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楊震與劉長順都在爲第四師團第八聯隊第三大隊的突然爆發感覺到疑惑不解之時,實際上此時就在他們,日軍的指揮官北野高津少佐也是有苦難言。他不是不想跑,但他實在是不敢跑。
北野高津實際上現在是有苦難言。本來按照關東軍爲第四師團劃分的駐地,第八聯隊並非是駐紮在佳木斯。但在敦化北部一戰被打殘之後,第三大隊就一直賴在佳木斯整補。無論是師團部怎麼趕,就是遲遲不不挪地方。
實際上北野高津的第三大隊在敦化北部一戰,戰鬥傷亡並非很大。他的第三大隊崩潰的時候,甚至建制還保持完整,大多數人並沒有在戰鬥中傷亡。加之戰鬥之後,因爲形勢的關係,楊震也沒有對其散兵進行清剿。所以除了少數的幾個倒黴蛋因爲迷路困死在張廣才嶺的深山老林之中外,至少有六成的人跑了出來。
以日軍一貫高效率來說,雖說補充兵要優先補充中國關內戰場的損失,但作爲日軍最爲重視的重兵集團,關東軍的補充也不慢。實際上第三大隊之前的損失,在五月之前便已經補充完畢。之所以還賴在佳木斯,是因爲這裡實在是一個做生意的好場所。
佳木斯的鐵路、航運都異常發達,其北面便是富饒的,盛產煤炭、木材以及各種高檔皮毛的小興安嶺。又身爲省會,燈紅酒綠,夜生活極爲豐富的佳木斯,對於北野高津以及第三大隊的各級官兵來說,比原來的駐地誘惑力要大的多。
澤田茂在接到植田謙吉的命令之後,將第四師團所有可以調動的部隊全部調往羣策山一線參與清剿。但作爲北滿重鎮的佳木斯又不能唱空城計,無奈之下的澤田茂只能將這個總是找各種藉口不回原駐地第三大隊留在佳木斯擔任警備任務。
在澤田茂看來,羣策山一線的抗日武裝在面臨皇軍大舉壓境的情況之下,是不會有實力分兵來偷襲佳木斯的。而北滿地區的其餘抗日武裝此時早已經沒有了多少戰鬥力。不是被逼迫的隱藏進深山老林,就是已經翻越小興安嶺,撤到了西邊。
作爲第四師團部所在地,儲備了第四師團大批後備物資的佳木斯雖然在短時間之內不會有任何的威脅。但必要的留守兵力還是要留下的。更何況澤田茂的頂頭上司,關東軍第五軍軍司令官土肥原賢二還在城中督戰,若是連軍司令官的警衛部隊都不留,也實在說不過去不是?
既然你第三大隊野戰不行,但是在沒有任何威脅的情況之下,擔任守備任務,臨時客串一下憲兵、警察,給軍司令官還有大家看看家、放放哨總該可以了吧。爲了表示對第三大隊的重視,澤田茂在臨走的時候還委任北野高津代理佳木斯警備司令。
澤田茂的如意算盤打的是不錯,北野高津這個代理警備司令當的也是悠閒自得。天天夜裡笙歌犬馬。澤田茂不過走了幾天,這個傢伙已經將佳木斯城中的大小妓院,不管是日本人開的,還是中國人、朝鮮人開的都秉承着寧殺錯,不放過的決心,逛了一個遍。
雖說軍司令官就在城內,但這個自認爲後臺強硬的傢伙也沒有在乎過。該怎麼幹,還是怎麼辦。該怎麼玩,還是怎麼玩。現在的佳木斯安全的很,只要沒有抗日分子打過來,就是軍司令官拿自己也沒有辦法。而現在那些抗日分子根本就沒有,也不可能實力來攻打佳木斯。
不過這個事業心極重的傢伙,玩的時候也沒有放鬆自己的業務。天天與佳木斯城內的中日朝三國商人打交道,琢磨着怎麼將自己手中的私貨賣一個好價錢。
至於羣策山一線那裡的戰鬥強悍的悍匪會不會趁虛偷襲佳木斯,這個傢伙壓根就沒有想過。前邊師團長集中三個步兵聯隊,加上十一師團配屬過來的一個加強聯隊,有着飛機助陣的萬餘人的皇軍精銳部隊,別說一股小小的悍匪,即便是國民政府的正規軍來上幾個軍也不在話下。那些悍匪自顧不暇,那裡還會有機會來偷襲佳木斯?
