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有福並不知道,康熙是當真拿他說的話當回事了。其實也難怪,秦有福跟這個時代的人比起來當然算是見多識廣的,至少他知道怎麼才能讓這些公子哥們老老實實的學習,只要有這一點,其他的事就都好說了。滿人坐天下可不是一天兩天了,結果大家都看得到,能臣幹吏是有的,可是那些靠祖輩福廕過日子的公子哥們卻越來越不像話,整天除了跨籠架鳥、要麼就惹事生非,即便是康熙這個當皇帝的,除非抓到了這些人什麼短處,否則也不好對他們的生活方式說什麼,畢竟不過是怎麼過日子的事,就算是皇帝也沒有話說。
康熙不是不明白,長此以往,當初那些能征善戰的八旗子弟就會變成一幫拉不開弓、舞不動刀的米蟲。皇家的優撫政策不是康熙說改就能改得了的,可是也不能眼看着這些大家族就這麼一代一代的吃老本吃下去,雖說當初滿清入關的時候這些人是掙了些家底,可是沒出息的晚輩越來越多,即使是金山也給架空了。
如果說大清皇家軍校能爲大清培訓大量的低級軍官,還不如說秦有福的這個手段可以名正言順的給那些無所事事的紈絝子弟一條出路。上了軍校出來就是低級武官,就有了安置的手段,最關鍵的是手裡有了“文憑”,到時候誰有本事誰上,沒本事的也能好好的混碗飯吃,總比呆着家裡吃老本的強。
說起來這些旗人當兵本是件簡單的事情,更不要說都是些有關係的,可是這些人都是些什麼人?危險的地方肯定是不會去的,打仗要死人的道理誰都知道,家裡又不是過不下去,冒險是不可能的。艱苦的地方當人也不能去,別看家裡的情況已經遠不如他們的祖輩了,可怎麼說一出去了別人都得叫爺,再怎麼苦熬着,臉面還是要的,如果爲了討生活纔去當兵,這臉可就丟大了。
秦有福搞的這個大清皇家軍校給了這些曾經或者現在都還有權有勢的公子哥們一個選擇:要麼繼續當一個整天硬撐着跨籠架鳥、用六顆茴香豆送酒的大爺,要麼想辦法混個文憑,到時候找關係運作上一個肥缺。至於真正想到苦寒之地去服役或者是上前線打仗的事估計是沒有幾個人願意的。別看軍校這東西誰也說不上到底學點什麼,但是就衝着一畢業就能按中尉軍銜安置到部隊這麼個事,已經使得這個剛剛開辦的大清皇家軍校變成了一個香餑餑。誰也說不清楚秦有福爲什麼會單獨爲軍校生設置一套跟大清武將不同的軍銜體系,不過簡單的套用還是知道的。大清皇家軍校的所謂的中尉至少相當於外委把總這個級別,如果能當上京官,說不上就能混個八品典儀了。別看這官不算大,可是總還是個基礎,只要混好了,想來過個幾年就能循例一級一級的升上去。再說了,能進這大清皇家軍校的有幾個家裡沒有點關係?到時候走動一下,來回這麼移調一番,升官肯定是快的。
大清皇家軍校的規矩是早就定好了的,按照規矩,凡學校裡的優秀學員、優秀學生會幹部、優秀班乾和獲得過學校獎勵的一些學員,畢業的時候是可以上調一級軍銜的,換句話說,同樣要在學校裡學習這麼長的時間,只要能獲得一些這個優秀那個優秀的,畢業以後馬上就能成了同級同學的長官,這可不光是官大官小的事了。大清原來是奴隸制的,別看同樣是滿人,可只要是旗人,總還是有旗主的,這旗主就是這一旗人共同的主子。再下來就是各個大戶人家或是皇親國戚之類的名門望族,他們手底下都是有奴才的,或許不少的奴才因爲有功或者這樣那樣的原因被放出去立了門戶,但是追本朔源,總還是有主人的。現如今不少當初的主人家已經沒落了,混得還趕不上自己的奴才,可就算是錦衣玉食的奴才見了吃糠咽菜的主子,規矩還是要有的,正所謂沒有規矩便不成方圓,要是當奴才的不守規矩,就算是鬧上了金鑾殿皇上的面前,吃虧的總還是奴才。
蘇里南雖不是蘇親王府的嫡出,但跟蘇親王府確是有親的,家境雖然不好,可蘇親王府的牌子還是響噹噹的,算得是正牌的主子了。別看全火器營上下好幾千號人,可真正歸攏一下,不過也就八支隊伍,況且上三旗是皇上管着的,算一支也沒錯,這就等於說整個全火器營只有五支隊伍。
