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葉看向帶隊的那個黃秋耘,正好對上他求助的目光,遂笑了笑,招招手,然後,看着黃秋耘很帶喜感地匍匐潛行、爬了過來,身體扭得像一條鱔魚。
“黎爺,怎辦?”
黃秋耘絲毫沒有恥於下問的羞澀,他一副理由當然的求教架勢,反而讓黎葉愣了愣。
“呃……”
黎葉看看其餘人,包括刀疤、和正在爲呂榮飛的死“難過”的馬雲山,大家都在等待他的反擊策略。
“你選幾個會拆雷的戰士,和我一起去左邊林子摸摸情況。”
現在是沒有太多時間給他們浪費的,黎葉遂直接給出意見。
“是!”
黃秋耘這樣剛剛提拔上來的軍官,有個還爲改換過來的心態,那就是聽指揮而去行動、已經習慣了,他自己帶隊發號施令、自己下決斷,估計還有待磨礪。
等他屁顛屁顛地扭動身體爬走,黎葉便側頭朝刀疤打個眼色,刀疤有些遲疑,但他隨即看看僵直地側躺着的馬雲山,不甘心地點點頭,他得留下,暫時還不能讓馬雲山這廝是在這裡啊……
“準備好了,黎爺。”
黃秋耘爬過來,身後跟着五個面色如土、呃、面上沾着灰泥的戰士。
“走吧。”
黎葉帶隊,幾人跟着他鑽進道旁的枯草叢裡,慢慢爬向左側樹林,這近100米的距離,就很消耗他們的體力。
一個戰士想要學習黎葉手腳四點支撐匍匐的姿勢,但是畫虎不成反類犬,差點壓折手腕和腳踝兩大關鍵受力關節,其餘人遂熄滅了偷藝的心思、老老實實恢復原來黃秋耘那種悶騷的扭動姿勢……
不一會兒,黎葉便來到林子邊緣,也即抵達了雷區。
他停在一處堅韌的枯草根莖前,一根細線將它拉扯彎曲,這股彈力不算大,但是足夠將這跟細線繃緊。
還未等他探究完成,身後“呼哧呼哧”地爬來了黃秋耘幾人,看那勁頭,要不是黎葉攔阻,他們只怕會撒歡兒地去享受追上、並超過黎葉的快-感!
“這是……天女散花式詭雷!”
黃秋耘擦擦冷汗,隨即興奮起來,眼睛發亮地貼近細線,沿着它慢慢橫移身體,很快便找到一處連接點。
“天女散花?”
黎葉不禁想笑,這名字起得……
剩下五個戰士熟絡地接過黃秋耘的工作,從連接點,又起出五條線,每人一根,小心地順着細線,再找到後續的五處新的連接點……
如此反覆,直到起出方圓2、30米之內的所有絆索字母雷的連接線,很快動手破壞了幾處節點的彈力小陷阱裝置,整片雷區頓時解除警報,衆人這才紛紛鬆口氣,其中突入最深的一個戰士,已然距離林子邊緣小30米了。
“鬼子還真大方!”
黎葉本想只是斬獲一些手雷的,不想,鬼子還用了好些個專業的大威力地雷。
“你們去前面拆除陷阱,手雷就帶走,地雷標記出來、留在那裡,我來處理。”
他的命令,黃秋耘等人都沒有半點遲疑,點點頭就快速鑽進林子,很快遠去……
你們這時不是應該致以關切問候麼?
不過,被人無條件信賴的感覺……真好!
黎葉翻手取出軍刀匕首,快速挖掘起來,一枚枚地雷、手雷,飛快地被他“拆除”、收進系統內牽引車車廂中……
“完了?!嘶!這麼快!”
