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座!”張興漢先是向王以哲敬了一禮,這纔對一旁的二老屈膝跪下:“父母大人,不孝兒僥倖未死,但因軍務繁忙,未能及時通報,令二老擔心,還望恕罪!”
“趕快起來。”張玉喜夫婦二人驚喜交加的望着多日不見的兒子,一時不知說什麼好,一直以來,兒子也算是規規矩矩,並沒有什麼過人的表現,算得上是一名合格的普通軍人。
但他們萬萬想不到平日裡不苟言語的他,竟能在國難當頭之際發揮出如此巨大的作用,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之將傾,立下保衛家國之第一功。
扶起張興漢後,張玉喜對張興漢使了一個眼神道:“若英爲你擔心了一個晚上了,到現在都沒有休息。”
張興漢會意點了點頭,朝王若英走去。
“你很傻。”張興漢一臉嚴肅目光中又透露出一絲責備和疼惜道。
“我願意。”王若英強忍着淚水,故作倔犟的道。
“待會你要和旅座一起撤退,這樣我纔不會擔心,纔好全力指揮戰鬥。”張興漢狠心道。
“我不!”王若英直接拒絕,隨即目光含淚的看着張興漢一字一句的道:“君爲國死,妾自相隨,不求同生,但求同死。”
望着面前這個癡情至深的女人,一直生活在後世那紙醉金迷人情冷暖的金錢社會的張興漢心中充滿了無限感動。
在這個年代,身爲一生死難料的軍人,能得此紅顏知己,夫復何求?
沒有絲毫的猶豫,張興漢將王若英一把擁入懷中,噙着淚水堅定的重複道:“不求同生,但求同死!”
………………
深知自己接下來需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張興漢將父母和王若英支回了家等待自己,自己則隨有話要說的王以哲走進了司令部。
剛進司令部,王以哲便語重心長的對張興漢道:“興漢,眼下的時局我想你應該都清楚了吧?鐵嶺,營口,四平等南滿鐵路沿線所有重要城鎮都已經落入日本人之手,長春也危在旦夕,瀋陽現在就是孤城一座,我已經和少帥聯繫過了,少帥的意思是立即放棄瀋陽,全軍撤往錦州待命。
所以,你也別堅持了,這個瀋陽城的城防司令你也不要當了,這根本就是個出力不討好的職務,如果瀋陽丟了,那你就是民族罪人,少帥爲了應對輿論和給國民一個交代,肯定會把你當成替罪羊的,到時候我也保不了你。”
張興漢自然明白王以哲的好意,當即曬然道:“可是,旅座,我剛剛把榮子恆殺了,所以我就算是奉命撤走,少帥和榮參謀長也不會放過我。”
“什麼?你把榮子恆給殺了?”王以哲驚得臉色鉅變。
“嗯。”張興漢認真的點了點頭。
“哎呀!”王以哲頓時氣惱萬分,頓首道:“你說你小子怎麼這麼糊塗啊,你爲什麼要殺榮子恆?難道你不知道他爹是我東北軍參謀長榮臻嗎?除此之外他還是少帥的親衛隊長,你想想,能當上少帥的親衛隊長,和少帥的關係能差了嗎?”
你這是惹禍上身啊,你千不該萬不該殺了榮子恆啊!他還是榮家的獨苗,榮參謀長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他違抗軍令,擅自臨陣逃脫,我是按軍法處置的。”張興漢不以爲然的道。
“軍法?軍法是懲治那些沒有後臺的普通官兵的,榮子恆他顯然不在此列,而且撤退是少帥的意思,他榮子恆作爲少帥的親衛隊長,統帥衛隊營,是否奉少帥之命撤退,這個尚不得而知,你怎麼能這麼草率的將他殺了?”王以哲急的滿臉大汗質問道。
“一個孬種草包而已,殺了就殺了,少帥的衛隊營個個都是精銳忠勇之士,交給這種人統帥,那是少帥沒有識人之明,而且我認爲這樣的精兵強將,不留在瀋陽和日軍決一死戰,就狼狽撤往錦州,實在是太可惜了。”張興漢說此,頓了頓下定決心的對王以哲道:“
旅座,我們獨立第七旅尚有上萬精銳,加上城內黃處長留下的數千軍警,兵力將近兩萬人,除此之外瀋陽城內還有大批的退役軍人和青壯年,只要我們打開瀋陽兵工廠的倉庫,這些人可迅速擴編成軍,至於軍官,東大營的東北講武堂本期尚未畢業的學員有兩千多人,完全可以以他們爲骨幹,使新組建之部隊快速形成戰鬥力。
最重要的,我們還有空軍。
而日本關東軍,加上他們新組建的在鄉退役軍人,總兵力也不過兩萬人左右,他們四處出擊,兵力極爲分散,能用來進攻瀋陽的兵力最多萬人。
只要我們齊心協力決死一戰,瀋陽之戰勝負尚未可知啊,而一旦我們守住了瀋陽,少帥若再調關內我東北軍主力出關北上,另調黑吉二省騎兵快速機動南下,兩面夾擊,定能全殲日軍關東軍,收復失地,一戰而勝。
一旦日本關東軍遭遇重創,那日本國內的反戰派立即就能佔據優勢,戰爭很可能不會爆發,這就是以戰止戰之道。
反之,如果我們懦弱懼戰,日本人狼子野心,肯定得寸進尺,最後我關外國土必不復有矣!”
