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座,還真讓您給猜着了,冷鋒真的不在撤退的一營中。”喬國樑急匆匆的走進邱青泉的辦公室。
“他去哪兒了?”邱青泉關切的問道,不知道從何時起,他對冷鋒這個小老鄉變得異常關心起來。
“留在老虎洞高地,說是觀察日軍的下一步的動向,隨後返回。”喬國樑道。
“觀察日軍下一步動向?”
“電文中是這麼說的。”喬國樑道。
“給巫小云去電,讓她馬上把冷鋒給我叫回來。”邱青泉旋即命令道。
“是!”
趴在山溝裡,看着天上日軍飛機轟炸,耳邊聽着炮彈擦着空氣發出刺耳的尖嘯聲。
“我的個乖乖,這比過年還熱鬧。”班長王斌嘴裡叼了一根枯草,唸叨道。
“班長,冷副營座他們回來了。”
冷鋒帶着叢虎一個翻滾從山坡上下來,搞了一個灰土頭臉,十分狼狽。
“冷副營座!”
“走,我們該撤了,小鬼子這麼一個搞法,簡直要人命。”冷鋒吐了一口吐沫道。
“剛纔看到左翼有人撤下來,沒有你的命令,我們沒敢出聲。”王斌報告道。
“多少人?”
“有三四十人吧,我看了他們的胡營座,被人擡着下來的,上面估計沒活的了。”王斌黯然一嘆道。
“走吧,跟上去。”冷鋒嘆了一口氣,一揮手。
冷鋒他們明顯速度比胡營長快的多,不多時就追了上來,隊伍後面突然冒出一對整齊的友軍,可把五團三營的殘兵敗將嚇了一跳。
以爲是日軍假扮的國軍,差一點兒就兵戎相見了。
羅雨豐口中的老胡,也就是五團三營長鬍魁,他指揮撤退的時候,被日軍一炮給炸斷了腿,幸好手下搶救的快,不然,他這條命怕是交代了。
即便如此,胡魁也已經是氣若游絲了,隊伍是由手下一名姓薛的連長帶領。
五團是全部德械團,兵員素質,裝備都還在二團之上,結果讓日軍一頓炮火和轟炸,損失殆盡。
百分之九十以上軍官全部陣亡。
冷鋒幫着歸攏了一下,逃出來的一共四十七個人,不到三營鼎盛時期的二十分之一。
可能還有人從別的方向逃出來,但那也很可憐了。
逃出來的一個營長,腿斷了,身負重傷,昏迷不醒,一個連長,也受傷了,排長一個,兩個班長,剩下的團部一個參謀,機要員……
半道之上,冷鋒帶着這支殘兵敗將緩慢的向第二峰轉進,老虎洞方向震耳欲聾的炮聲似乎還沒有停息。
還要躲避日軍的偵察機,一旦被發現,老虎洞陣地空虛的秘密就會被日軍發現。
而現在日軍遲遲不敢發動步兵衝鋒,原因還是昨晚冷鋒那在151高地驚天一爆!
“冷副營座!”
郭衛權帶着兩名衛兵找到了冷鋒的隊伍。
“參座電令,咱們不向第二峰轉進,從太平門入城,支援光華門。”郭衛權拿出電文遞給冷鋒道。
去光華門,冷鋒並不感到意外,只是五團三營這些人怎麼辦,丟下不管,任由他們自己向第二峰轉進?
“薛連長!”
“到!”
“我營接到命令,增援光華門,你們先到第二峰休整,等待上峰的命令如何?”冷鋒道。
“是,不過,卑職有個請求!”薛連長看了一眼躺在擔架上的胡魁道,“能不能把我們營座帶上,他的腿要是不醫治的話,會沒命的。”
“好,這個要求我答應了。”冷鋒一揮手,上去兩名戰士接過擔架。
“多謝冷副營座高義。”
“多加小心!”冷鋒點了點頭,帶着受傷的胡魁與五團三營殘部分開了。
分開,隊伍速度明顯加快了不少。
可能是因爲山路顛簸,昏迷中的胡魁醒過來一次,看到的不是自己熟悉的部下,他很激動。
當知道有一部分人撤了出來,他才漸漸平復了情緒,但是六尺高的漢子,斷腿流血的時候沒有哭,可當他又聽到,只有不到四十人生還的時候。
那哭的一個稀里嘩啦,叫人傷心。
九點半,冷鋒率人到達太平門,日軍在太平門一帶也已經展開攻勢,城外大路上的幾個山坡被日軍佔領。
戰鬥不算激烈,日軍也未來得及封鎖,很輕鬆的就穿了過去,從太平門進入城中。
入眼之處,慘烈之景象真是令人感到一種無言的絕望和恐懼。
許多房屋被夷爲平地,到處都是瓦礫和倒塌的磚石塊,那青磚灰瓦的城樓在日軍大威力航空炸彈下被炸成稀爛,城牆上高聳的箭樓也坍塌了不少,到處都是火點,空氣中滿是嗆人的焦臭味兒。
古城南京,冬日的陽光曬過衆人的心頭,感覺不到一絲溫度。
天空之上,不是的傳來日軍飛機掠過的轟鳴聲,似乎還能聽到飛行員那肆意的狂笑之聲。、
