住進來,嘰嘰咋咋、嘻嘻哈哈地追逐嬉鬧,門口處的緊張對峙場面,她們自然是半點不知……
他悄悄看過小豆子後,見她正和崔大牛、崔二狗的小不點兒們瘋鬧得正歡,旁邊有幾個老師靠坐在牆壁邊上、靜靜地含笑看着她們釋放無憂無慮的活力,他也放心離開了。
不見小丫頭,就怕她看見後會捨不得他走,哭鬧起來很難安撫不說,還耽擱時間。
同理,還有埋首苦讀的二娃——他有書作伴,可以不要爹媽噠。而且苗老爺子留下照看他,還有那麼多老師在,沒什麼好擔心的。只要解決了來自外部的威脅,他和同學們的安危絕對沒問題……
……
黎葉在等。
等到晚上,夜幕剛落下沒多久,一隊黑影便利落地飛進了學區內……
“糖糖糖……”
沒等到這隊黑影落定,周遭的熾熱大燈,便齊整地亮堂起來。
“黎教官?!真是你……”
黑影羣中,好幾個聲音同時叫喚起來。
“你們要不要檢查一下,是否有人易容僞裝?”
黎葉揮揮手,燈光驟滅後,他走到了這隊人的跟前。
近半是熟悉的面孔,近兩期特訓營留任的助教學員。
“不、不用。”
一個身手利落腳步靈活的身形走上前來,他直襬手。
黎葉這類人的氣場,全是戰場上血拼殺出來的凶煞之氣,平素收斂起來、就跟普通人一般難分辨,一旦氣勢勃發,那股子懾人的凜冽冰寒之感,很難有第二個人僞裝成他這麼濃烈。
主因還是苗秀蘭、大娃、三娃,母子三人被單獨隔離“關押”在泉城。
這使得黎葉火光倍大,天知道他的怒氣剋制有多辛苦。
就因爲他“犧牲”的傳言,是來自老美這“盟友”,總部某些有心人便赫然插手魯區事務……
這還罷了,黎葉本就不甚在意身份地位這些,他原來轉戰四方,就是想要儘快結束抗日戰爭,鬼子們的三光政策太殘酷——要是真被鬼子統治,孩子們不會有平等生活的權利,二等公民都算是幸運的了,而且隨時在壓抑、死亡威脅的負面情緒環境中掙扎求存……這些纔是黎葉對抗鬼子的主因,從小家出發而至全魯乃至華夏,擁有了些許虛名,都是時事造就、身邊親友團隊的需求驅使而至罷了。
他忍受不了的是,他們居然區別對待苗秀蘭母子三人,準確的說是大娃和三娃。
大娃的身份暫且不說,他的問題不大,即便是黎葉死了,還有原雪、原香兒姐妹在,原香兒是共-產-國-際-組-織的資-深-黨-員,原雪在周青峰撤離後、直接便是島國的最高聯絡負責人……
三娃則有些麻煩,他母親和大姨(兩姐妹受襲已死,就是崔二狗犧牲的那次)原來是老蔣派來的可算諜工人員,而他親外公吳老爺子長期呆在山城渝都地區,加上一個曾做過國-軍團長的大舅舅——儘管已經犧牲,但國府政治屬性難以撇除乾淨!
苗秀蘭自身的問題應該不大,但她是黎葉的“遺孀”,單單這個身份,就使得某些人會對她區別對待。
因爲要消除黎葉在魯區的影響力,苗秀蘭隔離出人民羣衆的視線、淡化其特殊身份帶來的影響,使用這種“隔離”手段估計還是輕的。
黎葉爲什麼要求聯絡周首長,便是爲苗秀蘭母子爭取更多時間和機會,要是老周不管、或者某些人刻意阻滯延遲老周對魯區情況信息的瞭解,那麼黎葉便不再會這麼忍耐克制……
他強制突進來,一者爲了二娃和苗老爺,一者爲了小甜甜、小豆子這些孩子們,還有就是爲了召集一些人手。
他赫然肆意使用迫擊炮,也旨在試探幕後那些人的手段底線……
“現在能召集到的人手,還有多少?”
