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情況?”
薛嶽一邊扣着鈕釦,一邊大步流星地走了出來。
自從龍頭嶺發現日軍行蹤以後,薛嶽已經連續幾天幾夜沒有睡覺,今天凌晨實在熬不住了,纔到後面的小間裡打了一會盹,睡了還沒多久,便被外面一陣喧譁聲驚醒,當下又起身披上軍裝,睜着滿是血絲的眼睛火急火燎走了出來。
第l兵團參謀長吳逸志迎上前,喜不自禁地道:“總座,剛剛王耀武發來電報,說是張靈甫305團於昨夜急行軍將近百里,並於黎明之前一舉拿下了張古山”
“張古山?”薛嶽腦子裡暫時還沒有具體概念,便問道,“張古山在什麼位置?”
說着話,薛嶽就已經走到了貼在牆上的地圖前,地圖仍是那幅地圖,北洋軍閥孫傳芳留下來的那幅,不過第l兵團的十幾個高參已經根據當地的地形地貌做了大量的修改,除了有些地名仍與實地不符,至少不存在常識性的錯誤了。
一個上校參謀迅速從地圖上找到了張古山位置,並指給了薛嶽。
看清楚張古山所在方位,一絲喜色便不由自主地爬上了薛嶽眉梢,好傢伙,張古山一拿下,小日本無論是兵力調配、物資運輸或轉進後撤都將受到嚴重影響,更重要的是張古山一下,松浦師團的整個防禦體系都被割裂了。
所謂的防禦體系其實就是兵力、物資的運輸通道,打個比方,小日本第10沛團設在長嶺至萬家嶺之間的整個防禦陣地就是個橢圓,而國軍的攻擊部隊就是圍繞着橢圓東西兩個圓心展開的一個個箭頭,日軍由於是內線作戰,所以能夠更加及時、更加迅速地從各個方向調配兵力或者輸送物資,無論國軍加強哪個方向的攻勢,日軍都能及時做出反應,這也是此前三天國軍進攻失利的主要原因。
但是現在張靈甫的305團拿下了張古山,一下就把日軍的這個橢圓切開了,東邊半圓的日軍要想去西邊增援,西邊半圓的物資要想調到東邊,就沒那麼容易,這時候國軍如果再集中全部兵力發起總攻,小日本就會顧此失彼,疲於奔命了。
吳逸志發現了薛嶽眉梢之間的這絲喜色,說道:“總座,機會來了”
“嗯。”薛嶽欣然點頭,由衷地說道,“連我都沒發現小日本的防禦體系竟然還存在這麼大的漏洞,王耀武能在委座那裡掛上號,看來還真是有幾分本事的。”
吳逸志忙道:“總座沒發現張古山,那是因爲不在前線,不清楚具體情況。”
薛嶽擺擺手,又吩咐吳逸志道:“參謀長,各軍各師投入總攻還需要時間,小日本卻不會於等着,而且臨死反噬就更危險,馬上給第5沛發報,提醒一下王耀武,務必要嚴令張靈甫守住張古山,兩天,不,一天,我只要一天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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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古山,張古山怎麼會失守?”
幾乎同時,松浦淳六郎也趕到了步兵第l13聯隊指揮部,鐵青着臉問飯野賢十,飯野賢十耷拉着腦袋,不知道該怎麼向松浦淳六郎解釋,說他只在張古山上擺了一個小隊?說他的外甥野村玩忽職守、麻痹大意?
