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待完護士後,他拍了拍依舊一臉擔憂的杜開山道:“杜司令,咱們手頭有盤尼西林這種抗敗血症的特效藥,司令員合併併發症的機率並不大。我今晚上就守在這裡,你放心吧。你可以放心的休息了。”
總算從這個醫生的嘴裡裡面聽到了一些好消息,杜開山的心裡總算微微的鬆了一口氣後苦笑道:“司令員現在還沒有完全脫離危險,我現在那有心情去休息。我就在這裡和你一起等着吧。”
杜開山既然不想走,那個醫生也沒有勉強。從白大褂內的軍裝褲兜掏出一包煙丟給杜開山一支,自己也點上深深的吸了一口後才道:“說起來還真得感謝司令員,聽說這種盤尼西林人工合成技術還是司令員親自試驗出來的。”
“這種現在最好用的抗生素原來一直都只能用天然的方式提取,數量極爲稀少。價格也貴的嚇人,號稱是一支一兩金。現在我們能大批量人工合成,這得救活多少傷病員的生命啊。還有磺胺,有了這兩種強效抗生素,我們少死了很多的傷員。”
“從這次戰役結束後,傷員的恢復情況來看,我估計我們傷亡死亡率比以前至少降低了四成,甚至更多。實際上很多傷員都是並非是死於傷勢過重,很多都是死於負傷後傷口惡化引起的敗血症。有了這種特效抗生素,可以有效的遏制外傷感染。大大的降低了傷員死亡率。”
“我真服了司令員,他那個腦袋是怎麼長的。這麼能打仗不說,還明白怎麼製藥。杜司令,你不知道。司令員搞出來的不僅僅是盤尼西林,現在還有一種新型的抗生素正在抓緊時間試製,聽說這種藥對肺結核有特效。”
杜開山聞言苦笑道:“你不知道的事情還多着那。司令員是怎麼搞出來,我也不知道,這你就得去問他自己了。別看咱們這位司令年輕的嚇人,可這世上還沒有咱們這位司令員幹不出來的。”
“對了,我說你小子什麼來頭,醫術不錯啊。可比咱們軍區醫院那些自己突擊培養出來的二把刀可強多了。司令員這身傷,也就你吧。估計就是你們後勤部的張副部長沒有犧牲還活着,希望也不大。”
“你也真敢下藥,原來我在三旅當旅長時候,也看過我們旅的傷病員打針,可那一般都是打屁股針,也就一兩支。好傢伙,你這一下去,一大排小空瓶。一千二百萬單位,這得多少藥?”
那個醫生聽完他這些話卻是有些不了樂意了,語氣帶着怒意的道:“杜司令,你怎麼說話那。什麼叫二把刀?你口中的那些二把刀,大部分都是我教出來的。他們是二把刀,我這個老師成了什麼了?”
說到這裡,他嚴肅的道:“醫學是一個嚴謹的問題,一個人從學生成長爲一名合格的外科醫生,至少要三年的學習時間,才勉強算是合格。這還不算大量臨牀實踐積累的時間。你以爲醫生那麼好培養那?”
“咱們各個野戰醫院中的正規醫生不多。分給我帶的那些學員,除了少數佳木斯僞滿醫學院的學生之外,很多還是新入伍還不到一年的青年學生。大部分人沒有一點基礎知識,所有的一切都要從頭學起。”
“短短的時間之內,他們能學到這個樣子已經算是不錯了。一年時間,別說外科醫生了,就是江湖土郎中也沒有這麼快。你當人體是什麼,那可是這個世界上最精細的東西,不是布娃娃縫上幾針就行。”
“我是軍區所有醫生裡面學歷最高的,也是唯一一個碩士畢業生。今年開春,在佳木斯被你們抓來後,整天讓我主刀忙起來連喝口水的時間都沒有不說,還丟給我一幫從來沒有學過醫的毛頭小子。”
“沒有基礎也就罷了,好賴給我點時間吧。可咱們那位張政委,硬是讓我在一年時間之內,將這些沒有任何醫學基礎的人,培養成外科醫生,有你們這麼幹的嗎?你們當老子是母雞啊,還是拿醫生當雞蛋,一擡屁股就能擠出來一個?按照正常進度,別說做手術了,就是一個縫合都得學上大半年。”
“這其中甚至還有不少不認識字的,我要教他們學醫還得先教他們認字。這麼短的時間之內我能教成這個樣子已經不錯了,你知不知道,整整三百名學員,就他媽的只能抽出六個老師。老子從基礎醫學,到外科、內科都得教不說,大部分時間這教案甚至還得自己編寫。”
“要是沒有老子,別說二把刀,就是三把刀都輪不到你。你是沒有看到,一場戰役下來,成千上萬的傷員,老子和那點醫生都累癱了,都快脫成層了。這次重新拿下佳木斯,將僞滿佳木斯醫學院連鍋端了,老子才輕鬆一點。”
“還二把刀,我告訴杜司令。別看你是一個大司令,要是我們這整天沒日沒夜的忙乎,別說二把刀了,你連個衛生員都輪不上。能找一個走方郎中給你治傷就不錯了。”
這個明顯很護着自己學生的醫生看來是真的被杜開山的話激怒了,甚至不顧斯文,更顧不上杜開山這個傢伙的身份,滿口髒話都張嘴說了出來。
他這一席話倒是痛快了,那邊的杜開山卻是被他罵的傻了眼。他那知道各旅野戰救護所的那些他眼中的二把刀,居然大部分都是眼前這位老兄的學生。自己當着人家的面說人家學生是二把刀,這不是自找捱罵那嗎?