只是他沒有想到,楊震還真敢在日軍重兵壓境之時,分兵出擊。置羣策山一線的日軍不理,而是來了一個長途奔襲真的殺奔佳木斯而來。當第一波炮彈砸在軍營中,將正在集結準備出早操的部隊炸的血肉橫飛之時,剛剛從妓院返回的北野高津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所見到的一切。
在劉長順對日軍盤踞的軍營發起攻擊之後。本以爲自己在最後方,也就應該是最安全地方的北野高津發現本來在最後方的佳木斯,突然變成最前線。
不過雖然一貫有些不務正業,心思更多的花在如何賺取外快上。但北野高津終歸還是日軍陸軍士官學校的畢業生,其軍事水準還是有一定水平的。雖說喜歡花天酒地,軍人基本素養差了一些,並不意味着他的反應能力也差。
他從砸在自己頭上的炮彈密集度上馬上反應過來,對手偷襲佳木斯的絕對是主力。而當城內到處響起密集的槍聲之後,對佳木斯城中有多少兵力心知肚明的北野高津馬上敏銳的發現,自己現在可以說已經成了孤軍作戰,而且很不幸的落入了那個狡猾對手的合圍圈。
發現自己被合圍,知道自己生路已絕之後,倒也極爲罕見的激發出了北野高津以及其部下身上久違或是從來就沒有的軍人血性。第四師團作戰雖說有些愛討價還價,意志力也差,普遍缺乏日軍其餘部隊身上的決死之心,但在被逼上絕路的時候,並不代表他們不會死命一拼。不過,他們這個決心的強硬與否,是與戰況有一定聯繫的。
只是劉長順雖然經過半天激戰,數次攻擊始終進展不但,而且傷亡不小,只攻佔了小半個營區。但就是這小半天的激戰,將這個第三大隊勉強激發出的血性也消磨的一乾二淨。劉長順傷亡不小,但北野高津的傷亡也沒有好到那裡去。
第三大隊經過整補之後,除了大隊炮還需關東軍調撥之外,四個步兵中隊以及重機槍中隊已經全部補齊。但這四個中隊中的一個還在軍營外邊給師團部以及現在正住在佳木斯最豪華的一處賓館內的土肥原賢二中將擔任警衛。在營區內只有三個中隊,以及師團直屬的部分輜重、工兵、炮兵與騎兵部隊。
小半天的激戰,三個步兵中隊中除了在炮擊之中損失的近一箇中隊之外,其餘的兩個中隊也傷亡近三成。至於被北野高津極爲不道德的拉來堵搶眼,槍都沒有幾支的工兵與輜重中隊,則早就傷亡過半。半天的激戰,如此高的傷亡,早就讓這個第三大隊的官兵失去了打下去的決心。
之所以還在頑抗,沒有突圍,直接撒丫子跑路,首先是因爲第五軍司令官土肥原賢二中將現在就在佳木斯。就算北野高津與他的部下再珍惜自己的生命,但他們也知道,若是自己將一箇中將軍司令官丟在城內,自己跑路,無論自己後臺有多硬是,家中再有錢,但上面也不會饒恕自己。
其次,無論是北野高津還是他的部隊對突圍都嚴重的信心不足。剛剛落在自己腦袋上炮火的密度讓精於細算的他們已經知道,這支打進佳木斯的抗日武裝絕對不會是在少數,火力也極爲強大。
而城內其他地區已經漸漸的平息下來的槍聲,尤其騎兵第三旅團駐地的槍聲,也在告訴他們,到了現在佳木斯城內的日軍恐怕就剩下他們一支了。突圍,沒有可靠的掩護,恐怕根本就不可能。敦化北部那一戰的記憶,此刻對他們來說來說,還很記憶猶新。
這些日軍知道,在自己傷亡不小,對手又異常狡猾,又是被困在四面有城牆的城區之內,突圍的成功的可能性幾乎爲零。除非留下一支部隊全力掩護,否則幾乎是不可能的。儘管此刻他們距離已經被拆卸掉城門的西城牆的直線距離並不遠。
