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木布泰和蘇麻喇姑是聽說乾清宮出事了,趕快來看一看。她已經做好心理準備,心想賤婢這樣可慘了。所以她才斬釘截鐵的大聲喊出來。
說罷,她輕掃了一眼便呆住了。她原以爲是康熙在這兒受審,看到他也的確跪着,可是爲什麼反而格佛荷更慌張。難道不是來作證的?
良妃和衆人向布木布泰行禮。待她坐好後,良妃嚴肅的一瞥康熙:“你接着說。”
康熙瞥了瞥布木布泰發紅的臉龐,糾結不已。
再說下去,皇阿奶會越來越生氣的,可事到如今,已經收不住口了。
考驗忠心的時候又來了,他只能選擇向着一個人。
他沉吟片刻安靜了下來:“皇上有所不知,那夜太子被驚雷所傷,真正獻出藥方的人是奴婢,而不是格佛荷。”
太皇太后立刻眸光似箭的瞪住了他:“你胡說!”
當然不是胡說,是有根據的。
而且,康熙這些天早就在琢磨這件事情了,怎麼樣既能圓了話,又不傷太皇太后的面子。
可惜想來想去,只能不顧太皇太后。
希望她老人家在知道真相之後能夠明白他的苦心吧。
不能說出眼下這些都是良妃安排的,也就不能講出純禧和太醫能爲他作證的話。他得換個說法,但不管怎麼樣,說來說去,都是格佛荷竊取了他的功勞。
太皇太后的臉越來越紅了,毫不相信,立刻便斥問道:“你這賤婢是說格佛荷聽了你說的藥方纔去自薦?你一定在胡說,你憑什麼懂這些!”
她的胸膛控制不住的起伏。
康熙心裡也只能說聲對不起了。
他忙堅定的道:“奴婢沒有說謊。格佛荷是個卑鄙小人,她在浣衣局時還買賣過許多人的藥材,罔顧人命,奴婢那時被她矇蔽。沒想到,她竟然黑了心腸害了德嬪和小阿哥。”
還沒有生下來的孩子,怎麼能知道是阿哥。只不過是他知道前世的事罷了。
布木布泰緊緊的扣着手指。
康熙越說越下去,她就越驚恐。真話和假話她是聽得出來的。沒想到康熙竟然立了功。光是這一樣,他就可以死裡逃生。
成嬪沒有出事,那麼,傷害德嬪的人到底是誰呢。
她想起了叫人送去尚膳監的點心,心中一片涼。
如果還要追究下去,那恐怕就要追究到她的身上了呀。
布木布泰不禁渾身巨顫起來,擡手按了一下心口。
她是真的被狠狠氣到了。
良妃眸光掃過來,心裡卻是狠狠的爽到了。
終於看到了這個老妖婆被氣個半死的樣子了啊。
她在心裡給康熙記上了一功。
布木布泰確實好慘呢。
蘇麻喇姑擔心極了,忙幫主子撫心口,又對她道:“不如這裡交給皇上處理,奴婢扶您回去休息。”
是啊,這種情況該叫太醫了。
良妃接收到蘇麻喇姑暗示的眼神,微微一笑:“太皇太后是被格佛荷氣到了,這個賤婢不學無術害慘了德嬪和小阿哥,冒領皇恩,不可饒恕,雙罪並罰,當即杖斃。着封德嬪爲德妃,以作補償。”
至於那個沒出生的孩子,本就是六阿哥,乾脆也就給個恩典,讓他得以序齒。
這可是前所未有的恩典。滿宮上下會去恭喜德妃,相信到時候,那些人的恭喜會成爲撒在傷口的鹽,讓德妃痛得死去活來。
格佛荷一聽,身子更軟了。她能怎麼辯白呢。本來這個功勞就是李德全給她的,李德全會這麼做也不過是因爲良妃的意思。
到現在難道她敢去質疑良妃,或者把這個事情說出來嗎。
她只能怪自己倒黴。
良妃這時候已經不再理會格佛荷了。
她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要放過格佛荷,現在到時候了。
同時,大封后宮的時候來了。既然她不可能寵愛後宮,就在份位上滿足她們吧。
這還不算。
在太皇太后和蘇麻喇姑出門之前,良妃又輕鬆的說完了下面的:“烏布里既然蒙冤,朕理當還他一個公道,即日起升爲御前女官。”
她愉悅的勾起了脣角。
康熙驚訝的擡起了眼,他知道不可能這麼容易。
他急忙去看太皇太后。
果真太皇太后聽到這裡一陣恍惚,整個人都搖晃了。
她當然不會想到這些都是良妃的安排。成嬪安然無事,她派人打聽到的東西也不過是因爲良妃要下面的人這樣做而已。
尚膳監的那些人,也不過是把給成嬪的點心換給了德嬪。即便他日被問起也不會承認。
因爲良妃會阻止的。而且,布木布泰也不會想外人知道真相,所以她也不會查的。
這些事件就這麼結束了。
布木布泰吃了啞巴虧,心裡又苦又澀,她狠狠的瞪了一眼康熙,一副想要把他吞掉的表情。
康熙只能裝作看不見。
他知道這是良妃的報復,他只能希望他的所做所爲能夠換來她的原諒。
誰教他在前世對良妃太差了呢。如果不是他把她貶成賤奴,今時今日,他也不用這麼艱難。
康熙低頭沉思着,偏偏這時候又傳來太皇太后的冷笑。
太皇太后不甘心就這麼離開,匆忙的有了主意:“皇上,賤婢怎麼能這麼輕易的便升爲女官呢。格佛荷雖然在說謊,可說不定他也在說謊。既然他說他懂醫術,倒不如讓他接着伺候成嬪。”
成嬪現在雖然暫時保住了孩子,可不表示生下來的一定是健康的。
康熙既然之前就在照看她,那麼讓他繼續伺候也是很應該的。她不必讓他真的參與到什麼,只要他繼續待在延禧宮,只要成嬪的孩子出了一點問題,太皇太后就能讓他的下場和格佛荷一樣!
