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石溝的地形並不適合部隊展開,特別是溝裡的大道,說是大道,其實連馬車也無法通過,所以佐佐木指揮部隊想要追上那些北平出來的知識分子,就只能從道路上衝過去。
雖然前面只有幾個人在拼命阻擋,但限於地形的原因,他優勢的兵力卻無法展開,就是那挺重機槍,除了聲音沉悶給人制造壓抑和恐懼外,真正的效果卻並不理想。
溝裡的地形讓機槍手根本無法找到好的地形構建機槍工事。
剛纔在林子裡倒是建了一個,只是被偷襲者一通襲擊,伏擊戰打成了追擊戰,那工事也就用不上了。
這時的重機槍,其實還不如那兩挺歪把子輕機槍。
看到獵物就要逃出掌心,佐佐木只能一面指揮部隊沿着道路拼命追擊,一面讓一個軍曹帶着十多個鬼子兵,從樹林裡迂迴過去。
從林子裡迂迴過去的士兵,眼看就要到那幾個阻擊的中國人側面時,突然,林子裡響起了清脆的槍聲。
佐佐木一下就聽出是駁殼槍的聲音,只是槍聲十分密集,簡單如同爆竹一般,與平常聽到的駁殼槍聲有些不同。
他心裡一凝之下,立即猜到是幾年前才投產的毛瑟手槍改進型,被稱爲鏡面匣子的自動手槍。
要知道,這種手槍在中國境內並不很多,因爲採用彈夾供彈,其換裝子彈的速度,比一般的駁殼槍可是快了很多,而且近戰火力也十分兇猛。
果然,就只短短十來秒鐘,就聽到林子裡傳來部下的慘叫。
看來,躲在林裡偷襲的中國人並沒被自己的部下消滅,想到這裡,佐佐木的心裡涌起一團陰影。
就在這時,韓奎連滾帶爬地跑了過來。
“太君,林子裡的敵人太厲害了,我的人損失慘重,實在是擋不住啊。”韓奎沒想到自己的人在林子裡只是與偷襲者打了一個照面,連人都沒看清,就喪失了六人,剩下的人再也不敢呆在林子裡,只能狼狽地逃出樹林。
還是呆在大日本皇軍身邊安全。
“八格,你的,怕死的有。”佐佐木聽到韓奎這話,頓時擡起手掌,朝着韓奎的臉上猛力搧去。
如果不是這些膽小的支那人私自撤離,從林子裡迂迴的帝國皇軍,怎麼會再次遭到偷襲?
這時林子裡,柳天舒和石強與那些鬼子兵已打成一團,只可惜石強對樹林有一種天生的敏感,來去自如地朝着鬼子打槍,而柳天舒在樹林裡如同鬼魅,再加上他手裡的二十響恐怖的近戰火力,進入林子的鬼子兵,在傷亡了八人之後,不得不退出樹林。
好在這時,前面阻擊的中國人開始向後退去,佐佐木將指揮刀猛然一揮,喝令剩下的士兵朝着前面發起猛烈衝鋒。
賀老拴和劉鐵匠瞟見武建飛等人已撤進溝口的林子,而身邊的隊員已全部犧牲,兩人互看一眼,舉槍猛射一通後,迅速滾進道路邊的樹林,飛快向密林深處撤退。
佐佐木發現阻擊者逃進樹林,而溝口處又是一片沉靜,知道獵物已然逃走,惱怒之餘,立即命令一個班的日軍返回攻擊後面的偷襲者,其餘的人卻是朝着一側的樹林猛烈開火,同時開始尋找陣亡的士兵。
柳天舒瞟見兩個人影滾入道路另一側的樹林,知道剩下的人已經撤走,叫住正朝着前猛衝的石強,回頭看了一眼正在路上集結的敵人,將剩下的手雷拔去保險後,一磕之下脫手飛出,然後帶着石強急速向後退去。
趙大海等人還在後面與小鬼子激戰,如果不能及時撤退,等小鬼子的大部隊返回,他們幾個怕不夠小鬼子塞牙縫。
兩人還沒繞到趙大海的位置,就聽到那邊的槍聲已經停止。
柳天舒心裡一嘆,拉住石強,尋了一棵大樹,一屁股坐下。
剛纔一番激戰,已讓兩人累到極點。
雖然擔心劉鐵匠和趙大海的安全,但這個時候,既然槍聲已經停止,自己就算過去,恐怕也是晚了。
一切還是等小鬼子離開後再說吧。
在樹林裡呆了一個小時,看到小鬼子終於穿過溝底,從溝的西端離開後,柳天舒和石強才小心地從樹林裡下來到了道路邊。
沿着溝底的道路搜索了一陣後,柳天舒沮喪地停住了腳步。
沒想到小鬼子不但帶走了被擊斃的日軍屍體,還將劉鐵匠這邊犧牲的人的遺體,也全被帶走了。
整個溝底被打掃得乾乾淨淨,弄得柳天舒連自己這邊有哪些人犧牲都搞不清了。
至於有沒有因爲受傷被抓走的,柳天舒倒並不擔心,因爲在小鬼子清理戰場時,並沒有看到這邊有受傷的人被抓走。