但留下那支部隊掩護突圍,幾個中隊長又相互推諉,誰也不肯承擔這個在他們看來肯定是送死的任務。小半天下來,還沒有決定是誰留下。逼急眼了,就嚷着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都留下來,依靠駐地內大量的庫存彈藥,也許還能堅持到師團長回援。
鑑於幾個中隊長此番表態,也不想得罪部下過甚的北野高津也只能做出一個除了他之外,幾乎所有人都皆大歡喜的決定,大家都不走了,留下來一起堅守。
而讓第三大隊所有官兵堅持打下去的最關鍵原因是他們來佳木斯數月,收刮的錢物此刻就在營區之內。對於這些大阪兵來說,生命誠可貴,但金錢的魅力也不容小視。丟掉這些錢物,對他們來說,跟要殺了他們一樣難受。
對於第三大隊所有基層官兵來說,土肥原賢二這個軍司令官的安危,與自己的這些錢財物相比,並不比這些足可以讓自己發家致富的物品值錢到那裡去。軍司令官若是陣亡了,這責任自然有上邊的長官去承擔,自己幾乎沒有什麼損失。
若是這些值錢的東西都丟了,那麼自己在想彌補損失,可就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了。可以說,三個原因之中,這個原因纔是激勵第三大隊除了北野高津之外,所有官兵抵抗下去最根本的原因。
這些第四師團的官兵想法不錯,但當改變之前層層推進戰術,採取大炮上刺刀,將山炮推進到自己眼皮子底下平射,一個個將他們賴以藏身的營房敲掉的時候,這些日軍官兵側地的傻了眼。拿擲彈筒的威力,與山炮相抗衡,那不是自己找死嗎?
當胡昭山指揮四門山炮冒着日軍機槍火力,在炮兵主力的掩護之下進入日軍營區之時,劉長順見到司令員將一貫珍貴的炮兵都調過來了,知道這是楊震實際已經再下最後總攻擊命令,也咬咬牙下了血本。
爲了保證攻擊得手,劉長順將全部臨出發時,兵工廠剛剛生產出來,臨時配發給一團的六十支衝鋒槍加上自己手中現有部隊中的全部的快慢機全部集中到一個連手中,並將全團數量並不多的新式手榴彈,也全部調撥給了這個連。而一直在營區外提供火力支援的團屬迫擊炮、步兵炮也被他調進了戰場。就近提供火力支援。發起了總攻擊。
衝鋒槍剛剛開始量產,因爲缺乏技術人才以及缺乏經驗,即便是突擊生產,在此次迂迴作戰之前,就算加班加點也不過只生產出來千餘支。除了司令部警衛部隊以及兵工廠警衛部隊留下一部分之外,主要先裝備給了偵察營。其餘的每個團暫時平均裝備一百二十支。因爲要分兵作戰,劉長順此時手中不過只有六十支。
手榴彈也是同樣因爲產能不足,繳獲的庫存九七式手榴彈雖多,但改造完成的拉髮式引信手榴彈數量並不多。而且同樣主要配給了偵察營。三個團平均下來,也同樣沒有裝備多少。此刻部隊使用最多的還是未改造過的,使用撞擊式引信九七式手榴彈。
劉長順將所有的衝鋒槍和新式手榴彈,甚至將手頭上所有可以集中的快慢機也全部加強給這個連,也算是下了血本了。要知道他現在手頭的兵力不過一個多營,這幾種巷戰、近戰的利器裝備的數量實在算不上多。
在總攻發起之前,劉長順將最後這個主攻連以及迫擊炮、步兵炮連三個連長找到面前,仔細交待任務道:“你們三個連不要從正面發起攻擊,你們從右翼三連陣地出擊。那裡因爲地形相對狹窄,一直作爲輔助攻擊方向。這次我就將那裡選爲突破口。”