黃秋耘有些失神地看着黎葉,本來他只是想在天黑前弄出一片棲身之地的,現在被黎葉緊跟在他們身後掃雷完畢,他還真有些不適應。
“太好了。”
幾個戰士沒心沒肺地笑了起來,每次拆雷,他們都提心吊膽的,但是這次只是破壞地面的小陷阱,對他們而言實在是輕鬆好幾倍,最關鍵的拆除專業地雷的危險工作由黎葉接手,他們從沒這麼佩服過一個人。
“你們帶大家進來,……哦,記得留一半人,在那邊打空槍,吸引敵人注意。”
黎葉支開衆人,單獨拆下幾人遺漏的好幾處詭雷。
有這些專業人士的幫手,掃雷的速度就是快!
不一會兒,刀疤和盧玉坤攜裹着馬雲山也最後趕到了,衆人都靠着樹幹,大口喘氣,被鬼子襲擊的心理陰影面積還真有些大。
當下留守一些人,黎葉則帶着黃秋耘挑選的幾名槍法最好的戰士,繼續在林中潛行,大約十多分鐘後,便出現在v型尖角區域最近的林子邊緣。
這裡,衆人都看得直吸涼氣。
鬼子依舊夾角地形,挖掘出一處地堡式的工事,都是粗木構建,即便是重機槍都打不穿它的防禦。而且,它的十幾杆機槍,呈現三段式的輪流射擊,火力近乎不間斷,難怪將己方打得擡不起頭來……
“除非用炸藥包,我們帶的手雷完全起不了太大作用啊!”
黃秋耘眨巴眼睛,再次無助地看向黎葉。
“大家藏好身體,尋找粗樹幹隱蔽,自己找尋射擊點,跟我一起打他們的機槍口,先把他們的機槍火力壓制下去再說……”
黎葉當先跑到林子邊緣的一處低窪位置,反手取下背後揹着的步槍,瞄準一處鬼子機槍點位的射擊窗口。
“黎爺,這……行麼?”
黃秋耘吞了吞口水,他的槍法不算很好,這4、50米外的半尺大小的射擊口,他不太有把握擊中,以己推人,產生遲疑難免。
“不然呢?試試再說,否則,等天黑?”
黎葉連問幾次,黃秋耘都直搖頭——開玩笑,打夜戰,只怕打不過這幫裝備精良、火力強大的鬼子啊。
“那就試試!”
黃秋耘咬咬牙,沒敢和黎葉待在一起,再左近找了一顆大樹,抱着槍,藏在背面,深呼吸調整自己情緒……
“叭勾、叭勾、叭勾……”
“砰、砰、砰……”
等大家各就各位,黎葉打出手勢,便連續快頻次的開槍,立馬帶動其餘戰士,紛紛開槍……
事實證明,這種攻擊效果,還是有效的。不過,對黎葉的神準槍法太過依賴,他一個人幾乎佔據了近半成果。
那邊地堡處的鬼子機槍開始逐次減弱、熄火,很快便清晰傳來“嘰裡呱啦”的咒罵鳥語,鬼子們發現伏擊戰反被對方偷襲得逞,懷疑人生倒不至於,但是摸到近處的這些敵人,他們得打掉先!
“噠噠噠……”
機槍飛快地調轉朝向,大量子彈,頓時“嗖嗖嗖”地從衆人身邊飛過,那密集的破空尖嘯聲,聽得人渾身直髮麻。
而且,光是“篤篤篤”地擊打樹幹木屑紛飛的悶響,便讓人受不了,抵在大樹後的衆人,都止不住有種大樹被鬼子機槍漸漸打斷的恐懼。
“叭勾、叭勾、叭勾……”
黎葉未必是百發百中,但是他都打在鬼子的射擊口內,鬼子機槍給他打熄火了近10支,最大的收穫是對裡面鬼子造成的傷亡,收割氣血能量近500,只用了不到3分鐘。
直到戰士們都被機槍火力壓制住,黎葉得不到半點幫助後,他才收了槍,緩解下快速拉動槍栓的酸脹手臂肌肉,歇口氣後,悄然匍匐潛行,取出手槍,“噗噗噗”地打掉了最後幾挺機槍……
“嗒嗒、嗒嗒……”
鬼子的十幾處機槍口,變得斷斷續續,不過後面的黃秋耘等人也恢復活力,加入對戰中,很快壓制住了地堡中的鬼子機槍……
“嗤嗤……轟轟轟……”
黎葉得到支援,加快了潛行速度,摸準位置後,手雷飛出,準確地扔進鬼子機槍口,一陣煙火黑霧翻滾而出後,地堡徹底熄火。
“咦?”
