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佐木到一當初在制定這個進剿計劃的時候,北路抵達的日軍第八師團部隊之所以只出動了一個步兵大隊,實際上是被他當作摸清楚對手的底細的一張牌。更藏着以這個日軍大隊做誘餌,吸引對手上當以便聚而殲之。
自鏡泊湖一戰之後,通過在哈爾巴嶺捕獲的一名戰俘,佐佐木到一對此時自己這個難纏的對手有多少兵力心中有了一個大致的數目。但他始終不相信對手現在雖有了萬餘的兵力,但在缺槍少彈,尤其是缺乏訓練的情況之下,還敢與堂堂大日本皇軍面對面的硬碰硬。
雖然不相信對手會有膽子與大日本皇軍硬碰硬。但知道對手急需補給的佐佐木到一知道,就算對手再不想打,但眼下的形勢也只能逼着他打。
不用說別的,就單單這萬餘人的武器彈藥,就是對手面臨的最直接的需要。沒有武器彈藥,他拿什麼武裝自己的部隊?就靠繳獲各地自衛團的那幾條破槍嗎?
自己的這個對手很狡猾,也很謹慎,不過在有些時候膽子也很大。在必要的時候,他不見得不敢冒着這樣的風險。要知道,拿訓練、裝備皆不住的部隊去與訓練、裝備皆精良的對手硬拼,這種愚蠢的事情,世界上也沒有任何一個但凡有一點頭腦的指揮官會做的出來。
儘管一般指揮官都不會這麼做,但從自己這個對手從他再次出山以來的幾次戰鬥來看,這個傢伙從來都不缺冒險精神。必要的時候,他的膽子大的很。
敦化北部一戰,他兵力不過千人,就敢襲擊有滿洲國軍配合的皇軍一個整編大隊。現在他有了上萬的兵員,對孤軍突入的一個皇軍大隊,在急需補給的情況之下,不見得沒有一搏的勇氣。
所以在部署進山清剿的時候,特地弄了一個大手筆,用一個步兵大隊做誘餌。試圖引誘對手上鉤,讓他們以爲有機可乘,可以渾水摸魚的摸上一把。將其引誘到平原或是低山丘陵地帶,給自己創造一個全殲的機會。畢竟在平原地區作戰,比進山,在小興安嶺的原始森林之中去找容易的多。
而且湯原北部地區已經完成歸屯並戶,這些人若想獲得糧食、物資補給,也只能出山。作爲一名帝國陸軍大學的畢業生,一萬多部隊,每天所需要的糧食有多少,佐佐木到一還是能估算出來的。
他不信對手從鏡泊湖繳獲的那些糧食能夠維持太長的時間。所以佐佐木到一打賭,對手明知道這是一個咬不開的硬核桃,爲了生存,那也只能硬着頭皮去咬。
但從兩封電報上發來的兩路日軍遭遇到的對手火力配備來看,又都像是他們的主力。尤其第十七聯隊發來的電報上,甚至連對手有幾挺重機槍、幾門迫擊炮都說的很詳細。
從這一點上看,十七聯隊遭遇到的反滿武裝,倒像是主力。可二十四聯隊發來的內容差不多的電報,佐佐木到一也不敢忽視。
到底那一路纔是真正的對手?如果兩路都是故意放出來的煙霧彈?那麼他們的真實意圖又是什麼?若是對方的武器配備真像電報上說的那樣,那麼他們又是從哪裡搞來了這麼多的武器?
當然佐佐木到一併不知道,一直還沒有與對手正面照面的武田壽說自己遇到的是反滿抗日武裝主力,是從落在自己腦袋上的迫擊炮彈密度以及對手使用重機槍的數量來計算的。
對於佐佐木到一來說,現在最平靜的卻是因爲行軍路線大多都在山區而讓他最擔憂遇到伏擊的南路日軍。雖然這條線路是最隱蔽的,但也因爲地形所限,是最容易受到伏擊的。
在地圖之上觀察良久,佐佐木到一將自己的副官喚了過來道:“有沒有村田孝生大佐的電報?”