他們扔下了的炸彈,炸起的煙柱飄蕩於天地之間,久久不能散去,夾雜着老百姓哭號聲,這座城市已經變成煉獄。
爆炸,燃燒,死亡……
幾乎每一分一秒都在上演,大火燒的停不下來,日軍不分軍事和民用目標,從八月份中旬開始,對南京城內狂轟濫炸,直到現在,轟炸持續不斷。
成噸成噸的炸藥傾瀉下來,南京城的防空警報幾乎就沒有停過。
空軍撤離了,日軍再沒有了空中威脅,可以任意的將炸彈投到任何一個地方。
南京城的防空幾乎是形同虛設,有限的防空武器根本阻攔不了日軍的野獸行徑。
“走吧,我們先去第一陸軍醫院!”冷鋒道。
南京第一陸軍醫院位於細柳巷北端萬壽宮內,距離市際鐵路中正站只有不到半里。
不過此刻市際鐵路已經停止運營了,公共汽車也被軍隊徵用了,冷鋒他們要想在最短的時間內趕到第一陸軍醫院,只有自己想辦法了。
“誰是南京本地人,能不能找一輛車來,這麼擡着去,太慢了。”冷鋒問道,時間拖得越久,胡魁活下來的希望就越小,更別說保住他的腿了。
衆人面面相覷,雖說教導總隊就駐紮在南京,可總隊的士兵來之五湖四海,未必都是南京人。
可在冷鋒這一隊人當中,還就沒有一個是南京本地的。
“王斌,你去,帶兩個人,找一輛車來,黃包車也行!”冷鋒手一指王斌命令道。
“是!”王斌硬着頭皮答應一聲,帶着兩名戰士去找車了。
“叢虎,幫忙,我先給胡營座處理一下傷口,找個人去弄點兒乾淨的水來。”
“是!”
“胡營座,你忍這點兒痛,我先給你清洗一下傷口。”冷鋒對胡魁道,“不然的話,等到了醫院,你這條腿恐怕也要廢了。”
胡魁因爲失血過多,臉色已經變得蒼白如紙了,但還有意識,他聽到冷鋒的話,輕輕的點了點頭。
“冷副營座,我們就找到一輛板車,還是從廢墟堆裡挖出來的。”王斌推着一輛板車過來。
“行,把胡營座擡上板車,輪流推着走,快。”冷鋒命令道,“誰認識第一醫院的,前面帶路!”
“我認識!”一名士兵舉手道。
“好,你帶路!”
一路向西,城南這邊的民居的百姓基本上是看不到了,人去樓空,要麼早去鄉下避難,要麼往北城去了。
留在南城太危險了,日軍正在猛攻光華門、通濟門、中華門一線,炮彈不斷的落下來。
即便是遠離城垣,也偶爾有炮彈落下來,保不準就粉身碎骨了。
亂世人命如芻狗!
一路上,冷鋒看到的屍體不下數百具了,有普通百姓的,也有國軍士兵的,根本沒有人來收屍,這個時候誰都顧不上,除了那些以屍體爲生的野狗。
這才只是開始,更慘烈的還在後面呢。
如果不是日本發動侵略,這些百姓怎麼會流離失所,怎麼會白白丟失了性命?
一路上都是殘壁斷垣,大街上冷冷清清,看不到一家商店開門營業。
這個時候撤退命令還沒有下達,老百姓還有不少躲在家裡,但戰敗的消息已經在傳播了。
尤其是日本人早就收買了一些漢奸進入城中,散播各種謠言,動搖軍心民心。
凡是散播謠言的,抓到了,不經任何審判就以日諜或者漢奸論處,直接槍斃。
冷鋒一路過來,看到了憲兵和警察抓捕漢奸日諜,直接就地槍決的場景,這種時候也只能這麼做了。
這裡面肯定有冤枉的,但你如果不作死的話,又怎麼會死呢?
細柳巷到了,前面人流量多了起來,但百姓沒有看到幾個,多數是警察,還有憲兵,以及受傷的軍人。
南京並非只有這樣一家醫院,但是這家醫院卻是所有醫院中最好的。
設備最全,醫術最好,還有就是這裡的有足夠的病牀,還有藥品也是最齊全的。
輕傷員處理一下就直接送走,這裡來的都是重傷員,還有軍官直接通道。
按理說人命沒有貴賤之分,可如果一個將軍和一個士兵同時重傷,那麼先救的肯定是將軍。
“醫生,醫生……”
“哪個部隊的,傷的這麼重,誰清洗的傷口?”一名身材婀娜的年青女醫生聽到冷鋒的叫喊,直接走了過來,俯身下來查看胡魁的傷口,快速的問道。
“教導總隊三旅五團營長鬍魁,初步判斷是小腿骨骨折,韌帶撕裂……”冷鋒麻利兒的說道。
“沒想到你一個當兵的,還挺懂的嗎?”女醫生直起腰,一擡頭,語氣有些驚訝,“冷鋒,怎麼會是你!”
冷鋒一愣:“這位醫生,你認識我?”
年青的女醫生一拉下口罩,露出一張吹彈可破的臉蛋,皮膚如羊脂白玉,人如花中仙子,不,應該是白衣天使纔對。
如此美麗的女子,冷鋒不由稍微的失了一下神,心道,我認識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