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五日夜間十一時三十分,日軍第一零六師團師團指揮部駐地。
這會子,這處日軍的高級指揮機關的裡裡外外,早已是濃煙滾滾殺聲震天了。一隊隊的馬蹄包着棉布的中國騎兵呼嚎着、吶喊着在這裡縱橫馳騁,用他們手中的手榴彈、步槍、馬刀毫不吝惜向剛從帳篷裡逃出來的大大小小的鬼子軍官們傳播着死亡與痛苦。此刻這些文化程度並不高的中國士兵正在譜寫着一曲屬於整個中華民族自己的華採樂章
“兄弟,放手殺啊!殺一個鬼子賞大洋十塊,尉官三十,佐官八十,松浦的人頭值一千大洋啊!”油光滿面的孫六興奮的大聲叫喊着,一一報出鬼子人頭的最新標價。
孫六之所以能奈得住性子,沒有親自衝上前收割代表着光洋的鬼子人頭。一來是,這場不對等的戰鬥從打響的那一刻起,就呈現出了一面倒的趨勢。在近千中國騎兵的雨夜突襲下,全無防備的第一零六師團師團部的官兵們幾乎連招架之力都沒有。從戰鬥開始以來孫六所部還沒有遇到稍微象樣點的抵抗。仗打得是這麼的順風順水,那裡輪得着他這個團長去親冒矢石。
第二個原因就是多虧程家驥想得周到了。當初程家驥和黃中將兩個人定這個黑虎掏心式的突擊作戰方案時,就想到了萬一軍官要是與士兵一起搶奪格賞份額,說不定會影響到作戰效果。早早的就給劉天龍部的所的軍官打了預防針。當然了,精神教育要與物質獎勵相結合是程家驥素來奉行的帶兵之道,他自是不會忘記許諾軍官們在事成之後能得到一筆豐厚的資金。就是衝着這筆看這情形鐵定要到手了的獎金,孫六等軍官也不好意思和兄弟們再去爭什麼功勞。
“啪、啪、啪。”突然,伴隨着一陣密集的槍聲。一夥鬼子護着幾個一看上去就知道大有油水的年歲較大的日軍軍官,從營地的中央地帶衝了出來。這夥鬼子的人還真不少,足有六七十人左右,用的槍械也很雜,他們當中有不少使用的是日軍專供將校官佐的南部式手槍。在遇到中國騎兵攔路時,這夥鬼子並不糾纏,只是且戰且走,一直保持着相當齊整的隊形,必要時還會有人自發的留下拖住中國騎兵。如此作派在已亂成一團的日軍中,想不顯眼都難。
不多時,這夥小鬼子就趁亂衝到了營地的邊上,眼看就要突出中國騎兵較鬆散的包圍圈了,看他們的行動方向,定是想衝到南昌城裡去與進賢門一帶的守軍會合了
“老九,帶上你的人,咱們去瞅瞅,這一夥小鬼子裡沒準有松浦那個老烏龜。”雖說這回孫六的眼睛早長到頭頂上去了,對個把大佐中佐之類的鬼子軍官都不怎麼瞧得上眼了。可要是能親手砍下松浦的腦袋,怎麼說也是一件光彩的事不是。至於稱松浦中將爲老烏龜,孫六還是形容得很貼切的。上回在萬家嶺,六十六軍的兄弟都打到松浦的帳篷邊上了,也沒見這位中將師團長出來玉碎,這種厚臉皮在日軍將領中還是不多見的。
從頭到尾都帶着一個連隊掠陣的常九,沒有立時回答自己這位盟兄的話,他向疑有松浦中將在內的那股日軍所在的地方一呶嘴,示意孫六自己看。
“他媽的,又是蔣大炮。這個陝西混球就不能讓老子吃一回肉!”讓孫六破口大罵的原因很簡單。就在他和常九說話的功夫,蔣濤和他的人已先下手一步,飛馬殺向那夥鬼子去了。現在孫六就是想插手都晚了。何況,雖說論起官階比蔣濤高一級,可對上這個如烈如火的蔣大炮和他手底下那些專割日本人雞雞的“壞”小子們,殺人如麻的孫六也有些發憷。畢竟是個男人都挺看重胯下那活兒的,面對幾百個喜歡用馬刀與別人的那活兒零距離接觸的“變態”人士,這世中還真就沒有幾個男人不慌的。
