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楊震來說,他此刻去兜正按照佐佐木到一的命令,停止前進。正在修建防禦工事,準備與從鶴立出發之日軍第八師團十七聯隊一個大隊匯合的二十四聯隊的屁股,並非是他胃口有多大。
楊震並非是那種八兩的肚量硬要吃下一斤的人。也許是後世養成的習慣,他在行軍作戰之中,更注重的是穩健與冒險相結合。即不一味冒險,也不過於求穩。過於求穩,很多的時候容易貽誤戰機。而過於冒險,則更多的會帶來危害。
他用兵更講究的是根據戰場上的態勢靈活運用,而不是呆板的執行原有作戰計劃。所以此次出亮子河作戰以來,楊震連續兩次根據戰場態勢,調整了作戰部署。
兩次調整,雖然太大的成效還沒有見到,但畢竟起了一定的作用。通過戰術上的調整,不斷的調動日軍,使中路日軍與北路日軍之間距離越來越大。給下一步作戰帶來了良好的戰機。
而佐佐木到一中將的斃命,更是砸碎了此次日軍重兵圍剿的大腦,使得兩路日軍失去了統一的指揮。
三個方向的日軍,由三個親臨一線的聯隊長指揮。而相互之間又沒有隸屬關係。最致命的是,三路日軍分屬三個不同建制。雖然日軍各部隊之間的配合力度遠遠超過了眼下的中國軍隊。但失去了統一的指揮,最起碼在作戰部署於相互配合上肯定會陷入一定的混亂。
在佐佐木到一被擊斃後,不算已經全軍覆滅的南路日僞軍。在日軍沒有重新委任統一指揮之前,實際上其他兩路日軍已經形成各自爲戰的境地。這樣,自己纔會更好的尋找下一步的戰機。
用他的話來說,很多戰鬥只要有四成把握就可以做。如果此次日軍將所有的兵力蝟集成一團,楊震甚至都有可能放棄羣策山那個日軍秘密倉庫中的基地。
因爲他知道,只完成了最基本訓練的部隊,雖然人數與火力上都佔優勢。但訓練上的差距不是短時間之內可以彌補的。這種差距甚至在相當程度上抵消了自己在兵力與火力上的優勢。
日軍抱成一團,自己就算集中所有的火力,在兵力優勢不算太大的情況之下,也很難在短時間之內打垮甚至吃掉日軍一部,以便打破日軍的清剿。就算擊潰日軍一部可能都會很吃力。
而正是佐佐木到一的分兵,給自己創造了一個絕佳的戰機,才使得自己有機會搶先集中主力與大部分火力吃掉三路日軍中的一路,打破了日軍已經形成的合圍圈。
雲頭砬子一戰,自己如果說是因爲部隊的實力大發展而取得的,還不如說是自己過於謹慎。在向佳木斯地區派出偵察部隊之外,沒有忘記南面的依蘭與北面的蘿北方向。先敵派遣了偵察部隊,使得戰場上的主動權得以掌握在自己手中。
尤其是南路依蘭方向,若不是早早的摸清楚了這路日軍的具體動向,一旦自己與中路或是北路日軍陷入膠着狀態的時候,自己很可能會被其偷襲,陷入腹背甚至三面受敵的境地。
那裡相對於佳木斯一線來說,雖說道路、地形皆不利於大部隊作戰。但也正是因爲這個原因,楊震纔沒有忘記那個方向。越是看起來最安全的地方,往往也就意味着有可能出現最危險的情況,這一點楊震沒有忘記。
“兵者詭道也”這個道理楊震還是明白的。對於擅長迂迴突破,性格堅韌,以擅長吃苦耐勞的日軍來說,北滿的山林雖然茂密,但並非是不可逾越的屏障。
不過也正是因爲南路的道路與地形,而且也靠近鐵路線過近,並不利於自己一方大部隊作戰,所以楊震纔將第一戰選擇了那個方向。出其不意,運動設伏,這是楊震自回到這個世界以來大部分時間使用的戰術。