蘇親王不是什麼旗主,可是他們家老祖宗可是當年跟太祖爺一起打天下的人物,是幫太祖爺擋過刀子的,這才封的王。後來家大業大的顧不過來了,就將幾個庶出的孩子分了出去,就這麼着,近百年的時間,到了蘇里南這,雖然可以扛着蘇親王府的牌子出來,可到了要到大清皇家軍校來上學的份上,家境可見一般了。
話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別看蘇里南的家境不行,可大清皇家軍校的這幫學員中,見了面得叫他主子的可不在少數,至少阿克泰他們幾個就是得叫蘇里南主子的。
阿克泰也想當班長。他可是全火器營的老人,是跟秦有福去過湖南的。再說阿克泰的家境比起蘇里南來可是強得多了。他父親剛剛提的鹽運使司運同,正四品的文官。別看這個品級的官員要是放在京城裡連金鑾殿都進不去,有事也只能在玉階下候着,可是要真論起來,就算給個正三品他都不一定肯換。這也不奇怪,畢竟乾的是鹽運使司運同,這個年頭,只要跟鹽鐵掛上鉤的,家裡不說金山銀海,但是趁錢是肯定的了。阿克泰本覺得自己在全火器營立了功,又升了官,再幹一段時間就該考慮轉行到他老爺子手下混去了。當初聽說全火器營全體轉爲大清皇家軍校生的時候他還沒太在意,正想着怎麼運動一下,給自己謀一個好差事,畢竟是有功之臣,大清還是很關照的,再加上當時全家也都在使勁,事情已經辦得差不多,正常情況下,用不了多久,阿卡特就能走馬赴任。畢竟是鹽運使司的官,不但路子多,上杆子巴結的人就更多了。阿克泰的父親本是不在意自己兒子上軍校的事的,他不是不知道上了軍校出來可以當官,可阿克泰從湖南迴來以後不但立了功,也已經掛上了九品的銜了,自己這邊再安排一下,只要阿克泰進了鹽運使司,自己平時關照着點,還不比上軍校強?可是令阿克泰老爹沒想到的,他的同僚和上司聽說阿克泰想放棄上大清皇家軍校進鹽運使司的消息以後,居然熱情無比的幫着想辦法安置阿克泰,差事一個比一個好,當然了,別人也不是無條件的,那就是要用阿克泰的大清皇家軍校的名額來換。這一下,阿克泰的老爹就有點行不明白了。
按說鹽運使司的確是一個好地方,但凡是能在鹽運使司跟阿克泰的老爹說得上話的,哪一個不是手裡有權有錢的?安置這些人的能力,即便不能把自己的孩子安排進鹽運使司,安排個別的地方還是簡單的,至少不會是什麼苦地方。可現在聽說阿克泰不想讀大清皇家軍校了,居然什麼手段都用上了,位的就是要阿克泰的這個名額,再看看京裡那些大員們,平時家裡的孩子寶貝得不行,可這回一個兩個都削尖了腦袋,想盡辦法要把自己關係給塞進大清皇家軍校去。這麼看來,這大清皇家軍校估計還不是一般的簡單。有了這個念頭,阿克泰的老爸果斷的停止了兒子調入鹽運使司的運作,讓阿克泰安心留在全火器營,就等着大清皇家軍校的成立。
果然,等最後確定學員人數的時候大家才發現,別看這大清皇家軍校不起眼,可只要是有能力的,基本上都往裡頭安排了人。原本三千多一點的全火器營一夜之間變成了四千多人。新進來的這些個人且不說是用什麼手段進來的,關係一個比一個硬是肯定的。再看看確定的那些教官,三品、四品武官在這大清皇家軍校裡一抓就是一把,連各地駐防的將軍都接到了命令,每年回京述職的時候,這些戍邊大將、一方諸侯都必須準備好教案,特別是針對自己熟悉的防區,必須講出有特點的東西。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皇上可是下了聖旨的事情。凡有講課任務的武將,講課的成績是要算到當年考績裡的,若是講得不好,就算你當真攻城略地,成就了一番功業,考績的時候都要扣上幾分,就因爲你沒把自己的本事教給大清皇家軍校的學員——朝廷未來的武官們。