“至於正面我會調兵採取佯攻掩護你們。你們的攻擊發起時間在佯攻發起十五分鐘之後。那裡是日軍營房最密集的地方,也是在之前炮火覆蓋時的死角,建築物保留的比較多。你們要採取近戰的戰術,多采用手榴彈、衝鋒槍和快慢機近距離密集火力殺傷的戰術。”
“記住,炮兵要緊跟住步兵前進的步伐,不要吝嗇炮彈。步兵炮要爲步兵砸開一切工事。你們要做到步兵打到那裡,你們的火力支援就要到那裡,撕開一切日軍的阻擊工事。迫擊炮要將日軍的擲彈筒給我死死的壓住,要做到他們的擲彈筒打出一發,但絕對不允許他們打出第二發。”
交待完任務,劉長順沒有說什麼鼓舞士氣的話,只是用手指着楊震指揮部的方向道:“司令員就在那裡看着我們,我們今後在兄弟部隊面前還能不能擡起頭就看你們這次的攻擊能不能得手了。”
劉長順的話雖然不多,但起的作用卻是顯而易見。尤其是那一句司令員就在那裡看着我們,明顯對三個連長的情緒調動起來。被劉長順最後調上去的這個連長是日軍細菌戰基地突圍出來的老弟兄聞言什麼都沒有說,拿起身邊的衝鋒槍就轉身離開。而兩個炮兵連長,也點點頭之後紛紛的帶着部隊向預定攻擊發起位置趕去。
劉長順的孤注一擲很快便見到的了成效。正面佯的部隊吸引了日軍大部分的注意力,尤其是配屬的那四門抵近日軍陣地不過百餘米的山炮,將正面的日軍賴以存身的斷壁殘垣徹底炸成了一片廢墟。將日軍不斷的從固有陣地給趕了出來。爲了穩固住僅剩的地盤,北野高津不得不將大部分的兵力投入到正面的防禦之中。
就在北野高津剛剛完成兵力調動,在之前因爲地形狹窄,不利於攻擊方而一直沉默的側翼突然響起密集的槍炮聲。一支手持大量衝鋒槍的部隊用密集的火力在步兵炮與迫擊炮的配合之下,將他的側翼撕的千瘡百孔之後,像一把鋒利的尖刀狠狠的扎進了他僅剩的地盤。
在日軍軍營這種存在有大量建築物的地方,敵我雙方交戰距離大多在幾十米甚至幾米的情況之下,步槍的大射程、高精度射擊根本就不起任何作用。更多需要的是快速而密集的火力。
根本沒有預料到對手裝備了大量衝鋒槍,對對手新戰術極爲不適應的日軍淬不及防之下,防線幾乎是輕而易舉的被撕開。在極近的距離之內,他們手中手動的三八式步槍往往還來不及反應,就被對手手中噴出密集火舌的衝鋒槍或是快慢機打成了蜂窩煤。
側翼打響沒有多長時間,日軍就發現自己根本就無法與對手拼火力。而之前大顯神威的擲彈筒,往往剛剛打出一發榴彈,就遭到了幾發迫擊炮彈的還擊。對手幾乎打瘋了,很多時候迫擊炮的射擊角度幾乎已經成了九十度,根本就不顧及打出去的炮彈會不會落到自己頭上。
甚至日軍驚恐的發現,就算拼手榴彈自己都拼不過人家。自己手中的採用撞擊式引信九七式手榴彈要在硬物之上狠狠的砸一下,才能擊發引信。而投擲時,就算老兵也根本就無法估算爆炸時間。而對手使用的手榴彈是拉髮式引信,可以很好的控制投擲時間。在狹小的室內形成密集的彈片雨。
劉長順這一手衝鋒槍、快慢機與迫擊炮、步兵炮相結合,大量採取近戰的的戰術很有效,給日軍帶來了極大的傷亡。在側翼攻擊發起不久,日軍之前還死守的陣地,漸漸有些支撐不住,終於開始鬆動了。
一直在仔細關注日軍陣地一舉一動的劉長順在敏銳的發現日軍的防禦逐漸有崩潰的趨勢之後,絲毫沒有猶豫的立即發起了全面的攻擊,給日軍最後重重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