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炮!!!”
嗵!
擲彈筒的聲音剛剛傳來,許朝陽拉着陣地上兩個鄂倫春小夥就往防炮坑裡塞,那小子剛撅着腚把腦袋插進去,許朝陽擡腿就是一腳!
轟!
陣地邊緣被炸起的一股沙塵如同巨浪般滔天,沙子落下又宛如落雨,炸的許朝陽滿腦袋都是土。
嗵!
擲彈筒的聲音再次打響,許朝陽剛把第二個小夥子也塞進了防炮坑,轉過身,一把就撲到了另外一個鄂倫春戰士!
轟!
第二顆炮彈準確落入戰壕,戰壕裡一名鄂倫春族直接被爆炸氣浪硬生生掀了出去時,許朝陽趴在地上都感覺到了有一股氣流正在順着脊背快速吹動,就跟讓人拿刀片刮似的。
這股氣浪被戰壕邊緣的波形沙袋消耗光,他才擡起頭來破口大罵:“沒他媽長心啊!”
“那防炮坑都是給誰挖的?聽見擲彈筒響,不知道往裡鑽!”
嗵!嗵!嗵!
沙坑下,擲彈筒炮聲接連不斷的傳來,在炮彈頻繁落下的同時,日本人的歪把子機槍不停掃射着早就沒人趴在那兒的掩體胸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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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明浩都快急冒煙了,他都不明白自己手底下人怎麼那麼傻,明明聽見了炮聲,竟然傻愣着不動,他這個排長得過去一個個擺弄,剩下的都像是傻逼一樣。
偶爾碰見幾個主動鑽防炮坑的,餘明浩低頭一眼,那全是從刀文斌手底下補充過來的戰場老兵,這幫玩意兒在防炮坑裡拳着腿兒叼着煙,滴溜算卦還能說風涼話:“排長,管他們幹啥,不死十幾口子,這羣新兵蛋子連躲子彈都學不會,你還指望他們會躲炮彈啊?”
這指定是罵人,但也絕對是實話!
這羣鄂倫春族自打從泰萊出來,的確每天每都在不停參加着訓練,許朝陽也儘可能的想把自己在戰場上了解到的東西都交給他們,可問題是,這能說得完麼?
戰場上的事,千變萬化,你只有看着身邊的戰友這麼死了,或者你自己在這種情況下九死一生的活下來了,大腦纔會留下深刻記憶,下回聞着味兒都不用別人告訴你,自己去就做了。
可沒上過戰場的鄂倫春族行麼?
他們是被許朝陽保護在衚衕裡的人,這還是第一次上戰場,那不光剩下發楞了麼!
“朝陽,僞軍上來了!”
楊靖宇在高處急得直喊,他親眼看見腳底下的僞軍從百米之外開始又擡起頭往過摸,日本人爲了保護這些往上衝的傢伙,擲彈筒和輕機槍都快掄冒煙了。
“不着急!”
許朝陽晃悠着腦袋頂上的沙子打戰壕裡爬起來,一把拽起身下的鄂倫春族摁在胸牆邊上,給軍裝從褲腰帶裡拽出來,讓沙子順着衣服漏出,這纔回應了一句。
“咱們的目的也不是打這些僞蒙軍,讓他們再近點。”
八十米,這些僞蒙軍已經走到了很多戰馬和屍體旁,可戰壕處的胸牆上,依然不斷蕩起着鬼子輕機槍掃射而來的沙塵。
許朝陽這才喊了一句:“各就各位!”
“常戰!”
“怯戰者當場就崩,不用打報告!”
“步槍準備!”
“瞄準了……打!!!”
許朝陽重新趴回戰壕處,拽出盒子炮衝着天空扣動扳機——啪!
一聲槍響下,整個連隊的步槍開始紛紛打響,全連反擊的槍聲剛剛出現,六七個站在隊伍前方的僞蒙軍就率先被擊倒,其餘人以馬匹、屍骸爲掩體,再次停止了腳步。
就剩下八十米……
鬼子在僞蒙軍身後看得都快急死了,他們眼睜睜望着這羣僞蒙軍只剩一步之遙就可以衝入戰壕,偏偏就是再次卡在了沙丘之上時……
“步兵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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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子的中隊長凝視着前方,心臟在這次軍令下達中加快了跳動。
其實他是有一絲不安的,這絲不安的來源是,對方明明只有步槍,爲什麼不跑?爲什麼還會如此堅定的在這個位置挖掘戰壕進行抵抗。
從槍聲上來聽,哪怕敵方已經傾盡全力了,頂天也就百十人,可讓這名中隊長流出口水的地方也正在此處。
百十人……
他以一個標準中隊的人手和火力面對百十人要是衝不上去……
“步槍組,衝鋒!”
“機槍組、擲彈組,不允許讓對方擡頭!”