聽到佐佐木到一詢問,他的副官連忙立正道:“閣下,村田大佐那邊還沒有任何消息傳來。而且,還未到與他們規定的聯絡時間。他們正處於行軍之中,根本就無法架設電臺。所以在未到規定聯絡時間內,我們還無法得到他們那邊的任何報告。”
聽罷副官的彙報,佐佐木到一沉思了一下道:“你不要在我這裡等了,去電報室。如果有村田大佐的電報馬上送交給我。”
將希望放在了南路日軍身上的佐佐木到一還不知道,他期待的作爲奇兵的村田孝生的兩個大隊,此刻在楊震密集的火力打擊之下,已經全軍覆滅。
村田孝生的垂死掙扎並沒有能挽回局面。在炮火之下傷亡慘重的日軍剩餘部隊,在試圖打開一條突圍的道路時,失去了所有火力支援的日軍被對手密集的機槍火力成片的打倒。
戰鬥之中,在關內與支那政府軍最精銳的所謂德械師作過戰的村田孝生還是第一次見到有那支支那軍隊有這麼多的機槍、迫擊炮,甚至是山野炮。要知道即便是當年素稱支那軍最精銳,裝備也是最精良的德械師,所裝備的輕重機槍也沒有這裡多。
連續攻擊的攻擊失利,非但沒有能打開一條突圍的道路,反倒自己的殘餘部隊被正面與側面的密集火力殺傷過半。等楊震下達總攻擊命令的時候,兩個大隊的日軍能站起來的不足一箇中隊。
看着剩下的這一個中隊,見到對手衝上來正退子彈準備白刃戰的日軍,楊震那裡肯和他們拼刺刀?集中了所有的快慢機一陣橫掃,連那個舉着軍刀準備維護自己軍官榮譽的村田孝生大佐一起打成了馬蜂窩。
這一場伏擊戰,除了彈藥消耗有些過大之外,打的是痛快淋漓。以不足百餘人的傷亡數字,殲滅日軍兩個大隊,僞滿軍一個團。擊斃大佐聯隊長一人,俘虜僞滿軍三百餘人。對於日軍的那些傷員,楊震自然不會客氣,一個手勢,每人補上了一刺刀。
而還不知道南線日僞軍已經全軍覆滅的佐佐木到一更不知道,就在他給他的副官下命令的時候,楊震除了留下劉長順帶領一個營在工兵營的配合之下,準備對尚未完全完工的佳綏鐵路浩良河到晨明之間路段展開大規模的破襲之外,主力已經完成轉向。而目標就是他所在的太平川地區。
當然楊震並不知道佐佐木到一就在太平川坐鎮指揮。楊震之所以改變作戰計劃,將目標選在了距離湯原縣城不過十五公里,地處三江平原上的太平川。
是因爲他在接到被王光宇展開之後,留在帶着一個偵察排,一部五瓦電臺,在太平川附近繼續偵察的董平的報告。在日軍主力向亮子河一線開始掃蕩之後,日軍居然在太平川一線還留下兩個日軍中隊。這個情況引起了楊震的注意。
接到日軍第四十三聯隊並未全部進山,在太平川地區留下兩個中隊的報告,楊震的眉頭皺了起來。日軍雖然兵分三路,但位於小興安嶺南坡的亮子河一線山林密集,迴旋餘地極大。
對於這麼大的一片山林來說,一個聯隊的兵力即便加上一個八百人的僞滿軍步兵團也實在算不上充足。要知道去年日軍對活動在湯原、蘿北一帶的抗聯三路軍進行清剿時,動用了整整兩萬餘日僞軍。其中日軍整編聯隊就動用了三個。
而此次日軍爲何在兵力並不算充足的情況之下,還在太平川一線留下了兩個野戰中隊的兵力,這個原因是什麼?是大意?還是太平川地區別有隱情?難道那裡是日軍此次清剿的補給點所在?
在琢磨了一會,楊震還是決定去摸一摸這裡究竟是什麼情況。如果真的是日軍的補給點,那麼搞定這裡,就相當於掐斷了整個進山日軍的生命線。
而且楊震之所以打定注意去摸一下位於平原地區的太平川,心中還隱隱有一股子擔憂。日軍對抗聯清剿有過多次使用毒氣的先例。誰能擔保日軍此次進山放下屠刀?
