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營長,鄙人黃亮,添任150團的作戰參謀,我們團座讓我來跟您說一聲,我們團馬上就要撤退了。”黃參謀進來給曹興楊敬了一個軍禮。
“你們也要撤離?”
“怎麼,曹營長你們也接到了撤離的命令了?”黃參謀露出一絲驚訝的表情。
“老曹,看來這應該不是你們旅座的意思?”楊瑞這個時候開口對曹興楊說道。
曹興楊此刻也逐漸冷靜下來了,他算是新38旅內重點培養的軍官,雖然只是個營長,可他這個營長比一般的團長還要厲害的多了。
直屬偵察營可是旅部的尖刀,必須放一個可靠並且有能力的人才能讓人放心。
“黃參謀,你們什麼時候撤出陣地?”
“我們接到的命令是,待天黑以後,相機向蘭陵鎮北的秋湖方向撤離,要求,不能夠驚動日軍,秘密撤離!”黃亮解釋道。
曹興楊與楊瑞對視了一眼,他們接到的旅部的命令也是大同小異,兩支隊伍的撤退的方向不同而已。
但這一次撤退分明是有着其他的目的,就這麼簡簡單單的撤離,那顯得太過詭異了,日軍會做出怎樣的反應呢?
“黃參謀,這個時候撤離,上面沒有解釋爲什麼嗎?”
“上峰從來只是傳達軍令,從來不會跟我們解釋什麼。”黃亮搖了搖頭。
“黃參謀,你可以走了!”
“告辭!”黃亮這才從曹興楊的指揮部離開。
“老楊,要不要給旅部發個電報詢問一下,就這麼撤離,我們打了這麼多天,死了這麼多的弟兄算什麼?”曹興楊對楊瑞問道。
“也許上峰有上峰的考慮!
“上面想要把阪本支隊和瀨谷支隊來一個包圓兒,一起吞下去!”沉默不言的郭興突然開口道。
“這倒是有可能,不過,這阪本支隊的戰鬥力不輸給之前的瀨谷支隊,而阪本支隊銳氣未失,臨沂方面阪垣親自率領國崎支隊猛攻,張、龐兩位將軍支撐的十分辛苦,一旦陣線被突破,後果不堪設想。”
“就怕上峰對守住臨沂還非常樂觀,至少,目前看來,危險還沒有出現。”
“我們四個人,少數服從多數,問還是不問,咱們投票決定如何?”曹興楊想了一個笨辦法,但卻也是最有效的辦法。
“我同意!”
“我也同意!”
“我自然是沒有問題!”
其餘三人紛紛表示贊同,於是一致通過了。
“大家把‘問’和‘否’兩個字寫在掌心,如果三票是‘問’咱們就發個電文問一下旅部,如果是‘否’咱們就什麼都不問,直接執行命令,如何?”曹興楊道。
“好!”
四個人紛紛拿起筆來,在自己的左手掌心寫下一個字來。
攤開掌心,四個人當中,只有郭興一個人在掌心寫了一個“否”字,其他三人都寫了一個“問”字。
很顯然,這個問題不弄清楚,就這麼撤走,大家的心裡還是有些不甘心的。
郭興不想“問”也有他自己的想法,他長在五戰區機關工作,軍中上下級關係等級是非常森嚴的,命令下達,冒然質詢上峰的命令,這是很犯忌諱的事情。
既然這是上峰統一下的命令,那麼肯定有他的道理,遵照執行就是了,問東問西的,反而不好。
曹興楊他們雖然也懂這個,可榮譽一師的風氣跟機關的風氣是不一樣的,榮譽一師的軍官,都是憑藉能力上來的,官兵們擁戴,雖然看上去有這樣那樣的毛病,可戰鬥起來,那還得靠這些有“毛病”的軍官。
羅雨豐開完會回來,除了給冷鋒彙報之外,第一件事就是下令旅部向四戶鎮轉進。
在四戶鎮安頓下來後,纔給曹興楊發了撤退命令的電報,反正撤退行動不能在大白天進行,晚上纔不會被日軍發現,也更加安全。
“老秦,部隊都到位置了嗎?”