佐佐木到一太自信了。與抗聯以及關內正面戰場上的國軍打過多年交道的他對日軍戰鬥力的自信,使得他一廂情願的認爲除了第四師團那樣過於另類的部隊之外,皇軍的一個大隊的兵力足夠抵抗抗聯數千人的進攻。
而正是有了這個底氣,他纔敢制定了這個分兵合擊。以一部做誘餌,吸引其上當。將其引誘出深山之後,主力則採取側後合圍的戰術,爭取一鼓作氣將楊震所部圍殲在湯原西北地區。也正是他的這個自信給楊震創造了一個絕佳的戰機。
不過雖然目前已經暴露出來的下一步戰機看起來很誘人,但前些天幾乎沒有停頓的大體力訓練,加上連續奔襲作戰,使得楊震所部雖然經受住了考驗,但實打實的已經疲憊到了極點。實際上楊震對於自己部隊連續作戰之後,現在究竟還有多少戰鬥力,自己也不太敢有把握。
但此刻楊震就算明知道打不下去,卻也只能硬着頭皮往下打。佐佐木到一雖然斃命,但日軍可以迅速的另外調集一名指揮官前來接替。如果不想辦法擊潰剩餘兩路日軍中的一路,一旦兩路日軍匯合,重新形成一個加強聯隊的兵力,纔是對自己最大的壓力。
楊震不怕日軍分兵,對於他來說日軍兵力越分散,戰機也就越多。他怕的是日軍匯合成重兵集團。到時候別說一個聯隊,就算是兩個大隊,自己就算有火力的優勢,在硬碰硬的時候,也不是在短時間之內可以解決的。
雲頭砬子那一戰是一個不可複製的意外。自己在那一戰中,完美的達成了戰術上的突然性與火力的集中使用。那場戰鬥之中的主動權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中。
雲頭砬子一戰過後,自己無論是戰略意圖還是戰術意圖已經暴露無遺。作爲主力的中路日軍與北路日軍兩個大隊已經有靠攏的趨勢。
自己若不能在兩路日軍匯合之前,再吃掉其一部。一旦駐軍佳木斯的日軍快速增援,自己之前獲得的優勢將蕩然無存。甚至自己有重蹈抗聯三路軍的覆轍,只能再一次隱蔽進深山老林。或是穿越小興安嶺,撤至鬆嫩平原地區的可能。所以接下來這一戰,無論楊震情不情願,都要打下去。
就在直屬炮兵團對着此次日軍臨時進剿指揮部所在地太平川村進行猛烈炮擊的同時,楊震接到了正指揮兩個營對由鶴立出發日軍進行虛虛假假攻擊的郭炳勳自黃昏起,當面之敵開始全力向西南方向攻擊前進,有加速向中路日軍靠攏,自己正指揮一團兩個營沿着法司河沿岸節節抗擊。且鶴立之敵已經出動的電報。
接到郭炳勳的電報,楊震第一時間便知道仗打到這個份上,自己的那些序虛張聲勢的行動,已經失去了作用。自己的戰術意圖,已經是暴露無遺。
快速的撤離太平川一線是必須的。這裡北面還有日軍建立的其他數個集團部落。自己在太平川打的驚天動地,就算是死人都能察覺的到。一旦駐紮佳木斯的日軍接到其他集團部落僞滿警察的彙報,快速的調集援軍,自己將有被合圍的可能。
日軍的機動性,遠不是單靠自己徒步行軍可以相比的。以最快的速度撤離是必須的,但下一步的作戰方向究竟指向那一路日軍,楊震還是有些遲疑不定。
就算自己在太平川地區打掉了其兩個中隊,沿途又被王光宇零敲碎擊打掉了部分兵力。但其總兵力在北路兩個日軍大隊匯合之前還算是兩路日軍之中最雄厚的。說實在的楊震對自己能不能一鼓作氣拿下他,實在沒有信心。
他之前雖然選定的是配合王光宇先吃掉中路之敵,是因爲在他看來,中路之敵是日軍此次進剿的主力。只要打掉中路之敵,便相當於打破了日軍此次進剿的全盤計劃。剩下的北路日軍在面臨孤軍作戰的情況之下,也只能退回佳木斯地區。