蔣濤的部下們的作戰習慣,和孫六他們這些關東來的大不一樣、。孫六他們是大喊大叫、痛快淋漓的廝殺。而蔣濤這個西北漢子帶出來的這些兵在與敵人以命相搏時,卻是不聲不響的盡住要命的地方招呼。一交手,那隊已逃到了營地邊緣的日軍就吃了大虧,騎兵的第一波次衝擊就砍死了十幾個鬼子。要說,這夥日軍的戰鬥意志也夠堅強的,在遭到騎兵重創後,這些日軍官兵中的大部分不退反進,端着刺、挺着指揮刀向中國軍隊的騎兵撲了過來。
“營特務排跟我來,其它人留下來,把這些不知死活的小鬼子解決乾淨。”蔣濤不大在乎幾十個小鬼子的垂死掙扎,他關心的那幾個在其它日軍掩護下,正漸漸消失在雨夜中的黑影。花了這麼大力氣,踹了一零六師團的老窩,要是把正主兒從自己眼皮底下放跑了,不用軍法來制裁,蔣濤自己就先放不過自個。蔣濤的判斷是對的,他盯上了那幾個黑影中,正有已打破了日軍師團級將領中長跑紀錄的松浦淳六郎中將。
在中國騎兵的追殺下,松浦淳六郎中將慌不擇路的與幾個師部的官佐跑散了。本來原地潛伏下來,是躲避騎兵追殺的好法子。但後面那一隊隊的中國騎兵讓對自己的生命一向極爲愛護的松浦淳六郎,不敢打這個在他看來太於冒險的主意,他生怕讓中國騎兵搜出來。
既然不敢停下腳步,那松浦中將就只有一個勁的向前飛奔了,在他想來進賢門的那一個大隊的日軍也該出擊來救師團部了,只要能遇上這個大隊的尖兵,那自己就安全了。
松浦淳六郎這位信奉“戰鬥第一主義”的大膽型指揮官,眼下正飛速向“速度第一”的忠實信徒轉化。
親手砍死這個倒黴到家的日軍中將的特務排二班長宋鍾在後來回憶道:“當時是雨天,又是深夜,能見度很低。俺帶着兄弟們跑着跑着就不知不覺和追到了進賢門外。突然,俺看見了前面有一個又矮又胖狗熊似的活物大雨天裡飛奔,沒二話,就打馬衝上去去給了那東西一刀,砍完了,上前一看這才知道俺中了頭採。”對大公報的記者說這句話時,宋鍾端着一個盛着白花花的一千大洋的盤子笑得嘴都合不攏,顯然這位英雄還沉浸在飛來橫財的喜悅中了。
其實有一點宋鐘沒說透,那就是他一刀是從松浦淳六郎中將的背後順着胯溝砍下去的。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松浦中將的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要是昨天讓織田給自己打一個鐵護擋就好了。
不客氣的說,松浦的思維已經落伍了。早在富金山一役中一箇中隊的鬼子讓蔣濤所部割下那活兒之後,第十三師團的某些部隊就給士兵裝備了加裝薄鋼內層的特製內褲,以穩定軍心。
說來還是本位主義害死人啊,要不是荻洲立兵礙於面子對這件事密而不宣,說什麼松浦淳六郎堂堂一箇中將也能死得體面些不是。對於整個一零六師團來說,師團部的被中國騎兵襲破、師團長松浦中將的陣亡,這些只是惡夢的開始而已。
在騎兵旅大破一零六師團師團部隊的同時,南岸的從南昌保衛戰開始以來,相對日軍的炮兵而言,不那麼活躍的,暫十八軍炮兵部隊發言了。一枚枚的炮彈從還在中國軍隊手中的地區的上空飛過,落在了日軍的頭上,僅僅在半個小時內,牛行車站就落下了近千發中國軍隊的炮彈。
這場突如其來的炮擊使得剛集結起來,方要回軍進賢門外,去救師團部的架的日軍一一三聯隊主力遭到了重創。白先豪自是不會放過這個建功立業的機會,在去而復返一個旅的中國軍隊的猛攻下,日軍很快就被打出了牛行車站。與牛行車站同樣劇目,在這天午夜在整南昌城中反覆上演着。在師團部被打掉後,失去了統一指揮的一零六師團被中國軍隊的兇猛攻擊下,連連丟失重要據點。一時間,日軍竟大有被兵力上,並不佔有多大優勢的中國軍隊,活生生的擠出南昌城去的架勢。
