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記長呢?”趙子銘一把抓住一名上尉的衣領子,“書記長去哪兒了?”
“在,在那兒呢。”上尉看着自己的旅長有點害怕了。平常趙旅長老是和手下官兵們一起訓練,一起吃飯,是個像淳厚兄長一般的人,啥時候見他這麼兇過?
上尉手往一個方向一指,眼睛順勢就瞟了過去。這不看還好,一看之下,臉當時就白了。他手指的地方倒是有兩名士兵在挖戰壕。可這倆人一個太瘦一個太老,瘦的像根竹竿似的,老的那個一張黑臉上全是皺紋,跟陳年的核桃皮也差不多。這倆人隨便一看就不是書記長呀!
上尉臉白了,趙旅長的臉比上尉的臉更白!趙子銘看着那上尉,嘴脣哆嗦着,兩三秒鐘愣是沒說出一個字。
“二癩子,你個混蛋把書記長弄哪兒去了?”趙子銘身後竄過來另外一位沒帶軍銜的軍官,照着上尉胯骨上就是一腳。
“哎喲!”上尉身子一個趔?趄,叫了一聲,手捂着被踢的胯骨趕緊辯解,“團座,你又沒讓我看着書記長。人家長官要去哪兒,也不用跟我這個小連長彙報呀?剛纔我明明看見書記長就在這兒挖戰壕來着,一轉臉不見了人,我哪兒知道人去哪兒了?”
“孃的,書記長在你的陣地上,你不知道他去哪兒了,難道我知道?”團長嘴裡罵罵咧咧的,就要衝過去再去揍這連長。
趙子銘一把拉住衝動的團長,“你說,剛纔你還看見書記長在這兒了?有多長時間了?”
“也就抽支菸的功夫吧?反正沒多長時候。”剛纔團長要衝過來揍他的時候,連長二癩子還做了個閃避動作,趙子銘往他跟前走,二癩子卻是站得筆直。
趙子銘臉上肌肉抽動兩下,努力換上了一副笑臉,只是這笑臉實在不怎麼好看也就是了。“剛纔書記長是和他倆在一起的吧?你把他們倆叫過來問問,看他們知道不知道書記長往哪兒去了?”
“於大城、周老蔫,你們倆給我過來!”
二癩子連長一聲大吼,那倆挖戰壕的士兵扔下工兵鍬、刺刀就跑過來了。“啥事兒,連長?呃,團長!”剛和連長打個招呼,跟着就看見了團長,兩位戰士忙不迭的趕緊敬禮。
“剛纔書記長是和你們在一起的嗎?”趙子銘不等團長答話,直接開口先問了。
這倆士兵竟然不認識他們旅長,倆人你看我、我看你,再看看連長,不知道該不該回答了。
“看我幹啥?旅座問話,還不快點說!”連長讓這倆人看得汗毛都豎起來了!這倆混蛋,旅長問話你們不好好回答,看我幹嗎?要是讓旅長誤會,以爲是我把書記長藏起來了,我還活得了嗎?
“旅座?”倆人倒是知道旅座官挺大的,具體多大不太清楚,反正是比連長要大,比團長也大!“書記長兩袋煙以前還跟我們一起挖戰壕呢。剛纔他帶着倆人往那邊走了,大概是去三連的陣地了吧?”兩人順着戰壕往遠處指了指,一條線,到處都是戰士們在挖戰壕的勞動景象。
“走,我們過去!”有了書記長的線索,趙子銘鬆了口氣,領着手下邁步就往前走。
“長官,長官!旅座!求求你幫我做主吧!”那叫於大城的士兵看見一羣長官要走,突然叫了一聲跑過來就要去拉趙子銘的手!趙子銘旁邊的警衛戰士伸手就把他給攔住了,有話說話,沒事兒別離長官那麼近!
趙子銘眼神凌厲地掃視了身邊的團長、營長、連長們一圈,這幫傢伙除了剋扣了軍餉、虐待士兵,也幹不出其他別的犯法的事兒了!一羣軍官看到於大城在這時候過來找旅長告狀,面面相覷之下,臉全都黃了。趙旅長找不着書記長心裡正有火兒呢,現在誰犯到他手裡,那肯定是罪加三等!該打軍棍的,搞不好都敢直接給崩了!誰不害怕?
“說,到底怎麼回事?”趙子銘問這句話的時候是強壓下心裡的火氣問出來的。爲了早點找到書記長,他這邊火都上了房了!可要是有士兵反應軍官貪污軍餉、虐待士兵這樣的事兒,他還不能不管!這種事情是關係到一支軍隊是否精銳的根本問題,他身爲旅長必須得關心!
“旅座,俺前年才成的親,俺那媳婦十里八村都是出了名的好女子。”
這於大城看起來精瘦一副精明的樣子,說起話來卻像農村老太太似的,話一開頭就打起了長篇大論說評書的架勢。這位感情還挺豐富,說來就來,剛開了個頭眼圈先紅了,看樣子是準備邊哭邊說,來一番哭訴了!
團長、營長、連長們全都長出一口氣,乖乖,可嚇死俺了!趙子銘眉頭卻皺了起來,他可不是包公,斷案不歸他管!就算平常閒着沒事願意管管戰士們家裡的事,可現在他不是有事兒嗎?師座那邊還等着電話呢!書記長找不着,他怎麼去向師座、向軍座交代?
“好了!這種事情你向你們團長反映就行了!劉團長,你留下處理!”交代了留下的人,趙子銘順着戰壕往前疾走,戰壕裡的戰士繼續在緊張的忙碌着。
穿過這片戰壕,前面又是一條戰壕。這邊好像戰士們已經挖好了,正坐到戰壕裡整理槍支彈藥。有抽菸的、有喝水的、有說笑話的,反正都不耽誤正經事。
“書記長!”趙子銘一眼看見伍廣興正在戰壕裡坐着,一條腿翹着蹬到對面的戰壕壁上,看起來像在彈藥箱上坐着的。書記長臉上還帶着泥道子,手裡拿着半截香菸,正和旁邊的戰士大聲說笑着。
“喲,趙旅長來了?來來來,快來抽支進口煙。”說着話從上衣口袋裡摸出一個花花綠綠的煙盒,抽出一根就要讓給趙子銘。
趙子銘臉上勉強擠出一個笑模樣,伸手接過煙卻沒抽,“書記長,麻煩你跟我到旅部走一趟。”天地良心,這已經是趙子銘所能找到的最婉轉的語言了,只是他這話怎麼聽起來也像是犯罪分子被抓獲時,抓捕人員說得對白。
果不其然,書記長本來還是笑呵呵的臉當時就拉下去了,換誰聽見這話也高興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