黎葉這次收割的氣血能量非常少,還不到50,他等硝煙稍稍散去,探頭一看,地堡中除了一些鬼子屍體外,還有一條垮塌的通道,看着很明顯——鬼子們除了留下傷員斷後,其餘的都順着通道、逃向河邊彎角……
不好!
黎葉心頭一緊,他想起了從南口開始,就一直是鬼子拿手的“迂迴”戰術,一遇到強硬抵抗,一言不合便迂迴,他只是沒想到鬼子打伏擊也這麼慫!
“叭勾、叭勾……”
“噠噠噠噠噠噠……”
正當黎葉繞過地堡,準備追向河邊時,林子中傳來一陣激烈的戰鬥聲響。
那裡是……
“刀疤!”
黎葉心裡頭一緊,沒想到鬼子會這麼快放棄防禦力、戰鬥力都十分強悍的地堡,真特麼果斷!
他從地堡通道內挑出來,操持一杆完好的九六式輕機槍——其餘都給炸壞了、收進系統做材料儲存,趕緊朝刀疤他們所在的那處林子趕去……
“噠噠噠噠噠噠……”
連連打出6個彈夾的子彈,黎葉便收起機槍,他沒有追擊那些迅速撤退的鬼子伏兵,在一棵大樹後,找到了刀疤,才鬆了口氣。
“黎、黎爺,快,看看玉坤。”
刀疤手臂給流彈劃傷,看着傷勢慘重,但他已經止血,黎葉給他消炎上藥處理後過幾天結了痂便會好,留下傷疤難看些罷了。
“玉坤,你別怕,貫穿傷,止住血便好了。”
黎葉所剩傷藥不多,郭大寶媳婦家傳的珍品良藥,魯區研究所仿製的效果大約只有七、八成效力,但對於外傷效果很好,只是盧玉坤胸口的貫穿傷,即便是沒有傷及主動脈要害,但是其最難的是後面的消炎治療……
“我給你倆一個任務。”
黎葉看了看,黃秋耘帶着戰士們去追擊那些鬼子,現場只剩下一些犧牲的戰士和傷員,再就是嚇得面色蒼白無神的馬雲山,以及重傷的盧玉坤、和刀疤。他顯然是在對後兩人說話。
“您說。”
盧玉坤眼中神采恢復了許多,要是在軍統、或者國-軍,他這傷勢,長官早就拋棄他了,也只有魯區,才感受大如此窩心的暖意。
“什麼任務?”
刀疤也頗感興趣地靠了過來。
“你們去找171團的董建芳……”
黎葉一說到這裡,二人都面色一變,他擺擺手道:“不是要你們留下,而是養好傷後,去董連芳家裡,把他家人接到魯中,帶話過去,就說董連芳在執行任務,需要家人支持……反正怎麼圓,你們商議着去辦……”
他看盧玉坤還有些疑惑,對刀疤說:“你倆的家屬也接到魯中,當地地下人員會協助你們……”
“我老婆已經改嫁,孩子跟他媽去了國外……,家裡老人早給鬼子……我這邊孤家寡人一個,不用麻煩。”
刀疤給盧玉坤撥開散亂蓋住眼睛的頭髮,笑道:“你放心,我們接到人後,就去玉坤家裡……”
“我……,黎爺,張團長……”
盧玉坤眼睛有些溼潤,感動道:“我就不給組織上添麻煩了,家裡就剩一個老爹,他在陪都……過得不會差。”
“你們自願爲主,但是一旦家人有困難,隨時可以來魯中。”
黎葉也不強迫。
“黎爺,我,我能去麼?”
