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正誇八阿哥長得好呢。一聽到這聲響, 立刻就不高興了。
因爲她看到了最討厭的人。
這個不識相的人,爲什麼要在這裡出現?
太皇太后的臉沉了下來。
成妃心裡有數,良妃沒提孩子, 卻是說過康熙憋悶壞了, 也想露個臉, 她也得快些幫忙。而佟貴妃和其他妃子也都想着皇帝許下的好處紛紛向太皇太后靠攏。
佟貴妃份位最高, 只能先起個頭, 餘下的妃子附和。
太皇太后沒想到她們都來向着他,頓時臉色更不好了。
這後宮是怎麼了,這些女人又是怎麼了。一個個不是被他傷害過嗎, 怎麼都變成了這麼賤的?
不可理喻。
太皇太后剛想拿妃子們的遭遇說事呢,這還怎麼說, 能說什麼?
她氣得握緊了帕子, 身體不由自主的顫了起來。
她不能忍了啊。
蘇麻則是驚愕的朝着良妃看了過去。
她當然猜得到這和良妃有關係, 可是沒想到她會這麼狠心。想來是自己會錯了意,纔會說服太皇太后出席。良妃根本沒有和太皇太后求和的意思, 相反的,她是想出一口氣。
皇帝是怎麼了,怎麼能這麼做?
但願是猜錯了。蘇麻不願意相信這些,忙來安撫太皇太后:“主子,今天是八阿哥滿月的喜宴, 貴人這是來賀喜的。”
按照常規的想法, 這也是應該的。
成妃是延禧宮的主位, 康熙當然要做人情。來送禮也很正常, 可他若是真的識趣就應該私下送, 而不是這麼高調的來。
良妃護着他是他的福氣,可不該恃寵而驕。
這是不對的, 也是非常危險的。
蘇麻轉眸對着康熙皺眉頭,希望他能明白過來。
康熙的雙眼卻落在了抱着八阿哥的奶嬤嬤身上。
他笑了。當脣角輕輕勾起時他已快步的上了樓,給衆位行了禮。
那姿勢倒是很規矩的。
太皇太后挑不出錯來,可也不願意他待在這裡,便說道:“你怎麼來了,沒人通知不用來了嗎。”真是胡鬧,延禧宮的人就不知道維護成妃嗎,怎麼會這麼幹。
可又轉念一想,留他在這兒說不定他會犯什麼錯,到時她就正好有藉口把他攆出延禧宮,扔到浣衣局去。
今天,太皇太后到此也是有件事情要辦的。
德妃被降成答應,這件事情她是不能答應的。皇帝不知道是怎麼想的,竟然把一個還有名份的女人變成奴才。就算她對德妃再也沒有了感情,也不該這麼荒唐。
而且,太皇太后也不相信,良妃就真的對烏雅氏再也沒有一點感情了。烏雅氏也是生過皇阿哥的,她怎麼能這麼無情呢。烏雅氏必須回到後宮裡來好好的待着,也讓所有人都看看,這個後宮到底也不是賤婢一個人說了算的。
於是,太皇太后暫時忍了下來,悄悄吩咐玉錄玳去安排烏雅氏上場。
表面上卻又不動聲色的示意衆妃繼續。
以康熙的名份不能坐在良妃身邊,倒是在惠嬪那邊能插下一個位子。惠嬪恨透他了,可是想想復位的希望,還是忍出了一張笑臉來,請他過來坐。
康熙剛一落座,周圍的氣息就變得尷尬起來。
他往那兒一坐,就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勢,讓別人不由自主的就緊張起來,生怕自己哪兒犯了錯。
她們怕他,好怕他。
可是這到底是憑什麼呢?
一個孩子已經死掉的人,還能這麼高高在上?
衆妃疑惑不解的面面相覷,把問題按在了心底。
她們聽着傳菜的順序,等待太皇太后和良妃賜菜,再由奴才分了菜才能吃。
這是規矩。
很繁瑣,也很無趣。然而,卻有人盯着康熙不放。
她們也知道,太皇太后肯定也在盯着他,最好他犯錯,犯最大的錯。
可是,她們想錯了。
康熙的眼睛可不會這麼淺。就算再上等的佳餚,在他眼裡也不過只是一道尋常的東西罷了。
他什麼沒吃過,還會稀罕這些?