兩百米,如果戰場上的距離在只有兩百米的情況下,日軍的歪把子也好、野雞脖子也好,是都具備不需要轉移陣地就能夠將子彈精確打在敵人身上的,甚至在這個距離之下,他們的機槍精準度並不比步槍弱……
這也是他們敢在火力壓制下,讓步槍組往上衝的原因。
“大哥,上機槍吧!”
啪!啪!
日軍一上來,戰場壓力完全不一樣了,鬼子步兵的精準度能令他們在這種距離下,於移動中倉促射擊準確擊中胸牆,這種射擊給許朝陽的部隊帶來了極大壓力。
可許朝陽計算的,卻根本不是壓力,而是鬼子衝上來的距離。
當鬼子壓上來五十米,距離陣地只剩下一百多米的距離時,許朝陽大喊了一聲:“機槍準備!”
這嗓子喊完,許朝陽身邊端着三八大蓋的鄂倫春族才擡起頭,就被一名日本兵在一百多米外距離下擊中,捂着肩膀摔倒在了戰壕裡。
許朝陽此刻一把捏住了他手裡的槍,回頭喊了一嗓子:“二姐!”
二姐和月兒衝了過來,倆人合力兜着戰士的咯吱窩就往下拽,許朝陽這纔回過頭,卻已經發現日軍和僞蒙軍匯合了……
“機槍!!”
“打!!!!!”
噠噠噠噠噠噠!
突突突突!
“童蒙!”
“妥!”
嗵!
一聲炮響。
嗵!
第二聲炮響!
嗵!
三個汽油桶同時開崩那一刻,五挺機槍在一個連隊裡同時打響那一秒,連僞蒙軍帶日本人全懵了!!!
機槍以班爲單位、間隔開火,飛雷炮在他們腦袋頂上帶着被震落的沙塵崩出。
轟!
哪怕飛出去的三個炸藥包中只有一個按照概率那麼落入了敵軍所在位置,另外兩個有一個在敵軍隊伍邊緣,最後一個偏離出去七八米遠……
那也夠這幫玩意兒喝一壺的!
轟!
炸藥包炸開的火焰裹挾着氣浪直接撕碎了已經被擊斃的戰馬,戰馬後面的僞蒙兵被震暈後順着沙坡向下無意識滾動,崩起的沙塵在他們面前形成了天然煙霧彈,徹底遮蓋住了橫向五米範圍內的全部視線。
“機槍不許停!”
“三排,手榴彈!!!”
阿爾泰第一個擰開了手榴彈後蓋,往戰壕邊緣退了一下,拉動引線後,一個前衝,用前胸頂着胸牆甩手把仿蘇制手榴彈就撇了出去。
手榴彈在空中高高飛起,落下那一瞬間砸在沙土上,完全不滾動的冒着白煙——砰!
當白煙燃盡,直接炸開!
唰、唰、唰!
僞蒙軍擡頭看向天際時,三四十顆手榴彈直接砸了下來,這八十米戰場範圍內一前一後、一左一右直接變成了雷區,炸了個人仰馬翻,人仰馬再翻!
許朝陽趴在戰壕邊緣,伸手指着前方被爆炸掀起煙塵後的戰場大喊:“我X你媽的,得不得聽我的!”
“老子問你們呢,打起仗來是不是得聽我的!”
從僞蒙軍出現,到鬼子出城,許朝陽將他們這份好佔便宜、習慣了拿中國軍隊當泥捏的小心思都算計到了骨子裡!
什麼時候上機槍、什麼時候動飛雷炮、什麼時候扔手榴彈,全在許朝陽心裡裝着,所以他才寧願挨鬼子一輪擲彈筒,也絕對不打草驚蛇,就怕鬼子聽見了機槍上窩在斜坡不動,讓飛雷炮和手榴彈借不上力!
此時此刻,整個南沙坨子上已經煙塵滾滾,陣地上的機槍、步槍全在查缺補漏,只要看見煙塵裡有東西,哪怕僅僅是晃動一下,準有一顆子彈鑽過去。
“大哥,咱打個衝鋒吧,要不然太憋屈了!”
屈勇是打爽了,整個連隊也在許朝陽的指揮下,瘋狂宣泄着情緒,可他在這種時候也不知道是奸是虎的,竟然說出了這種話。
“你把鬼子機槍打掉啦?”
“沒有啊。”
“你給鬼子擲彈筒陣地端啦?”
“沒呢……”
“那你他媽打衝鋒、打衝鋒!”
許朝陽追着屈勇的脖子這頓拍,愣給屈勇拍的直跑,躲到了角落縮着脖子:“大哥~你幹啥啊這是,當着我手底下兵呢!”
“照你這麼胡來,你手底下這羣兵,早晚有一天得他媽讓你害死!”
