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飛渾身上下從穿戴到行頭完全不配套,可他卻絲毫也沒意識到這樣搭配有什麼不妥,就這身打扮大模大樣的就往門口走過去了。路上雖然有鬼子漢奸好奇地多看他幾眼,卻就是沒人上來仔細盤問。
一個鬼子用日語和他打招呼,他擺手回了人家一句“快去救火!”然後神態傲慢的繼續往外走。那鬼子一愣神,想當然的以爲這位是日軍中的便衣特務。只有便衣特務纔會穿着便衣配槍,也只有便衣特務纔會中文說得這麼好!鬼子兵衝着胡飛的背影敬了個禮,拿着把掃帚快步衝進了火場。
剛出大門,迎面正碰上幾個僞軍。這幾個傢伙大概是僞軍裡頭當官的,看見出來一個揹着三八大蓋卻穿便裝的,領頭的僞軍官斜跨一步攔住了胡飛的去路:“站住,你是幹什麼的?”
“你的,立刻進去滅火的,快快的!”胡飛操着剛學到的兩句蹩腳日本腔中文對眼前的僞軍來了個現學現賣。
“嗨!”僞軍官稍稍愣神之後,立刻剛烈的大聲答應了。喊聲口號,幾個僞軍排着隊一溜小跑的進院滅火去了。僞軍也納悶呀,這太君今天咋這副打扮呢?
胡飛就這樣大搖大擺的往外走,和他說話的以爲他是日本特務,沒說話的覺得他像漢奸,竟然就沒人懷疑他會不會是個冒充的。就這樣,胡飛就帶着這身行頭一路暢通無阻的離開了自己的家。
遠遠離開了村子回身再看,那紅彤彤一片的所在就是今夜着火的胡宅,也是胡飛親自放火燒燬的家。最親的親人爹孃和姐姐也隨着那火光永遠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了,連個墳頭都沒有留下。
靜靜地看着,眼淚無聲地淌了下來。“爹,娘,姐!你們等着,我一定給你們報仇!”用盡渾身力氣吼了這一嗓子,胸中那股濁氣似乎也隨着這聲吼發泄出來一樣,全身上下輕快了許多。擡手擦擦眼淚,最後再看一眼生他養他的家,迴轉過身子大步流星的往前走了下去。
從今天開始,胡飛就再也不是胡家那個調皮搗蛋不安分的少爺了,他一夜之間就長大成 人了!或許不久的將來遼西將會再出現一個大名鼎鼎的鬍匪頭子吧?
既然準備去投奔老北風,胡飛就已經有了上山當鬍匪的心理準備。他正是年輕氣盛、三觀未定的年紀,對於鬍匪不僅不排斥,心裡還有隱隱的有幾分想往,對將來的鬍匪生活很是憧憬。胡飛,鬍匪,這兩個詞還是同音,也許從他爹給他起這個名字的那一天起,胡飛的人生中就註定要有做鬍匪的經歷吧?
從來沒出過遠門的胡飛並不知道望海山三道溝在哪兒,眼下只有走一步說一步了,反正第一步是一定要遠離九臺子村的。他在自家院子裡頭宰了個日本兵,鬼子早晚會知道,接下來的大搜查大抓捕肯定少不了,一旦被抓就是死路一條!
胡飛認準一個方向埋頭向前就走。順着路往前走,總能遇見人的,不管見着誰打聽一下望海山不就完了嘛。
年輕人,幹什麼事都是風風火火的。胡飛一心惦記着早點趕到望海山三道溝,找到老北風,請人家出兵幫忙給他全家報仇,這腳底下自然就走得飛快了。
天黑又逢峨眉月,幸虧滿天的星斗還算增加了點光亮。在這種微光下只能隱隱看見路的輪廓,至於路面上有什麼就完全看不清楚了。胡飛走着走着踢着塊石頭,走着走着絆着個草根,走了連五里地都不到就把鞋子給踢破了。這還是多虧他年輕身子靈便,再加上從小練武身體平衡能力強,危險時候還能保護自己。要換成個身子骨弱的,早就走不成道了。
不管心裡再要強,胡飛也知道自己現在是不能再往前走了。走到這會兒還算順利的,萬一不小心跌倒溝裡摔斷了腳,那纔算徹底玩完。如今之計,還是找個地方歇着,等到天亮了再趕路是正經。
胡飛往周圍看了看,雖然天黑,可幾十步外的大樹還是勉強能辨認出來的。走到跟前,扶了扶背後揹着的步槍,往手心吐口唾沫,兩手一扳樹幹“噌噌噌”幾下子就爬到了三米多高的樹杈子上。
分成四股的樹杈像個大搖籃一樣,穩穩的把胡飛託在了上頭。靠着快趕上他腰粗的樹幹吃了幾口乾糧,胡飛就迷迷糊糊睡過去了。這一晚上折騰的實在太累了,再加上至親亡故帶來的心靈傷害,到現在就算他年輕精力旺盛也支持不住了。
這一覺迷迷糊糊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在半夢半醒之中就覺得四周一片光亮,似乎有小鳥在耳朵邊大聲的叫。睜開眼一看,原來天色已經大亮了。胳膊腿一動,就覺得渾身上下又酸又麻,一時之間竟是下不來了。
伸胳膊曲腿慢慢活動着,痠麻的感覺讓胡飛坐到那兒呲牙咧嘴。遠處傳來了說話的聲音,順聲音一看,是有行人過來了。就見三三兩兩的行人絡繹不絕,看這一波人的數量得有一兩百下不來。再往遠處看,這波人後面似乎沒人了。從高處看,好像這一兩百人都是一夥兒的似的。
胡飛低頭看看身上,他的寶藍色緞面棉襖經過昨天晚上一夜的經歷,現在早看不出原來的顏色了。如今唯一的麻煩大概就是那杆步槍了,一般人哪有扛着槍出門走路的?
把槍扔掉是不可能的。不說爲了得到這杆槍胡飛費了多大勁,只說他將來準備從事的職業也離不開這寶貝。既然不能扔,那就得想辦法遮掩一下了。胡飛打量一下自己帶的東西,先把裝乾糧的口袋拿出來,看了看放到一邊。伸手解開棉襖的扣子,把裡面的棉布小褂脫下來,穿好棉襖,拿着棉布小褂和乾糧口袋對着步槍就比劃開了。
剩下的兩個冷饅頭塞到懷裡,把乾糧口袋和剛脫下來的棉布小褂撕成一條一條的,胡飛仔細的用這些布條把步槍給纏了起來。雖然外形看上去仍然是杆槍,可總歸是比露在外面看上去順眼多了。
給最大的麻煩做好僞裝之後,胡飛把纏好的步槍背到了身後。拿好隨身物品,順着樹幹滑下了樹。
遠遠的看着路上行人很多,其實這些人走得並不密集。三個一羣、五個一夥,除了各自的小團體有交談之外,團體相互之間並沒有多少交流。這幾百人似乎都是在往同一個方向趕路,湊到一起僅僅是巧合罷了。胡飛沒有任何遲疑的加入了趕路的人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