在鬼子兵進樹林擡走被擊斃的鬼子屍體時,柳天舒原本也想着給小鬼子點厲害,無奈這一番激戰,讓他和石強的體力消耗得十分厲害,再加上小鬼子的機槍手,手裡舉着輕機槍在一邊警惕地盯着,讓他最終放棄了偷襲的念頭。
現在最關鍵的,是找到劉鐵匠和趙大海他們。
就在柳天舒和石強以爲趙大海他們已經離開的時候,突然聽到林子裡傳來響聲,兩人立即躍到一邊,迅速將槍口轉向聲響處。
“天舒嗎?我是老趙。”林子裡響起熟悉的聲音。
柳天舒和石強頓時有一種迷失的孤兒找到親人的感覺,一股熱流從兩人的眼中流出。
“趙大叔,你們沒事吧?是我,是我和強子。”柳天舒激動地朝着林子裡喊道。
隨着林子裡一陣響聲傳來,兩個人影從林子裡出來,柳天舒藉着月光一看,走在前面的果然是趙大海,跟在他身後的,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後生。
只是這後生的臉上全是悲痛。
“天舒,你和強子沒事吧?”看到兩人迎上來,趙大海兩眼溼潤,關切地問道。
“我們沒事,趙大叔,他們呢?”看見只有兩人走出林子,柳天舒心裡一緊。
趙大海頓時神色黯然,沉默了一陣,低聲說道:“他們都犧牲了,不過,他們是好樣的,沒有一個是孬種。”
“都犧牲了?”雖然早有心裡準備,柳天舒還是有一種無法形容的悲痛。
要知道,留在西邊溝口跟着趙大海的八個人,現在只剩下一個後生,其餘七人,竟然全部犧牲了。
昨天還與自己有說有笑的七條生命,就這樣轉眼消失了。想到這裡,柳天舒有一種想哭的感覺。
趙大海看到柳天舒難過的神情,心裡一嘆,擡手拍了拍他的肩頭,安慰道:“天舒,別難過了,他們是爲了革命,爲了打鬼子而犧牲的,這個仇我們一定會報。好在那些老師學生沒有落到小鬼子手裡。走,我們過去找找,看能不能找到鐵匠他們。”
看到小鬼子開始集中兵力向他們攻擊時,趙大海猜到溝東面的戰鬥已經結束,當機立斷指揮剩下的幾人撤離,可惜他們幾人的戰鬥素質與小鬼子根本不能比,兩個隊員剛一站起,就被迎面撲來的子彈打成了血篩,只有那個後生機靈地貼着地面飛快後撤,與他一道狼狽跑進樹林。
得知後面的偷襲者逃進樹林後,佐佐木命令部隊停止追擊,只是做好警戒,然後讓韓奎的人幫着將陣亡的人擡到路邊,又將打死的偷襲者也擡了過來,最後帶着部隊將敵我雙方的屍體帶回了松陽鎮。
今晚的行動,可謂弄得灰頭土臉。與那些該死的中國人激戰一場,韓奎的人不但傷亡了九個,就是自己的皇軍精銳,也傷亡了十八人,其中有九人直接魂歸故里。
自己的率領的一個精銳小隊,哪曾想在這個小小的山溝裡,竟然損失了三分之一,這讓佐佐木那高傲的頭顱不得不低下。
好在消滅了十三個敢於藐視皇軍威嚴的支那人,雖然自己傷亡慘重,但也算取得了一點戰果。
但願那叫龜左的代理中隊長,不會活劈了自己。
柳天舒與趙大海幾人沿着溝底往東尋找,就在四人快要絕望的時候,聽到林子裡傳來響聲,然後就是劉鐵匠熟悉的聲音響起。
“鐵匠。”
“老趙”。
劉鐵匠和賀老拴從林子裡出來,看到趙大海四人,頓時悲喜交加。
趙大海猛跑過去,一把抱住了劉鐵匠,劉鐵匠只感到左臂一疼,不由哼了一聲。
“鐵匠,你受傷了?快,讓我看看。”聽到劉鐵匠的叫聲,趙大海心裡一驚,急忙放開上下打量,這才發現劉鐵匠的左臂捆着布片。
“沒事,左手被子彈咬了一口,老趙,其他人呢?”劉鐵匠看到只有一個後生跟着趙大海他們,心裡一沉,急忙問道。
聽到這話,趙大海只覺熱淚不住地往外流,“鐵匠,他們都犧牲了,都犧牲了,就剩下我們幾人了。”
說到最後,趙大海的聲音哽咽,痛苦得再也說不出話來。
“都犧牲了?”劉鐵匠聽到一愣,半天不敢相信趙大海的話,過了半晌,溝裡猛然響起劉鐵匠悲愴的喊聲,“****的小鬼子,老子****祖宗,老子與你不共戴天。”
喊過之後,劉鐵匠蹲下身子,右手抱住腦袋,失聲痛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