這時候許朝陽一點面子沒給屈勇留,這也不是留面子得事,要不然萬一哪天真上來虎勁,帶着人衝出去了,讓子彈給掃躺下怎麼辦?那時候說什麼都晚了。
“全連注意,機槍保持備彈充足,間斷性開火;步槍保證射擊精度,優先清理面前的敵人!”
“只有兩點要求,第一,只要是活着的,你們就得讓他們躺下;第二,絕不能讓衝上來這羣人撤回去!”
“打!”
許朝陽趴在戰壕上,端起手裡的三八大蓋鎖定了一個倒退着從沙坡向下爬的日軍直接扣動扳機——咚!
一聲子彈穿透鋼盔的脆響傳出,那個以爲沒人看見自己的鬼子立即老老實實趴在了沙土上,流淌進沙子的鮮血還引來了屎殼郎,這玩意兒順着搶眼鑽了進去,還真是臭味相投。
“八嘎牙路!”
“八嘎!”
日軍中隊長趴在斜坡上咬着牙罵街,他的人算是徹底撤不回來了,即便是讓他去敵方當指揮這場戰鬥,他也一定會想盡辦法將這批人留在沙坡上。
他甚至還會囑咐部隊……
“別打光了,看看能不能再勾搭上來點人救他們,趴窩裝死的只要不還擊暫時不用管,惦記着往後撤的優先處理,還擊的,機槍突突了他!”
許朝陽並不知道自己已經把斜坡下鬼子中隊長的心聲說出來了,他就是很自然的在指揮戰鬥,這場仗,是他自來到這個時代以後打得最舒服的,要掩體有掩體,要火力有火力,那還能饒了這幫雜碎?
“連長,和他們磨嘰啥啊?再來幾輪掃射,給這幫玩意兒報銷了算了。”
劉根兒可過癮了,手裡的機槍彈匣有人給上子彈不說,還有富裕的彈匣替換,這一仗打下來,他的槍口就沒聽過火,總是三四發、三四發那麼扣動着扳機,如今這挺捷克式已經和劉根兒合二爲一了,他輕易不撒手。
王天浩接話茬說道:“那不行,哪能讓這些鬼子就這麼死利索了?”
王天浩殘忍的瞄着一個鬼子,他都看見那貨趴地上裝死的時候,手由於被炸傷而偷偷往回縮了一下,可就這,王天浩都沒捨得打死他,讓鬼子在生和死之間備受煎熬……
直到玩夠了——砰!
王天浩才扣動了扳機,子彈由鬼子脖頸旁的肩頭擊入身體,將那個本在裝死的活人被打得身體一晃,再也不動之後,才又順着準星去尋找下一個目標。
過癮、痛快,整個連隊將泰萊的苦、9旅的壓抑全都釋放了出去,而他們連隊在戰鬥中的損耗,也同樣驚人。
這才一個照面,整個陣地上到處都是缺口,缺口最大的地方,得有三四米空擋無人架槍。
“三十多個。”
楊靜宇趁着戰場安靜下來的時刻,由山沙堆上繞了回來,到了許朝陽身邊才說道:“剛纔我仔細數了一下,咱們的戰士得有二十多戰鬥減員,和近十個重傷。”
這楊靖宇還沒算輕傷的。
“你別死,別死!”
“月兒,你藏的藥呢!”
“領回來的針管子呢!”
“你他媽別死啊!”
二姐滿手是血,看着一名戰士在嘴角不斷冒出血泡時激烈抽搐着,他的胸口被炮彈炸開了,血刺呼啦的讓人根本無法下手,可即便如此,二姐依然用手捂着他的胸口……
可那個戰士卻望着身後的許朝陽,用近乎請求的眼神伸出了手。
他是什麼意思每個人都能理解……
嘡!
許朝陽看着戰士難受的模樣,默默掏出了槍,衝着對方的腦袋扣動了扳機。
二姐瞬間站了起來,衝着許朝陽大罵:“你有病啊!”
許朝陽安撫性的將手搭在了二姐肩頭:“這是戰場,你禍害他幹啥?”
“我是在救人!”
“我他媽是在救人!”
二姐一把推開了許朝陽,氣的渾身直哆嗦,楊靜宇這時候擋在了倆人中間,攔着二姐說道:“冷靜點,朝陽是在幫他!”
“要不然,他只能被嗓子眼的血沫子活活嗆死,你看不明白麼?!”
二姐無力的蹲下了,她當然看明白了,只是不知道怎麼辦而已。
戰場上,你們奮勇殺敵是過夠了癮,可自打二姐和軍醫學了點救人的本事,她看見的卻是一個個一起訓練的兄弟在眼前離去……
“朝陽,你別怪二姐,她承受的,比咱們苦。”
許朝陽扭頭看向了戰場,沒出聲,他原本也沒打算怪誰,更沒打算說啥,除了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