黎葉知道越是關鍵時候,越不能急,他的安排佈置需要人手去執行,一個尖刀排顯然不夠。
“沈營長、陳教官、曹指導員,他們帶隊去西北總部執行任務,估計要到下月才能回來……”
特訓營的隊員們也沒想對他保密,迴應道:“算上這批受訓的新學員,我們有120人。”
“行,交給你們一個任務。”
黎葉沉吟一會,眼中精芒大盛,“去查查泉城、青-島等地,那些人在幕後推動吞噬消化咱們魯區、呃,正經點說,是接手管理。注意特別是總部和其它部分新來的那些人……”
“是,我們明白,保證完成任務。”
字面原因,黎葉不能說得太透徹,否則真成了造反派、或者折騰的大軍閥了。不過特訓營能留任教官的戰士,都不會是政治方面的零智商弱者,幾乎都是一提就懂。
而且,他們現在受命於魯區高層,也只是臨時接受總部調來的某負責人的指揮。但現在黎葉回來了,他的命令可比沈少光都好使!
“你們只有三天時間,確定目標後,直接抓捕。”
黎葉的確是在搶時間,但不至於調集大軍、來完成斬首抓捕任務,那樣只會給國府可趁之機,到時只需要幾篇報道,他絕對是黃泥裹褲襠,說不清楚了。
“是!”
當下,所有人領命,快速撤離學區……
“教官,我們尖刀排,絕不會比特訓營的差……”
林排長等人不甘心只跟着黎葉狐假虎威、以及操作一次開燈關燈,看着特訓營的人都“帶勁”地飛一般走了,他們立馬紛紛過來請戰。
“林排長,你們自然也有任務。”
黎葉伸出兩根手指,“第一任務是保證學校孩子們的安全,第二,我需要你們選出兩員干將、有特殊任務去做。”
“特殊任務?!”
尖刀排的人都振奮起來,不過只有兩人,好爲難啊。
等他們選出兩人後,黎葉單獨交代了他們一個任務——聯繫邊區接受鬼子投降、和國府派來的專員搶地盤的馮秀芸和王立峰等人……
“一定要當面見到她本人。”
黎葉最後的叮囑,兩個戰士狠狠地點頭。
他們也有疑惑——都說黎葉和馮秀芸這兩兄妹鬧翻了,現在這關鍵時刻,去求助她,有用麼?
黎葉沒解釋,他其實只要兩人將他活着回來的消息,報告給馮秀芸他們知道便可,馮秀芸、王立峰等人自會知道後面該怎麼做!
“踏踏踏……”
尖刀排居然在學校內養了幾匹戰馬,這點出乎黎葉意料之外,不過兩個戰士騎馬下山,他是贊同的,就是需要護送他倆一程。
黎葉換了身衣服,也騎着馬,和林排長等人一起,一共六匹馬載着他們五人,很快來到山腰,他沒立馬接觸陳營長駐紮在此的那個營,而是揚鞭一指,六匹馬分成三組,分散衝陣……
這架勢,一看就是突圍出去叫增援的,從警戒哨察覺他們、到陳營長獲悉阻止攔截,林排長那組兩人兩馬已經拐進了原來寨門側面的山林、也是黎葉他們改建的生態散養牧林。
“追!”
大約上百人、一個連隊的人,緊追着進了林子。
古語有云,逢林莫入。
新來的這些人,自然沒有林排長兩人對這片山林熟悉,可以肯定的是,他們追進去後很快便會跟丟,不說馬速,單是地形,想要轉悠出來,大約會在天亮之後吧……
而陳營長則將主要注意力,集中在了一騎雙馬的黎葉身上,他們徒步追一騎雙馬的黎葉,要想不更丟,就得分散包抄合圍,反正那人的目的地很明確——就是後山——那裡有很多重要處所,來不得半點閃失!
反而,對一陣風般衝過陣而下山的那兩個,只有一個排的人追着去了,反正他們想着,山下和機場外圍還有好幾道封鎖線,兩匹馬,能跑哪兒去……
及至天明,這次的“突圍”任務,順利功成。
林排長兩人,是最先從養殖牧林撤回到學校的;等天亮後,黎葉回來時,還是身後“帶”着三四百人,浩浩湯湯來到了學校門口。
然後,林排長再次祭出了法寶——迫擊炮,陳營長才不得不忿恨地帶隊撤離……
“他倆被抓了一個,你找個藉口,找那陳營長要人,能拖延多久,就拖多久。”
黎葉指使着壞招,囑咐道:“三天後,如果不成,咱們換個路數。”
連原雪給馬靈的電訊信息都給某些人封鎖了,他們想要幹嘛?意圖明顯。某些人顯然不想停手,即便是黎葉活着回來了!