今天黎明之前,松浦淳六郎的心情都還是不錯的,眼看着萬家嶺至長嶺一帶的防線已經穩住,而岡村司令官又在後方調集了重兵集羣,只要再堅持三到五天時間,整個德安戰場的局勢就將徹底逆轉,可松浦淳六郎萬沒有想到,就在這個節骨眼上張古山卻丟了。
見飯野賢十耷拉着腦袋不說話,松浦淳六郎便也只能壓下胸中的怒氣,因爲他知道現在絕對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當務之急是趕緊奪回張古山,使第10沛團的整個防禦體系重新連爲一個整體,否則等到國軍發起大規模總攻,麻煩就大了。
松浦淳六郎儘量使自己的語氣變得平各,說道:“飯野桑,從深山密林中穿插過來的只能是支那軍的小部隊,兵力最多也絕對不會超過一個團,甚至很可能只有一個營,所以,你聯隊必須儘快奪回張古山,打通整個防禦體系的聯繫。”
“哈依。”飯野賢十重重鞠首,黑着臉轉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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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古山上,張靈甫正在副官張小甫陪同下巡視陣地。
305團剛剛打退了小日本的一次進攻,斃敵近百人。
看到張靈甫過來,正在搶挖戰壕的30u團官兵便紛紛放下手中工兵鎬,站起身來向張靈甫敬禮,張靈甫一邊回禮一邊示意官兵們繼續挖掘戰壕,一邊還大聲喊話:“弟兄們,把戰壕挖深些,修牢靠些,咱們得像釘子般釘死在張古山上,無論小日本來多少人,都休想把張古山從咱們手中奪走”
“都說小日本修工事一等一的厲害,我偏就不信邪,一千年前咱們教小日本寫字,今天就教教他們怎麼修工事,弟兄們,用你們手上的活計告訴小日本什麼纔是真正的工事,什麼又纔是真正的土工作業。”
“l營的弟兄都是好樣的,戰壕挖得又寬又深,比中央軍校的教學樣板都要標準營的工事也不賴,散兵坑的分佈很有講究,側射火力點的構築也很隱蔽,小日本若要來,保管給他們一個天大的驚喜”
受到張靈甫的激勵,30u團官兵的勁頭明顯更足了,修起工事來也更加的帶勁,這也是張靈甫獨特的激勵方法,他不像共產黨泥腿子軍官那樣滿嘴粗話髒話,也不像大多數國軍軍官那樣動輒就打人罵人,張靈甫最喜歡做的就是夸人,張靈甫的信條就是,好兵不僅僅是打出來的,更是誇出來的。
一圈轉下來回到設在山頂背面的指揮部,副團長唐生海迎上前來。
“團座,剛纔石老爹跟我說,今天多半會是個晴天,所以部隊得有思想準備,小日本的航空兵肯定也會飛過來狂轟濫炸。”
張靈甫仰起頭看看頭頂天空,暗沉沉的,山中的霧靄也仍未散去,並沒有一絲跡象顯示今天會是個晴天,不過石老爹是山中行走多年的老獵戶,他的經驗絕對是豐富的,不過張靈甫對此並不爲意,說道:“小日本航空兵來就來,中日戰爭全面爆發這一年多來,咱們挨小日本航空兵的炸還少嗎?也就那麼回事。”
唐生海看了看用茅草加幾顆小樹搭起來的指揮部,有些擔心地道:“團座,要不把指揮部移到山背面去,我剛纔發現山背面有個山洞,雖然不深,但容下十幾個人是沒問題的,那裡應該會安全些…
“用不着。”張靈甫斷然拒絕道,“要去你去,我得跟弟兄們在一起,我得用實際行動告訴全團的弟兄,他們的團長就在他們身後,他們死,他們的團長就得死,他們活,他們的團長就能跟着活。
唐生活嘴脣歙合兩下,最終卻什麼都沒說出來,因爲他非常的清楚,張靈甫從來都是說一不二的性格,他說不走,那就絕不會走,譬如去年的南京保衛戰,他胳膊被打穿血流了一身也不下火線,等兄弟部隊上來交接防務,人都休克了。
不等30u團修好工事,飯野聯隊便發動了第二波攻勢。
飯野賢十這個老鬼子明顯是被激怒了,這次竟投入了兩個大隊千餘人,從兩個方向同時朝張古山北高地發起猛攻,山頂上國軍的機槍火力密集得就像是狂風驟雨,小日本卻仍在迎着彈雨往山上衝鋒,前面的日本兵倒下了,後面的馬上頂上。
薛嶽的預判是有道理的,小日本的臨死反噬果然很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