按常理來說,以日軍的戰鬥力,是不應如此不濟的。但一零六師團的情況有些與衆不同,這個向來有日本陸軍中第一弱旅“美譽”的後備師團,主要是由南九州的熊本、大阪、鹿兒島、宮崎四縣的鞋匠、銀行職員等等普通民衆組成的。在這個師團裡的大多官兵的身上,商人氣息要比武士道精神要濃厚得多。若不是爲了洗雪萬家嶺戰敗的恥辱,在白天的戰鬥中,這些前第三產業從業人員,也不會打得那麼買力。白天的血戰已是讓一零六師團的許多官兵用光了這幾個月攢下來了邪火,晚上再接着打,本就些勉強。師團部的被掏,師團長的下落不明(程家驥事先有交待,松浦可是高級貨,屍體是要弄回來辦個展覽的。),突然遭到對手的猛烈炮擊,身前身後都是中國軍隊的喊殺聲,這種種打擊,使得一零六師團士氣空前的低落。有不少經過萬家嶺一役日軍士兵,更是擅自脫離部隊逃出了南昌城。
“停止向日軍的陣地發起攻擊。命令部隊在修整工事的同時,全力肅清我軍已奪回地區的日軍殘兵,務求不讓一人漏網。”在中國軍隊全面佔了上風,許多官兵都嚷着要把日本人打出城去之際,身爲贛江北岸最高指揮官的白先豪命令部隊轉入了防守的命令。
下這個看似是坐失戰機的命令,白先豪其實只是在慣徹九戰區的既定方針,南昌保衛戰的目的是把日軍的精血一點一點的耗在南昌城區,以打亂日軍的整個戰略佈署。單憑這一點,白先豪是就不會當真把鬼子趕出去,再說就是白先豪把江北的所有部隊全拉上去,事實上也沒多大可能,趕漸漸穩住陣腳的日軍的三個聯隊的殘部出南昌城。此時的日軍因然是已被擠到城東北一隅之地,但地盤的縮小也使得日軍的陣地上“人口”密度大大增加,再打去可就硬碰硬了。這種賠本買賣,是向來自詡,得到了自己那位號稱大軍事家的族伯的真傳的白先豪,所不願意做的。當然要是象富金山那種非逼着硬拼不可的情形,又另當別論了
中國軍隊雖停止了大舉攻擊,時密時稀的槍聲還是南昌上空響了整整一夜。天亮後,城內城外的日軍彼此間才恢復了聯絡,由因事離開師團部而活下來的師團參謀長深井坪三大佐暫時總領整個師團。深井坪三於三月十六日上午九時,就師團部被襲擊,師團長失蹤及當前南昌城的戰局等事向武漢的第十一軍司令部發去了一封長電。
而這個時候,重慶的幾家報館都已出了日軍中將松浦淳六郎被我中國軍隊擊斃的號外了。松浦淳六郎的死和一零六師團的作戰失利,等於狠狠給了力保一零六師團作爲主攻部隊的崗村中將一記響亮的耳光。
在惱羞成怒的東京大本營責難下,我行我素固執已見慣了的崗村寧次再也撐不住了。三月十六日上午十一時,崗村以第十一軍司令官的身份發佈命令,將第九師團調住南昌城下擔任直接攻擊南昌城的主攻部隊,而一零六師團則退到樂化,去進行半年內的第三次整補去了。這還是崗村力爭的結果,要是按東京大本營的初衷,一零六師團這支堪稱“皇軍”之恥部隊還解散了的好,
三月十六日下午五點,原屯兵於萬家埠,以保障一零六師團無後顧之憂的第九師團開到了南昌城外。第九師團長吉住良輔在接防前,還專門去帶着全師團的聯隊長以上軍官,前去“瞻仰”位於進賢門處一零六師團師團部遺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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