但自己部隊能不能在短時間之內打垮中路之敵,同時北路的郭炳勳在日軍兵力增加至兩個大隊的情況之下,能不能拖住日軍。佳木斯的日軍能不能快速的增援,這都是楊震必須要考慮的。對於楊震來說,日軍駐紮在佳木斯的第四師團纔是他進行下一步作戰時最擔心的問題。
不僅太平川一線距離佳木斯太近了,即便是尖山子一線距離佳木斯又遠到那裡去?第四師團自己雖然接觸過,在後世也久聞其大名。但楊震對其仍然是很擔心。
自己在敦化北部山區遭遇到的第八聯隊是不是第四師團的特例,還是第四師團那幾個聯隊都是這個德行?楊震也摸不準。他只知道,在戰場之上小看任何一個對手,都要付出血的代價的。
沉默了一會,楊震決定還是多聽聽別人的意見。在郭炳勳還遠在法司河一線的情況之下,楊震喚來董平這個他最看重的部下之一。將自己的想法與其說了說,徵詢了一下董平對下一步作戰的看法。
正在集結隊伍準備出發的董平被楊震喚來,聽罷楊震說完自己的想法,董平沒有立即回答,在打量了地圖好大一會之後,擡起頭看了看楊震信任的目光道:“司令員,我們下一步既然必須要打,爲什麼非要看着眼前的這兩股日軍?”
“司令員,您看。現在中路日軍至少還有一個多大隊的兵力。再加上僞滿軍警,應該說兵力還是相對比較強大的。而北路日軍雖有兩個大隊,但是分別在鶴立與法司河一線,分別處於兩個不同的位置之上。”
“我們若是先打中路之敵,北路日軍兩個大隊一旦匯合,全力發起攻擊,向中路日軍靠攏的話,郭參謀長指揮的兩個營則很難拖住他們的腳步。”
“我軍的裝備雖然不差,但素質上還是與日軍無法相比。兩個營的兵力,在正規陣地戰之中,很難能擋得住日軍兩個大隊的輪番衝擊之下的。";
“況且,在天明之後,日軍還可以得到空中支援。日軍在湯原縣城以南就有一個野戰機場。其空中支援,在極短的時間之內就可以到達戰場。在敵地空火力的支援之下,我們的部隊就算是以倍於日軍的兵力,也不見得能抵擋的住日軍兩個大隊的攻擊。”
“而且中路日軍已經停止前進,開始構築防禦工事。按照我們現在的戰鬥力來看,就算是有大量的炮火支援,但也很難在硬碰硬的情況之下,在短時間之內吃掉中路日軍。”
“戰事一旦拖延起來,短時間無法結束的話。而北路郭參謀長兩個營的兵力又無法阻擊日軍兩個大隊太長時間的情況之下,這樣我們很容易處於腹背受敵的境地。”
“而我們若是先打北路日軍,我們不僅要加強王副參謀長的兵力,以便阻擊中路日軍向北路靠攏,而且還要分兵阻擊由鶴立出發的日軍。這樣一來我們用於圍殲北路日軍的兵力就相當的有限。”
“實際上在鶴立日軍西進,南路日軍全軍覆滅的情況之下,日軍還是形成了三路進擊的局面。只不過現在形成了以中路日軍爲南線側翼,北路日軍則無意中成了負責左右策應,擔當主力的境地。”
“而現在實際擔任中路進攻主力的北線日軍只有一個大隊的兵力,兵力相對單薄。實力與之前的中路日軍有一個聯隊,僞滿軍一個團的情況無法相比。加之他們已經進入山地作戰,這一個大隊的兵力根本就不敷使用。”
“所以我認爲現在的局面對我們非常有利。對於我們來說,現在最重要的不是打中路或是北路那一路日軍的事情。最關鍵的是絕對不能讓鶴立之敵與法司河一線日軍匯合。”
聽到董平的分析,楊震讚賞的點了點頭後,又道:“你的意思是先打目前已經進至法司河一線之敵?”