如果說日軍準備在此次進山使用毒氣,那麼這個太平川地區部署了這麼多的日軍,很可能是日軍的一個毒氣儲備點。只要打掉了這裡,無形之中可以減小部隊在戰鬥之中的傷亡。
所以楊震雖然猶豫了一下,但最終還是決定,去摸一摸這裡的真實情況。雖然這裡距離駐紮有日軍整整一個師團的佳木斯地區直線距離很近,但楊震相信只要自己動作夠快,應該能夠搶在佳木斯第四師團反應過來之前,搞他一傢伙。
下定決心之後,楊震帶隊立即出發。避開已經抵達八家子一線的中路日軍,從湯原縣城以北,沿着北靠山、景春屯一線直插太平川。現在楊震所部,除了沒有軍銜與領章之外,包括武器在內,幾乎是全套日軍裝備。這使得天上幾批向西飛去的日軍飛機對下面這支行軍部隊沒有絲毫的懷疑。
在加上日軍在湯原地區大勢開展歸屯並戶,整個湯原地區的民衆大部分被集中到了幾個大的集團部落之中。一路之上的人煙並不多。就算有,一下子見到這麼多的日本兵,那裡還敢上仔細的詢問。早就遠遠的避開了。
而各個開拓團,楊震卻是自己小心的避開。對於這些開拓團,楊震現在暫時還不想碰。身上的裝備、軍裝,再加上楊震自己的小心翼翼,在未引起敵人注意之前,楊震在黃昏降臨之後,悄然率軍抵達了太平川東南方向的新安一線的一片樹林之中與董平匯合。
見到董平之後,楊震顧不得其他的事情,第一件事就是命他立即彙報情況。
聽到楊震的命令,董平也沒有含糊,立即將自己偵察到的情況與楊震做了詳細的彙報:“司令員,今天清晨,王副參謀長調集了一團的部分營團屬迫擊炮,對太平川內正在集結的日軍展開了一次炮火急襲。”
“雖還不知道這陣子炮火急襲的戰果,但從日軍出發之後的兵力來估算,估計至少日軍一箇中隊失去了戰鬥力。而在日軍行軍大隊出發之後,王副參謀長命我繼續留在這裡監視日軍後續部隊。因爲日軍出發的數目與抵達這裡的兵力差別很大,幾乎少了整整一個大隊的兵力。”
“等日軍主力出發之後,我準備抵近觀察一下日軍究竟在這裡留下了多少的兵力。但日軍戒備太森嚴,我們根本無法靠近。只能依靠望遠鏡做遠距離偵察。”
“不過我們雖然沒有能摸清楚這裡日軍的具體數目,但在太平川村中發現了大功率電臺的天線。從天線的樣子來看,這裡的電臺至少在五十瓦以上。而且從天線的數目來說,這種大功率電臺並不止一部。”
“觀察到這些天線之後,我一直感覺這裡應該至少是日軍一個聯隊的指揮部。所以採取了各種方式想要混進去,仔細偵察一下,可惜都因爲日軍過於警覺而放棄。”
“不過我們在新安抓到了一名僞滿湯原縣警察署駐太平川警察所的一名僞滿警察。據他供訴說,在這股日軍抵達太平川之後,將原來那裡集團部落的百姓全部暫時趕到了北面的雙臺屯集團之中。”
“而且,將所有的僞滿警察也遷到了那裡。他聽說是來了一個鬼子的大官,準備將太平川當作指揮部。日本人爲了保證機密,所以將這裡的百姓都遷移走了。便是僞滿警察也一個不留。”
“他是因爲住在新安的母親生病,才特地從雙臺屯請假回去探望母親。臨走之前,太平川的僞滿警察署滿籍署長再三告訴他,不要從太平川走,從東邊的金家屯繞着走。否則一旦被日本人發現了,肯定會將他當作窺視軍情的探子,砍頭的。”
“有了這個僞滿警察的口供,再加上從望遠鏡內觀察到的大功率電臺天線,所以我想這裡會不會就是佐佐木到一的指揮部?而此時太平春內的日軍應該在兩個中隊左右。
“因爲我在望遠鏡中觀察到在清晨那陣子炮擊之後,日軍在村外至少焚化了七十具以上的屍體。按照這個陣亡數字估算,小鬼子至少在那陣子炮擊之中損失了一箇中隊。按照日軍出發之時,少了一個大隊兵力來推算,也就是說現在太平川村內還有兩個日軍中隊。”
聽罷董平的彙報,楊震的手指在地圖上敲了敲,沉思了好大一會,擡頭看了看天色,卻是問了王光宇那裡的情況道:“王副參謀長那裡怎麼樣?能不能將鬼子這個二十四聯隊拖住?”