“差不多了,一團已經在洪山鎮北展開佈防了,二團在岔河鎮,三團進駐南橋,魯坊一帶,在日軍的左翼一帶,獨立團還在鳳凰橋,至於工兵團和汽車營,隨旅部行動,已經進駐四戶鎮。”秦延昆正在院子中的一口水井邊上打水洗臉呢。
“你說咱們這冷大師座現在在想什麼?”
“他想什麼,我怎麼知道。”秦延昆一擡頭,苦笑一聲道。
“我旅主力東移,這李長官還把咱們的裝甲大隊給調回來休整,我怎麼覺得這裡面有事兒呢?”羅雨豐道。
“裝甲大隊損失不小,調下來休整這也是應該的,難不成你真想把咱們唯一的意志裝甲部隊給拼光了,到時候看你怎麼向師座交代!”秦延昆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這一次戰區接受湯克勤的建議改變原先的圍殲瀨谷支隊的計劃,李長官原先是不贊同的,可現在卻同意了,你不覺得這裡面有事嗎?”
“旅座,這胳膊拗不過大.腿,你難道還沒看出來,湯克勤這是拿到了尚方寶劍呀!”秦延昆笑道。
“你是說,蔣委員長……”
“旅座,不明白,你今天去開會,就沒有半點兒察覺嗎?”秦延昆道,“這老湯都親自來了,沒把握,他敢跟李長官對着幹?”
“說的也是,我這腦子,就是對這種事情反應太慢!”羅雨豐一拍腦門兒。
“這一下,咱們師座可有麻煩了,湯克勤這個人好大喜功,這一次他是看李長官指揮台兒莊會戰,一場大勝可期,他心裡失衡了,他可是代表中央軍來的,眼睛長在額頭上,能夠讓地方雜牌們把這麼大的戰功都給攬到自己懷裡,說到底,他這一次是被刺激了,所以才提出這麼一個建議,不過,我覺得,成功的希望不大,咱們必須的未雨綢繆。”秦延昆認真的道。
“是呀,這瀨谷支隊被困棗莊、嶧城,至少還有上萬兵力,戰鬥力不可小覷,如果阪本支隊與之會合的話,實力必然大增,他們現在的策略就是堅守待援,他們還沒有放棄佔領徐州的野心!”
“當然,你以爲小日本會輕易的認輸嗎?”秦延昆道,“如果他們認輸,恐怕自己國內的問責就過不去,所以,接下來,日軍還會增兵,最終會演變成一場曠日持.久的大戰。”
“是呀,這場戰爭對我們來說是空前的大災難,哎……”
“旅座,曹興楊急電!”
“哦,看來他已經接到旅部的撤退命令了,這小子一定是罵娘呢!”羅雨豐呵呵一笑,從郝副官手裡接過電文。
“有屠滿在,第一個罵孃的人還輪不到他!”秦延昆擰乾毛巾,晾在院子裡的竹竿上道。
“仗打到這個份上,真是有些窩囊,曹興楊他們憑藉一個加強營的兵力,生生的在蘭陵鎮擋住了日軍五千精銳,整整四天三夜,阪本支隊傷亡慘重,卻未能越過蘭陵鎮一步,現在卻要棄守陣地,他們有些想不通,也是可以理解的。”
“你想怎麼回電報?”
“有人想一口吃成一個胖子,我們成全他就是了。”羅雨豐帶着一絲怨氣道。
“老羅,氣話了。”秦延昆道,“郝副官,回電曹營長,就說這是上峰的命令,跟下一步的行動計劃有關,命他妥善安排撤退事宜,並且把弟兄們都安全的帶回來,我和旅座在四戶鎮給他們擺酒慶功!”
“是!”
“旅座,師座電報。”
“快拿過來。”羅雨豐三步兩步衝了過去,直接從機要參謀手中將電文給搶了過去,飛快的閱讀起來。
“師座說什麼?”
“師座讓我們做好準備,如果瀨谷、阪本兩支支隊合流後,三天內,gj沒有太大的進展的話,就要爲最壞的情況應變了!”
“什麼最壞的情況?”
“日軍將會越過黃河,南下切斷隴海鐵路線,把我們全部都包圍在徐州地區。”羅雨豐臉色很不好看道。
“這怎麼可能,日軍哪有這麼多的兵力?”秦延昆驚呼一聲。
“日本有完備的預備兵役制度,能讓他們迅速的將退役士兵徵召,只要他們願意,隨時可以編制出百萬的大軍出來,而且,耗時不會太久,並且可以迅速的武裝,稍稍訓練就是一支支精銳的部隊,而我們呢,即便是能招到人,武器裝備又在何處,縱然給我們時間訓練,到了戰場上,還是比不過人家,這差距不是一天兩天能夠拉上的。”
“這麼說師座早就看到了,他爲什麼不提醒李長官呢?”