妃子們看到那種氣定神閒的模樣,一個個失落了。
這時候,良妃的一句話轉移了大家的注意。
“你辛苦了。”良妃親手爲成妃斟了一杯酒,叫人送到她面前:“嚐嚐這酒。”
好的。
成妃有點受寵若驚的謝了恩,這時候太皇太后卻不滿意起來。
憑什麼成妃這麼得意,還不是和賤婢勾結。
太皇太后想到這兒,咳嗽了一聲。
良妃轉過臉來朝着太皇太后一笑:“皇阿奶。”
她溫柔的聲音,好像已經在認錯了一樣。
太皇太后有點恍惚了。她總覺得眼前的印象像是回到了皇帝的小時候,但那神態卻又和記憶對不上號。
她要把它們重疊起來,做不到。
這種感覺很奇怪,明明心裡是溫暖的,卻又同時感到惶恐。
太皇太后頓住了,不知道該說什麼,這時候卻有人從外頭進來了。
德妃到了。
不,現在應該叫德答應了。
所有的妃子一齊望向了她。然後又一下子都去看康熙了。
有好戲看了。
德妃這身打扮,分明是最低等的啊,只比官女子強那麼一點兒,她也有臉出現呀。
真不要臉。
有不少從前和她有過節的,已是毫無忌憚的露出鄙視的樣子來了。也有的在觀望太皇太后和良妃的表情,想看看這次是誰說了算。
烏雅氏被貶到浣衣局的事情,她們聽說了,然而她被貶成答應,知道的人卻不是很多。但現在她出現在這兒,也就說明,太皇太后有意給她一個機會。
只是,不見得皇帝就一定會賞臉。
妃子們惴惴不安起來。
她們只想關心自己的命運,而不是其他人的。
爲了自己,她們已知道該怎麼選了。
烏雅氏怯怯的請安,裝弱的跪在地上發抖。
良妃臉色一沉,隨後卻是緩了口氣,轉眸對太皇太后笑起來:“皇阿奶,今日八阿哥滿月,朕不妨再說一件喜事。”
那好啊。
太皇太后以爲她識趣,很是高興。
守在一邊的蘇麻卻是緊張了起來。她知道皇帝要說到四阿哥的事了。這事她也暗示過太皇太后,但是沒敢實話實說,怕太皇太后氣壞了身子。
她忙道:“皇上。”她在緊張她,她想她別說。
良妃輕輕一笑。看向了衆妃。
妃子們的心都吊了起來,一個個都想要哭了。她們的期盼是那麼的可憐,那麼的焦灼。
可是良妃偏偏就這麼吊着她們,最重要的事情還沒有辦呢。可不能輕易的讓她們達成心願,只有這樣,她們纔會更加站在她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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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嘆了口氣,主動跟太皇太后解釋道:“本來有件事朕打算永不再提,可惜,卻有人不識趣。”
她當日已教訓過德妃一回了,可她還要來,這就不能怪她了。
她要讓德妃爲所有的妃子們背鍋。反正,她正好想要讓妃子們復位。這藉口送上門來,怎麼能不用。
她讓人把康熙當日留下的證物送到了眼前來。一樣樣的讓太皇太后看清楚。太皇太后一瞧心裡就埋怨起來,這些妃子怎麼做事這麼不謹慎,弄出了一堆麻煩。
不過,沒有關係,只要她不承認,這些證物也不算是什麼。
“也許是賤婢監守自盜,所以,他纔沒了自己的孩子。”冤枉了別人,這是他的罪行。也是他付出的代價。
良妃卻不這麼想。
“烏布里受害纔會如此。不然,爲什麼孩子一生下來就沒了氣息。”良妃朝着康熙深深的望了一眼,康熙立刻就反應了過來。
不就是給德妃挖坑嘛,他當然會。
這事做得不厚道,可是沒關係。德妃能害人,憑什麼他不能。
他立刻從惠嬪的身旁站了起來,大聲的訴說委屈。一邊說還一邊添加細節,就像真有那麼回事似的。
他行事素來縝密不會漏出破綻。就連太皇太后也沒有辦法說那不是真的。
而衆妃子們一聽口風就知道康熙向着她們呢,頓時紛紛欣喜起來。
復位的機會來了。
她們還不急着一起來給烏雅氏插刀麼。
於是,這些人你一言我一語的爲康熙做起證來,烏雅氏就這麼變成了十惡不赦之人了。
當然,再加上冒闖之罪,便是無法饒恕了。
良妃也變得理所當然了。
她冷酷的瞪了一眼烏雅氏,方纔有了決定:“此人無德,不配再爲宮嬪,皇阿奶也不必擔心她會再有傷皇家臉面,就此廢爲庶人。一生爲奴。”
她要讓她一輩子都待在浣衣局裡,不見天日。
一心裝模作樣的烏雅氏驚恐起來了:“這……四阿哥?我……”
她想說她爲皇帝生了孩子,不該是這樣的結果。
良妃早知道了,她嘆她如此執迷不悟,便又冷笑道:“胤禛早就由佟貴妃撫養,與你毫不相干,你有什麼臉再提他。”
她要改玉牒了。
她要德妃嚐嚐一無所有的滋味。
德妃臉上一垮,再也沒有了一絲神采。
而佟貴妃這邊卻是面露喜色,痛快的謝了恩。周圍的妃子們識相的恭維起來,又道是雙喜臨門。
當恭賀聲一陣陣殷切無比,早已蓋住了另一邊的風頭。
太皇太后眼看這一切,除了生氣還能怎麼樣呢。
她急切的朝着良妃瞪了過去:“改玉牒這麼大的事情,皇帝你……”
定了就是定了,不會再改。
良妃輕笑着討饒:“朕是爲了給您一個驚喜,並不是有意欺瞞。皇阿奶,多虧皇阿奶英明,纔會發現烏雅氏包藏禍心,因此有意讓她前來,朕多謝了。朕諭……”
她痛快的讓嬪妃們復了位,並再次說明四阿哥從此就是佟貴妃的孩子。
這下,濃濃的喜意比剛纔多了十倍。
而太皇太后則是目瞪口呆。
怎麼還能這樣顛倒說法的?
她的臉色變得越來越紅了。
這時候,康熙眯起眼睛朝着她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