康熙聞言立刻就明白了,可他能說什麼呢。
他不能想老太太瘋了,爲了除掉他,以致於對皇嗣會有什麼可怕的打算。
可要他跟太皇太后說他是誰,她是不會信的。他們的關係那麼敵對。
他的未來,只在良妃的手上。
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他只能向良妃證明,他是值得信任的。
康熙想畢,坦然的向太皇太后謝了恩:“奴婢謹遵懿旨。”
天,他還真敢接!
太皇太后的臉越發漲紅了,冷笑道:“很好,那你繼續留在延禧宮好好伺候成嬪,敢有什麼閃失,小心你的腦袋!”
她的話這麼狠,宛如一把刀子紮在康熙的心上。
康熙已是雙眼溼潤,卻不能再回話了。
因爲接下來將是良妃的安排。
良妃看了看蘇麻喇姑,嘆了口氣,主動走過來扶着:“額涅,沒想到皇阿奶會氣成這樣,朕送你們回去吧。這裡的事情朕傳旨交給佟貴妃就是。”
佟貴妃代攝六宮,出了這樣的事,她也有責任。以佟貴妃在宮中的人脈,居然到現在還沒有過來也真是太奇怪了。這隻能說明她早有先見之明,纔會不想此時現身面對太皇太后和皇帝爲了這賤婢爭執的場面。否則,不管她說什麼,都會得罪其中的一方。
良妃知道,她肯定是更傾向於自己的。腦子清醒的都知道,只有皇帝纔是天。
這樣也好,她喜歡聰明人,有了佟貴妃,她在某些事情上的處理會更方便。
良妃勸說着送太皇太后和蘇麻喇姑走了。
康熙和格佛荷則是被奴才們帶去了景仁宮。
佟貴妃發落格佛荷之後,一雙鳳目總是盯着康熙看。
她坐着,他跪着,那種從上而下的眼光盛氣凌人。
康熙對她的心情已不是數天前還當她是親人那樣了。一想到佟佳氏在這次事件中扮演的角色,他就覺得很噁心。
宮鬥,無非是每個女人手上沾着血,心裡也全都是血罷了。
連佟貴妃也難免俗套,真令他失望。
可是仔細想一想,前世的他縱容着,甚至主動唆使着這些女人手上沾了多少良妃的血呢。他還記得,當初即便是他賞了良妃名份,也是最低的。
是官女子,還是答應,他已經不記得了。
甚至,他連當初寵幸過她幾次,也都不記得了。
他只不過把良妃當成小動物般的,隨便的給了一點恩典。然後就覺得她足以活下去。
他讓她慢慢的熬,熬到了常在之後便沒了動靜,好不容易等到變成貴人,卻停在了貴人之位上很多很多年。
直到康熙三十九年,他才封她爲嬪。
這當中,她受過這些女人多少欺負呢。
他是不知道嗎。
不,他知道。
他沒有資格推卸這一切的責任,也更沒有資格怪良妃爲什麼出不了頭。
是他不給她機會,甚至,他還在不停的主動的幫助這些女人。是他的態度告訴她們,他無所謂,他樂見她悲慘。
如今,該輪到他了。
是他把她變成大笑話,讓每一個妃子都有折辱她的理由和資本。
那麼,現在是該輪到他了。
康熙悄然揣測着良妃當初的心情,他緊緊的咬住了嘴脣。
他不是害怕那些悲慘,他只是突然很想抱住她,緊緊的摟着她,讚美她,告訴她,她很了不起。他也想告訴她,他已經明白了她的悲傷和無奈。
現在的他,不過在佟貴妃面前跪了這麼一會兒,就已經覺得很不舒服,很想打人了。
因爲佟貴妃看他的眼神,也跟當初他對良妃一樣。
那不是對待人類的目光,只不過是看待一隻貓,一條狗罷了。
呵呵。
康熙終於煩躁的擡起了眼簾,斜睨了過去。
眼波流轉,豔光四射。
佟貴妃心底不由的發出驚歎,這是個妖孽啊!
她滿意的笑了,很好,是她想要的。
只要經過她的好好調理,他會得寵的。
皇帝在這種環境下都選擇保全他的性命,還想封他爲女官,這就說她的眼光沒有錯,康熙有着非凡的價值。
現在德嬪沒了孩子,卻升位變成了德妃。可要想復寵,就必須先養好身子。經此一事,德妃也和康熙成爲了死敵,以佟貴妃的人脈,她當然清楚德妃的胎是太皇太后弄掉的,德妃吃了啞巴虧,不敢對太皇太后怎麼樣,可卻不會放過康熙和成嬪。康熙若是聰明就該知道怎麼選擇。
佟貴妃不禁在想,如果讓康熙能夠踩在烏雅氏的頭上,會是什麼樣的場面?
康熙這一顆棋子,必須是她的!
構想很美好,但不能這便顯露出來。她得先看看康熙值不值得幫。佟貴妃和顏悅色的笑了笑,朝康熙道:“你受委屈了。賜座。朱赫,拿糕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