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對於楊震帶着的這千把人的部隊來說,一旦戰事拖延,部隊被分割,等待自己的將會是滅頂之災。尤其四十師在三溪還有一個騎兵連的情況之下,楊震不能不考慮,分批偷渡被發現後的後果。
所以抵達了預定地點,綜合考慮了公路上敵情,以及三溪和蔡家橋一線的兵力部署之後,楊震下定決心,改變原有的分批次利用其巡邏隊的巡邏間隙,以及各個方向警戒哨的麻痹大意爭取不開槍越過公路的計劃。以戰術隊形,集中目前手頭有限的火力,一鼓作氣衝過去。
事實上楊震的擔心還是有一定道理的。部隊剛一接近山腳,就被佈置在山下的七十九師警戒哨發現了。只是這裡的警戒哨壓根就沒有想過上峰一直通報的眼下被困在旌德東北山區,已經是困獸猶鬥的新四軍會突然的出現在自己面前。還傻傻的問了一句,什麼人。他明顯將山上的人當成了自己的友軍。
這個哨兵的問話,得到的迴應只是一發快慢機射出的七點六五毫米子彈。隨着這聲相當於總攻號令的槍聲響起,一直都很平靜的三溪至蔡家橋一線的公路上頓時響起了密集的手榴彈爆炸聲和槍聲。
率先打頭陣的,此時集中了特務團幾乎所有兵力的第一梯隊,集中了全部的兵力火力,快速的打垮了周邊趕來增援的其他方向的警戒哨,以及聽到槍聲趕來支援的巡邏隊後,沒有停留立即快速的通過公路,撲向了浮橋。
守備浮橋的七十九師工兵連,還沒有來得及做出反應過來,其所謂由幾個簡易沙包構築而成的防線就被突破。而側翼本來是自己友軍方向打來的火力,更是加速了守軍的崩潰。沒有幾支槍的這個工兵連甚至連抵抗都沒有,就被打垮了。除了李明博奪取的那座浮橋之外,剩餘的兩座浮橋也完整無缺的落到了第一梯隊手中。
在第一梯隊的身後,作爲第二梯隊,此時已經整編爲三個建制連的老三團則就地向兩翼展開,準備阻擊公路兩側敵軍的增援,掩護中間的教導總隊以及楊震帶領的電臺等非作戰人員通過公路。
而此時公路上七十九師的這個營,則被突然出現的敵軍打的矇頭轉向。等他們反映過來,重新完成集結後,楊震帶領的部隊已經全部在最短的時間之內衝過徽水河。而且在臨走的時候,用繳獲的煤油並將三座浮橋全部燒燬。
當四十師駐三溪的一個營和騎兵連,以及聽到槍聲從蔡家橋一線趕過來增援的七十九師部隊趕到的時候。地上除了一堆的屍體和河面上熊熊燃燒的三座浮橋,以及一地的彈殼之外,已經是空無一人。
親自帶隊從蔡家橋一線趕到的七十九師二三五團團長王永樹面對這樣一副場景,氣得暴跳如雷。直接下令將那個負責三溪至蔡家橋一線的營長捆了起來,如果不是他沒有權限,恐怕會直接將這個營長槍斃掉。
相對於自己防線幾分鐘之內就被突破的王永樹的暴跳如雷,站在在他身邊,與他一同站在徽水河畔,但目光卻是看向河道上那三座火光沖天浮橋七十九師參謀長胡碧華則相對冷靜了許多。
在制止住了王永樹要槍斃掉守備浮橋的連長,以及負責擔任被突破點的幾個警戒哨的班長的舉動後道:“重三,你何必發這麼大的火氣?此戰的責任並不在他們,而在於上峰,他們也只不過是受情報所誤而已。別說他們,就是我們這些做長官的不是一樣被矇在鼓裡面嗎?上峰給我們的命令,不也是全力向旌德東北山區合圍?”
“不僅你我,就算集總和戰區,又有幾個人會想到皖南的新四軍非但沒有按照他們預計的向東進入浙西,卻是反其道行之向西突圍?我們這些將心思都放在旌德的長官,都沒有預料到這一點,他們這些不過是下層官佐的人又如何能夠意料到這一點?”