“應該沒有問題。王副參謀長用你昨天教的戰術,以冷槍、冷炮加上地雷、陷阱的戰術,把鬼子可算是弄苦了。大半天過去了,連二十里的路線都沒有走上。”
“一個小時前,我最後一次與王副參謀長聯繫的時候,日軍纔剛剛抵達尖山子一線。這還是日軍抽調了大批飛機掩護的結果,否則他們現在能抵達新望一線就該偷着樂了。而北路由鶴立出發的日軍,在參謀長虛虛實實的戰術迷惑之下,還沒有渡過法司河。”
“現在中路日軍與北路日軍之間的距離越拉越大。除非他們連夜行軍,否則按照目前的行軍速度,他們根本不可能在今天午夜之前,抵達亮子河一線。”
對於董平的彙報,楊震沉下心來略微琢磨了一下道:“你看現在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鬼子的飛機不可能在出現。不管小鬼子在這裡搞什麼名堂?如果我們將集中所有火力,趁着鬼子將整個太平川一線的百姓已經全部驅趕,搞他一傢伙怎麼樣?”
董平看了看楊震盯着自己的雙眼,沉思了一下之後道:“這樣,司令員,你手中現在不是還有偵察營的兩個排的兵力嗎?我手中還有一個排。我看我們是不是趁着夜色的掩護,儘可能的靠近太平川。”
“一是爲炮火指示目標。二如果有機會,我們可以趁亂搞他一傢伙,徹底的摸摸這裡鬼子。您看怎麼樣?”
“好,就這麼辦。不過你去摸夜螺絲,一個偵察連的兵力可不夠。這樣我在給你挑選一個連,加強兩挺重機槍,統一由你指揮。不過有機會,你就撈他一把。沒有機會,在我炮火停止之後馬上撤回來。”對於董平想趁機在搞他一傢伙的想法,楊震想都沒有想的同意了。
而此刻還不知道對手已經將利劍高懸在自己頭上的佐佐木到一正在爲接到正在施工的佳綏鐵路浩良河至晨明一線被不明武裝大舉破壞。準備用於修建佳綏鐵路以及至小興安嶺腹地支線近萬名勞工被不明武裝劫走的消息而大發雷霆。
佳綏鐵路被截斷,加上之前始終無法與南路日軍取得聯繫,以及浩良河鐵路警察發來的北面山中傳來密集的炮聲的報告,讓佐佐木到一心中對南線作爲奇兵的兩個步兵大隊產生了一股子極爲不詳的預感。
當黃昏之前,在接到佳綏鐵路遭遇到大規模的破壞之後,被佐佐木到一火速從佳木斯被派出尋找南路日軍飛機發回來,在雲頭砬子以南發現有激戰之後的痕跡,同時在當地發現了大批皇軍士兵屍體的報告,讓佐佐木到一陷入了驚呆之中。
這個報告意味着什麼,佐佐木到一心中很清楚。他明白,自己作爲奇兵使用的兩個大隊已經是全軍覆滅。到這個時候,他才明白,自己的對手早已經不是當初的吳下阿蒙了。
被南路日軍全軍覆滅弄的暴跳如雷的佐佐木到一,對自己身邊的副官怒道:“八嘎,這些人哪來的這麼多的武器裝備?你馬上給關東軍司令部發電報,詢問最近有沒有那個秘密倉庫受到襲擊。尤其是位於湯原縣、蘿北、佛雲境內的所有軍火倉庫,全部要問道。不行就派人親自去查。我要在最短的時間之內,要結果。”
“電告依蘭憲兵隊,讓他們對依蘭境內進行徹底的清查。我要知道究竟是誰泄露了南路進軍的路線,能讓那些反滿分子如此精確的摸到我們的部署?”
“另外,給武田壽大發報,命他立即停止前進,做好戰鬥準備。同時給河田毅大佐發報,告訴他,他身邊都是小股反滿武裝。讓他不要與其糾纏,立即南下尖山子一線與二十四聯隊匯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