“老冷早就提醒過了,甚至還曾當面講過,可這一切都是推測,沒有證據,憑想象能打仗嗎?”
“那什麼纔是證據?”
“日本人進攻蒙城,這已經是某種徵兆了,不過,隴海鐵路線上有我們佈置的重兵,他們相信就目前而言,日軍並無能力短時間內對隴海鐵路線構成威脅。”
“那師座在魯西?”
“沒錯,日本人很可能從偷渡黃河,從魯西平原直下隴海線,甚至可以直取平漢線,那樣不但隴海線危險,就連平漢線也危險了,武漢也就危險了。”
“日軍要是真是冒這個險的話,那是極有可能成功的。”
“是呀,魯西第三集團軍實力太弱,根本擋不住日軍的兵鋒,一旦日軍突破黃河天險,必定會一泄而下,無人能擋!”羅雨豐道。
“這特麼的混賬,師座爲了抗戰大局殫精竭慮,嘔心瀝血謀劃,他們這些人卻如此的短視,視金玉良言爲耳旁風!”
“老羅,你生氣也沒有用,有些事情師座也沒辦法,跟上面硬碰硬,也未必能改變上面的想法,就算成功了,那上面這些人的面子能掛得住嗎,對某些人而言,面子比一場戰爭的勝利還要重要,因爲面子是他們自己的,明白嗎?”
“這都是什麼邏輯?”
“老羅,你以前在基層,接觸不到這些,現在你已經不一樣了,雖然只是個旅長,可你現在處在上升的勢頭,委員長和夫人對你可是相當器重呀!”
“別跟我提這個,一提我就窩火,這蔣委員長要是不心底有私,也不會丟了淞滬再丟南京了。”
“老羅,小心隔牆有耳,有些話關起門來說可以,可千萬別讓人聽了去,傳到上面的耳朵裡,那就是大禍臨頭了。”
“老秦,你怎麼也這樣?”
“老羅,有些事情我們可以做,但不能說,有些話可以說,但不可以做,我的意思你明白嗎?”秦延昆嘿嘿一笑,“師座知道你是個直脾氣,所以,纔再三叮囑我,要我看着你,再最關鍵的時刻,把這句話告訴你。”
“你小子怎麼不早跟我說?”羅雨豐驚的下巴都掉地上了。
“早告訴你,你能聽的進去嗎?”秦延昆狠狠的白了羅雨豐一眼。
“嘿嘿……”
蘭陵鎮這一撤,對整個臺兒莊會戰的戰局影響不可謂不大,以至於後來史學家們對此也是爭論不休,到底這一撤是對還是錯。
畢竟最後這一仗還是打贏了,那再去爭論對錯,很多時候就真的無從解釋了,但親自參與這場會戰中的將領是最有發言權的。
有人說了公道話,有人則爲了自己的面子,到死都沒有承認錯誤,有的到最後,在彌留之際,終於把心裡話說了出來。
爭議很大,因爲真像總是掌握在少數人的手裡。
這些都是後話,容後慢慢說。
南京,華中方面軍司令部。
“司令官閣下,這是蠍子從武漢發回來的緊急情報,您看一下,或許對帝國有利!”情報課長今井武夫將一份蓋有絕密紅色字樣的電報恭敬的遞給畑俊六大將。
“什麼情報,如此重要?”畑俊六剛吃過晚飯,喝了一點兒酒,精瘦黝黑的臉頰微微有些泛紅。
“中gj隊做出了對帝國有利的變化,他們的蔣委員長的胃口太大了,居然想要一口吃掉我們攻擊臺兒莊的兩支精銳的部隊。”今井武夫微微頷首報告道。
“是嗎,讓我看看?”畑俊六拿起桌上的老花鏡,戴在眼睛上,這才緩緩的將絕密的電文拿起來,放到眼前仔細的看了起來。
“噢,吆西,武漢的蔣居然做出這樣的決定,太好了,馬上把這個消息給華北方面軍發過去。”畑俊六命令道。
“哈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