說到這裡,胡碧華彎腰從地上撿起了一個比手槍彈長,卻比時下流行的全裝藥步槍彈短了許多的彈殼,凝視良久卻是微微一笑道:“可笑的是,集總還一直固執的認爲皖南的新四軍部隊,會在北上路線被我軍封閉後,會向東進入浙西。結果,整個都被人家耍了。”
“進入旌德山區,他們只不過是虛晃一槍。實際的目的,正好與集總判斷的相反。人家不是去浙西,而是要向西進入黃山山脈。他們在有意識的暴露了自己的位置之後,利用我軍急於將其合圍在旌德東北山區,調整兵力部署所留下的縫隙,卻悄然向西撤退。”
對於胡碧華的判斷,王永樹卻很是不以爲然:“參座,您多慮了。從三溪至蔡家橋一線突圍的新四軍不過千把人。而他們在皖南的部隊足足有近萬人之多。這麼一點兵力,說穿了只不過是一個聲東擊西,虛晃一槍吸引我們注意力,掩護他們主力行動的把戲而已。”
“此次進剿行動一開始,集總就在戰區的協助之下,調集了大量的電臺監聽他們的位置。而六十二師先頭搜索連的在旌德東北山區不也與其遭遇嗎?放心,從我們這裡突圍的只不過是一個被他們用來吸引我們兵力的棋子而已。他們的主力,現在還在旌德東北的山區。”
對於王永樹的反駁,胡碧華卻並未發火,只是笑了笑的看了看身邊的這個七十九師主力團長。對於這位被土木系安插在七十九師之中的釘子,全師上下還是很忌諱的。七十九師雖是中央軍,但卻不是嫡系第一軍出身。
七十九師的根子是北伐時期浙軍一部改編的二十六軍。別說和第一軍,就是和黃埔都沒有半點關係。有了這個在軍委會一些人的眼中,雖不是雜牌,戰鬥力也不算差,但也比不上五十二師那種貼心肉。
自南昌會戰,老師陣亡。新師長被眼下全面負責圍剿皖南新四軍的那位集團軍總司令,爲了推卸責任,以貽誤戰機被處決之後,各方面的手就不斷的伸進來。尤以那個在戰場上真能打,但在吞併別人部隊的時候,胃口也是相當大的土木系最爲積極。
眼下這位團長,就是那位土木系的老闆越過軍師兩級,直接安插進來的。只不過受制於土木系軍官資歷的限制,師長的位置被那位號稱國軍第二人爭到了而已。自己這個師參謀長,不也是戰區長官爲了控制這支部隊,而參進來的沙子嗎。
還有那位副師長,背景是誰大家心裡也都很清楚。只是都沒有這位團長那麼跋扈而已。國軍之中歷來派系複雜,大大小小的山頭可謂無數。便是號稱嫡系的中央軍系統,也是不能免俗。幾個派系相互紛雜,雖說大亂子沒有,但摩擦也是層出不窮的。
這位號稱土木系後起之秀的團長自中央軍校高級教育班畢業之後,一路是順風順水。短短几年,就從土木系的起家部隊十八軍十一師一個收編的雜牌團副官,到如今作爲三戰區主力師的主力團長。
少年得志,再加上本人又是天子門生,深得那位土木系老闆的器重。以及他們土木系慣有的飛揚跋扈的作風,這位對別人看不起正常。自己那些中央軍校的同學,不也都是一樣嗎?各個眼高於頂,好像在中國除了自己就沒有人會打仗一樣。
想到這裡,胡碧華卻是搖了搖頭。儘管一直置身事外,但作爲師參謀長,有些話該說還是要說的。略微措了一下詞後,胡碧華道:“重三,你當真以爲他們從我們這裡突圍的這千把人就是爲了吸引我們注意力,掩護他們的主力突圍?你也太小看他們了。”
“恐怕從我們這裡突圍的正是他們在國軍合圍圈中的最後一支部隊。如果我們沒有猜錯的話,這支部隊恐怕就是留下來吸引我們注意力,調動我們兵力,給他們的軍部和主力尋找機會北上創造條件,而有意識的將我們的注意力和兵力引向旌德交界的寧國山區。”
“也就是說,我們爲了防備他們流竄進浙西而重新調整的部署,正中人家的下懷。沒有了第二游擊區的阻擊,而其他本應該追剿的部隊,兵力又都被吸引南下,恐怕他們的軍部和主力現在已經是到了長江邊上了吧。”
“重三,六十二師所見到的都是假象。一羣什麼都不知道的大頭兵俘虜還用的着審訊的那麼的詳細?我真沒有想到,在皖南的共軍之中,居然還有這等人才,能將整個三戰區七個師幾萬大軍耍的團團轉。”
“他們的這個指揮官如果有機會,我還真想見見他究竟是什麼樣的人?能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玩出這麼一出花樣來。欲擒故縱、聲東擊西,好手段那。重三兄,此次對於皖南新四軍的會剿,恐怕要到此爲止了。”
“重三,如果沒有部隊從我們眼皮子底下突圍,對於集總的情報,我雖有些懷疑,但是卻不能不信。但眼下的局面,卻是讓我堅信,我們對旌德東北山區、涇縣東南部山區的清剿只能是一場空。”
“因爲那裡除了極少數的掉隊人員之外,應該早已經沒有了任何新四軍。而如今四十師已經全部南下,一四四師也正在向東進發。只剩下一個戰鬥力不強的新七師,加上戰前就與皖南新四軍眉來眼去的一零八師。”
“無論是他們從我們這裡突圍之後,是北上或是西進,恐怕也都沒有人能夠再阻擊住他們行動了。那幾個師就算插上翅膀也趕不回來了。咱們那位志大才疏,貪功諉過的總司令這次他的希望恐怕又要落空了。就是不知道,這次又有哪個人被他看上當了替罪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