杜開山有些尷尬的撓了撓頭皮,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老兄對不起,我實在不知道那些醫生都是你的學生。這個說錯話的地方,請你原諒。我這也不是一時感慨,才失言的?不過老兄人命關天那。”
“你不知道,那些經過戰火考驗的老兵,在戰場上比金子都珍貴。你們能救活一個,部隊就多一份財富,也就多了一份希望。少殘廢一個,部隊也就少了一份負擔。你們是醫生,不是屠夫。有時候看着你的那些學生給傷員治傷的動作,我總是擔心有一天會落到他們手中。”
說罷,杜開山主動伸出手來道:“來吧,我們正式認識一下。杜開山,四川人。沒有上過軍校,在川軍中混了幾年,現在是東北抗日聯軍吉東軍區四分區司令員。我爲我剛纔的失言,正式向您道歉。對了,你看聊了半天,還不知道你這個大恩人的叫什麼那。”
對於他主動示好的自我介紹,那個醫生翻了翻白眼道:“我都叫你半天杜司令了,你還介紹什麼?你老兄我是久聞大名了,雖然你不認識我,我可早就認識你了。你老兄部隊的那些傷員,我可沒有少治。”
不過,嘴上雖然說的不客氣,卻是沒有拒絕杜開山的好意,將手伸出去與杜開山的手握到了一起後道:“杜子易,畢業於美國哈佛大學醫學部,佳木斯本地人。參軍之前,在佳木斯本地開診所爲生。”
“部隊第一次進攻佳木斯時候,收羅外科醫生,全家被抓過來從軍,成爲你們這幫混小子的醫生。老子雖然在外面啃了幾年的洋麪包,可總歸還有點愛國心。跟那些在僞滿佳木斯醫學院日本人培養出來的醫生不一樣。說是強迫,實際上也是半自願的。”
“現在是軍區總醫院外科主任兼衛生教導隊隊長、講師外加基礎掃盲教員。我和我妻子都是醫生,她現在在軍區總醫院當婦科大夫。你老兄老婆生孩子或是身體不舒服的時候,可以直接去找她。”
對於杜子易的白眼,杜開山並不以爲意。面色變的極爲鄭重的道:“杜醫生,你這次救了司令員,就是我們全軍的大恩人。我在這裡代表軍區所有部隊,有一個算一個,表個態,今後你老兄有什麼需要的,就只管張口。全軍上下都會全力以赴。”
“過去講跪謝,雖然現在軍人不講這個,但我也要代表軍區所有部隊,向您敬禮。感謝您精湛的醫術,保住了司令員的生命,保住了東北抗日的脊樑。”說罷,鬆開手,站的筆直向着面前的杜子易敬了一個極爲標準的軍禮。
看着面前表情嚴肅,站的筆直給自己敬禮的杜開山,剛剛還一肚子牢騷話的杜子易此時卻是有些慌亂的連忙擺手道:“杜司令,這可當不得。我是醫生,救死扶傷是我的職責,那裡當的了你這麼重的禮。更何況,能給司令員這個抗日名將做手術,也是我的光榮。”
手放在額邊足足敬了五分鐘的禮,纔將手放下的杜開山嚴肅的道:“這個軍禮您當得起。您能從死神手裡將司令員的生命奪回來,就是我們全軍的恩人,絕對當的起。感謝您保住了我們的統帥,真的感謝您。”
看着面前表情嚴肅的杜開山,杜子易唏噓良久,又掏出一支菸點上後,才感慨的道:“軍心那,這就是軍心。有如此的統帥,有如此的軍心,又何愁日寇不滅。”
對於他的感慨,杜開山沒有答話,而是失神的望着已經改成楊震病房的那間手術室,不知道在想着什麼。
第二天上午,杜子易又給楊震徹底的檢查了一遍,發現楊震並未出現高燒的情況,才徹底的鬆了一口氣。知道楊震的這條命算是保住了,雖說少了半截腸子,但終歸還是脫險,活了下來。