張興漢的這一番話令王以哲陷入了沉寂之中,一剎那間,他體內的熱血也曾有沸騰跡象,頭腦一熱想按張興漢說的那樣,統帥部下在瀋陽城與日軍決一死戰。
但這個念頭僅僅是一閃而過,很快便被理智所淹沒,畢竟他不是穿越者,對歷史無法預知,對事態的發展也缺乏足夠的預料。
而且他也沒有張興漢的無限彈藥供應作堅強的後盾。
沉吟了片刻,王以哲還是被迫搖了搖頭道:“興漢,我承認,你說的不無道理,但是少帥對我有知遇之恩,他的命令我不能不執行,所以奉天城不能守。
因此,你也必須跟我一同撤退,爲了若英的一生幸福,就算我求你了。”
“旅座,你想過沒有,如果瀋陽城破,那會有多少同胞從此處於過着水深火熱的生活,如果我們棄守東北,那到時白山黑水就會生靈塗炭,餓殍遍野,三千萬同胞將從此被日軍的鐵蹄踐踏,成爲沒有尊嚴的亡國奴。”
“興漢作爲軍人,又豈能因我一人之幸福,而將三千萬同胞棄之不顧?”張興漢情急之下對王以哲改變了稱呼:“王叔,我知道你是個重情義的人,少帥對你有知遇之恩,你不想違揹他的命令,但個人情感與國家民族,孰重孰輕王叔你應該明白啊?!”
“不要說了,王以哲寧死不背叛少帥,絕不做那不忠不孝之人。”王以哲知道張興漢說的句句在理,但卻仍固執的擡手道。
張興漢神色有些黯然,他還是沒能勸動王以哲,否則以獨立第七旅的戰力,絕對能夠很輕鬆的守住瀋陽,並且對日本關東軍造成毀滅性的打擊,張興漢有這個信心。
沉默了一會,張興漢又繼續道:“既然這樣,那興漢也不強人所難,在王叔你撤離之前,還請答應興漢一個要求。”
“什麼要求?”王以哲有些費解的看着張興漢。
“求王叔把獨立第七旅的所有戰車與裝甲兵留給我,他們是東北軍所向無敵的裝甲部隊,國難當頭,他們理應留下與瀋陽城和城內數十萬父老鄉親共存亡。”張興漢開門見山道。
“什麼?”王以哲明顯吃了一驚,張興漢的要求出乎他的意料,作爲東北軍的頭等王牌,獨立第七旅配備了一支連級戰車部隊,共有雷諾FT17坦克12輛,裝甲車運兵車四輛,其中雷諾坦克均爲張學良掌權後通過特殊途徑進口新買的,配備37mm火炮一門,捷克式輕機槍一挺。
比張作霖當權時所購買的僅配備機槍的雷諾略微先進些。
日軍進攻北大營時,由於張興漢所率的3營擋住了日軍的進攻,使各部隊有了充裕的撤退時間,所以獨立第七旅的戰車部隊得以全數撤出,現在就停在東山嘴子臨時駐地。
衆所周知,此時東北軍的坦克部隊在全中國來說都可以說是唯一的,最強大的,是極其稀罕的寶貝疙瘩部隊。
張興漢這一開口就問自己要走它,王以哲還真有些捨不得。
不過當看到張興漢一臉期望,想到他即將率少數兵力孤軍浴血瀋陽城,王以哲還是忍痛點了點頭:“好吧,我答應你,回頭我就命令他們全速進駐瀋陽,交給你全權指揮。”
“多謝旅座,興漢替全城數十萬父老謝謝您了!”張興漢欣喜若狂的朝王以哲啪地敬禮,頗爲激動的道。
在正式接手瀋陽防務後,通過王義財報告,張興漢得知此時瀋陽城內還滯留了一批雷諾坦克,瀋陽兵工廠的倉庫裡也還有大批的汽車和自行組裝的裝甲車,加上第七旅的這支裝甲連。
自己就擁有遠遠超過日軍的裝甲部隊了,在關鍵的時候可以給予日軍致命一擊,至於人才?東北講武堂的本期學員中不乏會開裝甲車和坦克之人。
有了這些,張興漢能不興奮能不激動嗎?
“不過我有一條你必須得答應我。”王以哲突然道。
“什麼?”張興漢疑惑的問道。
“如果守城失敗,你必須給我活着,若英不肯跟我走,你們都必須活着,活着回到錦州,我在那裡等你們。”王以哲態度堅決的道。
張興漢當即鄭重點了點頭:“請王叔放心,我一定會保護好若英,絕不會讓她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王以哲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長的道:“戰事如若不順,可率裝甲連突出重圍,留得青山在纔不愁沒柴燒啊!”
倏忽之間,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張興漢回頭一看,通訊兵小李子神色慌張的跑了進來,剛纔王以哲來到司令部,小李子就回到了自己的崗位。
“什麼事?”張興漢心頭涌起一股不好的預感,問道。
“旅座,剛剛接到消息,日軍騎兵一部在半個小時前突然奔襲到新民城下,守軍猝不及防,加上少帥命令不準抵抗,新民現在已經被日軍攻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