董平搖搖頭道:“司令員,我剛剛說過,無論先打尖山子一線,還是法司河一線都不是上策。我的意見是要打就打由鶴立出動的這部分日僞軍。”
“我們現在無論是轉向尖山子一線,還是法司河一線,直線距離都差不多。既然我們要跑相同的路,還不如看情況,或是北渡格節河,直插王傻子屯至西河屯一線。或是直插廟嶺子山一線。將日軍這兩個大隊分割開來。”
“參謀長那裡雖然只有兩個營與部分偵察部隊,若是想全力阻擊日軍兩個大隊的兵力很吃力。但是拖住日軍一個大隊的兵力還是可以的。我看他那裡可以讓開法司河一線,放日軍過河。”
“只要這路日軍渡過法司河一線,他們與鶴立出動之敵之間就出現了一個相當大的缺口。按照法司河一線日軍的目前態勢來看,佐佐木到一應該給他們下達了死命令,必須向尖山子一線靠攏。但對於他們本身來說,兩個大隊行程間隔的那一天卻不失那麼好彌補的。所以對於我們來說,這將會是一個絕佳的戰機。”
“在放日軍渡過法司河之後,無論參謀長還是王副參謀長那裡都不用對其當面日軍進行太頑強的阻擊。只是其採取王副參謀長採取過的拖延戰術,利用格金河、集科河等天然屏障以及這一帶的山林,儘量拖延其匯合時間,再您這邊打響之前不使其合兵一處便可。”
“一旦您這邊打響,他們則立即匯合一處,集中全部的兵力與火力,全力拖住日軍向北增援。給我們圍殲鶴立出動之敵,爭取時間。至於完成對鶴立之敵的圍殲後的下一步作戰,我們可以視戰局的發展而定。”
“我之所以提出先打鶴立出動的這部分日軍,除了這部分日軍現在是真正的孤軍之外,另外一個重要原因便是無論是王傻子屯或是廟嶺子山一線距離我們羣策山秘密基地的距離都不遠。我們可以就近補充彈藥與轉運傷員。”
董平一邊說,楊震手中的鉛筆一邊在地圖之上快速的進行着作業。等董平的話音落下,楊震也已經完成了圖上作業。
看着圖上標出的敵我態勢,楊震心中快速的分析了一下整個戰場的敵我態勢,馬上便明白了董平的想法。在仔細琢磨了一會之後,楊震下定決心道:“好,就按照你的建議,集中主力先打鶴立之敵。”
楊震看了看錶之後,又道:“現在劉長順帶着一個營與工兵營,應該已經完成對佳綏鐵路的破壞。我看可以讓他增援參謀長那裡。而參謀長從法司河一線後撤的時候,我看可以留下一個營就地隱蔽在法司河一線。待主力抵達之後,立即封鎖由法司河一線進山日軍的退路,配合主力作戰。”
聽到楊震點頭同意自己先打鶴立之敵的建議,董平壓制住心中的激動,又道:“司令員,我看您最擔心的不是尖山子與法司河一線之敵,而是佳木斯的這個第四師團。不管怎麼說,這裡有日軍一個整編師團,位置又是距離戰場最近。一旦其全力增援,我們則很難抵禦。”
“如我帶上一個偵察排,一部電臺,更換便裝東進至松花江北岸佳綏鐵路沿線進行偵察。受於地形限制,那裡是除了繞經湯原縣城之外,日軍增援戰場的必經通道。一旦佳木斯的日軍有任何動向,有了我們釘在那裡,您可以在第一時間接到報告,使我們不至於陷入被動。”
對於董平的這一個建議,楊震卻是微微考慮了一下才點頭道:“可以,不過不能只帶一個排。我給你留下兩個排。那裡靠近佳木斯,是僞三江省公署所在地,敵僞勢力很大。多留下一點兵力,我可以放心一些。”
“你帶小部隊在那裡活動一定要多加小心,儘量不要與生人接觸。出了偵察行動之外,不要採取任何的冒險。無論出現任何情況都不要與日軍硬碰硬。”
“一旦形勢出現變化,馬上撤回羣策山。無論如何,你要給我活着回來。記住。你們每一個人都是寶貝,不是用來與敵人死打硬拼的。”
對於楊震的器重與關懷,董平鄭重的向楊震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後道:“令員,您的這些話我一定會記住的,我一定會把所有隊員都安全的帶回來。司令員,天色不早了,您也該出發了。您那邊越早打響,我這邊就越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