在第一時間將結果告訴同樣守護了整整一夜的杜開山後,一直精神高度緊張的杜子易實在有些禁受不住防鬆後襲來的極度疲憊感。跟助手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項後,找一個地方休息去了。
杜子易去休息了,杜開山卻是不能休息。在得知楊震已經脫離險境後,他立即將這個事情上報總部。結果卻被留守的軍區政治部主任高禹民告知,總指揮、政委、參謀長以及一路軍總司令等幾個人昨夜便已經出發趕往依蘭了。
拿着總部的回電,杜開山不由的苦笑:“這下東北局和軍區可謂是全員出動了。今兒這些總部首長來,下一步恐怕就該輪到各個縱隊和分區了。要是被這幫傢伙知道自己沒有保護好司令員,這幫人還不得把自己生吞活剝了啊。”
本來已經做好了等總指揮幾個人來時捱上一頓臭罵準備的杜開山,卻發現自己被無視了。當急匆匆趕過來的總指揮、政委和參謀長抵達的時候,並沒有責備他。只是讓他立即返回寶清四分區駐地,做好應變的準備。
將心有不甘外加不情不願的杜開山打發走後,一臉凝重的總指揮纔將杜子易找了過來,詳細的詢問楊震的傷勢。當知道楊震的傷勢已經被控制住了,只要不出意外,癒合只是時間上的問題,總指揮和李延平、郭邴勳幾個人才鬆了一口氣。
總指揮看了看一下子見到這麼大的場面,多少有些緊張杜子縣,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杜醫生,你看楊司令員的傷勢能不能禁受得起顛簸。這裡離日佔區太近了,在這裡養傷並不安全。是不是可以將楊司令轉到蘿北軍區總院進行後續治療?”
雖說之前有些緊張,但對於總指揮的想法,杜子易卻是毫不猶豫的搖頭拒絕道:“首長,這不可能。司令員的傷口剛剛縫合完畢,從這裡到蘿北一路顛簸,傷口很容易破裂。司令員之前大出血,身體還處在極度虛弱階段。短時間之內絕對不能移動,否則一旦傷口破裂恐怕就危險了。別說飛機了,就是汽車都不行。”
對於杜子易的堅決反對,總指揮搖了搖頭道:“杜醫生,你的意思我明白。但這裡距離日佔區實在太近了。我們這一路又是汽車又是騎兵的,傻子都知道這裡肯定出了什麼事情。這裡周圍無險可守,周圍又沒有大部隊,一旦日軍趁機而入,那這後果將不堪設想。你想想辦法,最起碼也要將司令員轉移到佳木斯。至少那裡的條件也要比這裡好的多。”
總指揮的意思,杜子易聽懂了。這裡的確不安全,但要是現在就轉移對司令員的恢復實在不是一個好的選擇。猶豫了好大一會,杜子易咬咬牙道:“首長,日軍中有一種軍用戰地救護車,雖然是卡車改裝的,但減震性能比一般的汽車要好的多。”
“咱們軍區總醫院有一輛從佳木斯繳獲的,我看過應該還可以。您把那輛車調過來,我帶着兩個最好的助手和護士,在帶上氧氣和一些急救藥品跟車,一起回佳木斯。從依蘭到佳木斯的路況還可以,只要慢點開,應該不會有什麼事情。”
聽到他的要求,總指揮連忙答應,立即下命令立即從蘿北軍區總醫院調車。並給張鎮華下了死命令,讓他親自帶隊,這輛車十二個小時之內必須抵達依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