“是!”
跟着黎葉,就是覺着執行什麼任務都有新奇體驗,而且刺激、動力滿滿、幹-勁-十-足。
……
沒用三天,第二天晚上,山腰的陳營長便帶隊撤離了。
隨即,第五天,特訓營的百多號人馬,各自歸隊,他們的成果很突出——一共抓獲了包括陳學林、陳學漳等在內的三四十人。
“黎葉,你這是在造反……嗚!”
陳學林被捆成了糉子一般,但氣焰不受形象影響,依舊囂張。
“你以爲什麼總部特派專員,就可以囂張跋扈?!”
黎葉一腳踹倒了他,“我們不是國府,搞什麼特派專員這一套?而且,你們瞧瞧你們乾的蠢事,把偌大一個魯區,攪得雞犬不寧!這可是鬼子一直想盡辦法,都沒能做到的啊!”
“你!你這是血口噴人!”
陳學林說別人,卻自己噴出了一口血。
大家都不禁無語地看着他——您纔是血口噴人啊!
“你這是在搞軍閥獨裁!”
那個正義八字鬍見不得“自己人”受難,背綁着雙手,毫不猶豫地挺身而出,仗義執言。
“你弄清楚了全部事實真相麼?沒調查清楚,就這麼亂扣帽子,是總部的一貫工作辦事風格?”
黎葉瞧不上這類只會清談、自認高操之流,“再這麼瞎扣帽子,老子便依樣恁你,都是一張嘴,隨便叨逼叨,也不會費什麼事?”
“什麼亂扣帽子?你……”
正義的八字鬍都氣歪了。
“你什麼你,閉嘴,再說一句,我把你和這個公報私仇的混蛋、打成‘企圖顛覆我根據地’的同黨!”
黎葉說的這傢伙渾身一滯,兩眼都茫然了。
“清算一下,看看和陳氏一族的報復案件,有牽連的,一共多少人?”
交給沈少光帶出來的具備專業審訊技能的隊員,這些人估計不會堅持太久……
……
“我聽說,你一回來,便把總部派來的同志給抓了。”
事情完結後的第三天,周首長氣匆匆地乘機而來,怒道:“而且你還肆意聯手馮秀芸、王立峰等人,以兵壓境,牽制根據地內部兵力……,你想要幹什麼?”
“冤枉啊。”
黎葉攤攤手,無辜道:“您這是都聽誰說的?還有我一回來就要求陳學林他們聯繫您,這都過了快半個月啦,我只要您的一個電報確認信息而已,您這麼氣匆匆地趕來、當面質問,所謂何來啊?”
他皺眉道:“現在苗秀蘭和孩子們,還被關押在泉城,我若是真如您所言、想要做什麼,我不會這麼幹等着吧?”
“嘶!”
周首長不禁愣了愣,倒抽一口涼氣,“你,你說什麼?真有此事……”
那麼事情大發了!
“我正準備着給您彙報吶,既然您親自來了,那麼,我便當面口述吧……”
黎葉將這些天的事情,一件件、一樁樁詳細說給首長聽……
最後,他感嘆道:“首長啊,這些人真不行!鬼子投降至今,還沒掌控住魯區軍政和經濟發展的核心部門以及主要命脈,說他們不用心吧,有些不妥;說他們有能力?有總部的支持、還有老張和老李的無條件配合,以及那麼多甘願被調走的同志們……”
“行啦,行啦,這件事,我會給你一個交代,要是陳學林他們真的以私謀公,死不足惜!”
老周搖了搖頭,隨即柔聲道:“你也不必太過……,不要因爲一些反動分子而影響大局。咱們先去泉城,吧苗秀蘭母子接出來……”
“我不想去!”
黎葉卻搖了搖頭,“我寧願在家等她們回來。”
原來他是在害怕聽到不好的消息!
周首長不由一震,他對黎葉多瞭解,以黎葉的超強心理素質會恐懼成這樣,可見那些人該有多可恨——這是在壞我黨我軍的發展大計啊!難爲黎葉還能玩笑着跟他解釋陳述——那些人真不行麼?是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