馬雲山停止了哆嗦,希翼地看着黎葉。
“可以啊,我是歡迎的。”
黎葉咧嘴一笑——這廝只是嚇壞了,等他回覆冷靜,估計有捨不得國府大好的前景,魯中規矩嚴謹哪有花花世界好玩?
“嗯!”
馬雲山顯然很滿意黎葉的態度,但是他隨即想到什麼,眼神閃爍幾下,沉寂下去,沒再給迴應。
黎葉也不在理會他,簡單收拾一下,小心背起盧玉坤,加上刀疤扶着,三人走向林子外的公路邊,三匹戰馬給鬼子機槍打死一匹,一匹給打傷前腿、靜臥在路邊、居然沒再被一顆子彈擊中,最後一匹居然逃脫,跑到後面來路的老遠,此時這邊戰鬥停止,它見到黎葉三人,竟又小跑着回來,親熱地把頭抵近盧玉坤。
“好靈性,不枉玉坤伺候了它這麼些天,寶貝疙瘩似的。”
刀疤止不住讚歎,笑噴:“坤兒,你的爲它被打掉一顆牙,現在,也值了。”
“哈哈……咳咳咳!”
盧玉坤滿臉得色,落地後,扶住戰馬,親暱地撫摸幾下,“還是畜生有情義。知道感恩。”
他說着,後面跟來的馬雲山面色變得黑沉。不過看到盧玉坤的傷勢,他神色變幻一番,忍了又忍。
“好了,上馬。”
黎葉早給那邊的戰馬處理好傷勢,牽着它,把繮繩塞給刀疤後,扶着盧玉坤上了馬背。
“馬雲山,他倆我就拜託你啦。”
“應當的,就是看在照鄰兄捨身爲我馬某人擋子彈的恩義,我馬雲山也肝腦塗地,在所不惜……”
“好,我記下了。回吧。”
黎葉沒爲難馬雲山,目送三人混在傷員中回了城,他纔在死去戰馬身上取出幾個包裹後,收拾一番,便向黃秋耘等人追擊的方向而去……
很快追到了河邊,河道彎角處,居然也有鬼子構建的一處陣地,不過沒有v型尖角地勢的優勢,鬼子兵力好像也跟早前逃走的數量不符,少了至少有三分之二還多。
“黎爺,這些鬼子實在難纏。”
黃秋耘原本以爲至少收拾殘局,沒想到鬼子留下斷後的這點兵力,把他們拖住了這麼久。
“嗯,我找到一門炮。”
黎葉嘆口氣,他取出繳獲鬼子炮陣的一門90mm迫擊炮,解開一個包裹,取出四枚榴彈……
“轟轟轟轟……”
炮擊聲中,鬼子臨時工事,便給摧毀那叫一個乾淨。
戰鬥立止,黃秋生捂住被震得“嗡嗡”響的耳朵,張大嘴巴,吸氣時,滿口都是嗆人的硝煙味。
“咳咳咳,黎爺,我們還追得及的。”
黃秋耘疑惑地看了看,黎葉的那門炮已經給他“扔”到哪裡不見了,他也沒太在意,歡欣道:“那些鬼子跑過彎道,應該順着河道撤了。”
黎葉沒有多說什麼,跟着所有人,追過這處河道彎角,便看見十幾艘小船正在河面上漸行漸遠……
“這個關鍵時刻,怎能沒有跑吶!”
他從背上解下又一個包裹時,那門消失不見的炮,又出現啦。
“呃……”這炮從哪裡來噠?
黃秋耘眨眨眼,他困惑不解地向黎葉背上看去,還有一個包裹,但那最多也只是炮彈而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