所有的學員都開始重視起在軍校裡的成績來,連帶着,本不算什麼的這優秀那優秀的東西變成了好東西,於是學員班長也就成了炙手可熱的職位了。各路人馬各顯神通,平時本叫爺的那些個主子爲了得到別人手裡的選片,直恨不得管奴才叫主子,像蘇里南這樣的讓他官自己原來的家奴阿克泰叫主子是不可能了,不過跟阿克泰商量着討要他手裡的選票是一定的,只是太下作的話蘇里南也說不出什麼來,在他看來,自己只需要吩咐一聲,阿克泰怎麼都不敢不給自己面子。
且不說阿克泰自己也想當班長,他爲了這大清皇家軍校連鹽運使司的差事都放棄了,自然是想得個好成績,將來也好給自己家裡增添光彩的。不過怎麼說蘇里南都是當主子的,既然已經發了話,阿克泰還真不好、也不能不投蘇里南的票。滿人是很講究主僕關係的,雖說已經有不許擅自打死家奴的規矩了,可這些年來,從來也沒聽說誰家因爲打死了自己家的家奴出了什麼事的。像阿克泰一家雖說早就被蘇親王府給放了出來,實際上已經不存在什麼主僕關係了,可根子上這事不管到什麼時候都得認,但凡是主子吩咐的,阿克泰即使不願意,可要是硬撐着不辦,這讓人說起來阿克泰丟的可就不是他自己的臉面了,他們整個一家會因爲這個事情連頭都擡不起來。
秦有福可是經過現代選舉法過來的人,當初村裡面爲了選村長,什麼手段沒有見過?別看那些村長平時人五人六的,可逢到選村長的時候,哪個不是見人就問好、逢人就遞煙的?更不要說請吃請喝帶給錢的了。
秦有福心中有數,別看這大清皇家軍校是開第一班,可就衝着能給安插進來那麼多人,只要有腦袋的就都知道,這事簡單不了。不管怎麼說,秦有福可是這軍校的校長,軍校又是他提出建議才搞起來的,如果不搞得像點樣,別說是今後他秦有福沒法再在康熙眼前混了,就是名聲也都給毀了。再說了,軍校裡的這幫公子哥現在只不過是自己手下的學員,可是要是軍校辦得不好,耽誤了這幫人的前程,他們背後的那些大人物還不得把秦有福給撕吧撕吧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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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了自己的前途,爲了將來幸福的生活,秦有福考慮了很久,決定在他擔任校長期間一定得做到公平、公正、公開,他得讓人找不出毛病,至少得讓人無話可說。現如今開學伊始,第一件事當然是選班長和學生會幹部,這可關係到將來這些學員的考評和軍銜平定。
秦有福不是不知道那些有底子的、特別是後面進來的學員的能量,可是有現代選舉法做支撐,秦有福的應付手段就多了去了。爲了達到自己的目的,秦有福從來都沒有跟任何人說該怎麼選班長,直到這天早上他下令將所有學員都帶到操場,分班級將學員間的距離隔開以後,秦有福才安排各班的班主任將他特意印刷出來的選票派下去。
一看到手裡的選票的樣子,聽了秦有福宣佈的填寫規矩以後,阿克泰笑了:全班人的名字都被印在了選票上,他只需要用墨塗去他想要選的人的名字就可以了。學員間坐得距離都很遠,根本就不用擔心自己選的是誰會讓人看見。
阿克泰隨手將自己的名字給塗黑了,然後將選票一折,不一會,班主任便將所有的選票都給收了上去。
蘇里南算是傻眼了,爲了當這個班長他可沒少許人好處,可是到了唱票的時候,他只得了可憐的一票,連複選的資格都沒有。
怎麼說這大清皇家軍校都是在全火器營的基礎上建立的,別看後來進來了一千多個“關係戶”,可原來全火器營可是有三千多人的,大家都知根知底的,又一起打過仗,當然不會去選那些自己還不是很瞭解的人,於是無一例外的,所有的班長和學生會幹部都落到了全火器營人的手裡。
秦有福本來覺得自己的手段挺高明的,可是他忘記了,能在這麼關鍵的時候把人安排進全火器營,這些人的能量肯定是小不來的。秦有福的辦法是好,可他也捅了馬蜂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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