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七十九軍和七十三軍的潰兵就陸續逃回了四合鄉,夏漢中和王西原兩人也夾雜在亂軍之中,因爲跑得急,夏漢中摔傷了一條腿,是被警衛擡着回來的,王西原也沒好到哪裡去,長筒靴都跑丟一隻,是光着腳板跑回來的。
李默堂一直留在四合鄉的前敵指揮部,並沒有去肥西鎮,看到夏漢中和王西原領着一羣潰兵敗逃回來,臉上卻並沒有太多的驚訝,因爲早在夏漢中他們回來之前,朱子茂和老酒就已經先逃回來,並在李默堂面前告了一狀。
朱子茂和老酒滿心指望着李默堂這個集團軍參謀長能給他們支持公道,就算不能把夏漢中兩人怎麼樣,也至少不會再追究他們兩個臨陣脫逃的責任,但不幸的是,朱子茂和老酒兩人太過高估李默堂的權力了。
李默堂雖然是集團軍參謀長,但其實並沒有太大的實權。
“朱子茂呢?朱子茂人在哪裡?”一回到四合鄉,王東原便首先發難,這也是他跟夏漢中事先商量好的,因爲夏漢中跟李默堂是黃埔的同學,難免會抹不開面子,但是王東原卻是保定軍校畢業的,跟李默堂沒有什麼私交。
李默堂說道:“東原老弟,別那麼大火,歇口氣。”
“歇什麼歇。”王東原說,“來人,給我把姓朱的揪出來!”
李默堂的臉便垮了下來,這一刻,他深刻的體會到了手中沒兵、腰桿不硬的苦澀。
李默堂拿眼睛看夏漢中,夏漢中卻刻意避開眼神,裝作根本沒看到李默堂的眼神,夏漢中倒不是不想賣李默堂這個黃埔同學的面子,實在是這次七十九軍損失太大了,要是不抓一隻替罪羊來頂罪,他就難逃指揮不力的罪責!
至於誰來當這個替罪羊,當然是朱子茂!
朱子茂原本就是從**那邊跑過來的,不找他找誰?
王東原又衝身後十幾個潰兵吼了一嗓子:“還愣着做什麼,抓人!”
“是!”十幾個潰兵轟然應喏,一窩蜂的衝向前敵指揮部,指揮部的一個警衛還想攔一下,結果被潰兵中領頭的少校劈頭蓋臉打了一耳光,那個警衛便捂着臉退到了一側,十幾個潰兵便氣勢洶洶的衝進了指揮部。
不片刻功夫,十幾個潰兵便反揪着朱子茂的胳膊出來了。
朱子茂的兩隻胳膊被潰兵往後高高架起,屁股卻被頂住,疼得眼睛都流下來了,不過這小子也確實硬氣,都已經這樣了,嘴巴上居然還是不肯服輸,兀自在那裡高聲大喊:見了日本人就是一羣蟲,打自己人倒是挺來勁,你們也就這點出息。
“呀嘿?你小子還挺硬氣的。”王東原走到朱子茂面前,不由分說,先劈頭蓋臉扇了朱子茂十幾個耳光,朱子茂的一張小白臉便立刻被打成了豬頭,嘴角也裂開來,鮮血就跟泉水似的流淌了下來,王東原猶不解恨,又照着朱子茂小肚子狠踹了兩腳。
王東原是真恨朱子茂,要是朱子茂這小子沒有臨陣脫逃,哪怕只在肥南據點堅持半個小時,也足夠他們七十三軍跟七十九軍解決肥西鎮的小鬼子了,這一來,這次作戰行動的結果那就截然不同了,又何至於像現在這樣?
一想到這層,王東原便又掏出手槍,拿鐵質的槍把在朱子茂臉頰狠砸了兩下,這下朱子茂真是受不了啦,當即慘叫起來。
王東原擦了擦手槍上的血漬,喝道:“來人,把這孬貨拖下去斃了!”
“是!”幾個潰兵轟然答應一聲,然後反揪着朱子茂的胳膊就往外走。
朱子茂渾身的汗毛頃刻間豎起來,他意識到,王東原絕不是在嚇唬他,而是真打算拿他當替罪羊,當即就向着李默堂叫起來:“參座?參座!你得給我支持公道,你得給我們**旅支持公道啊,當初你可是有言在先,你可是有言在先的啊……”
李默堂的嘴巴囁嚅了兩下,可最終什麼都沒有說,還是那句話,手中沒兵,說話就硬氣不起來啊!人都說參謀不帶長,放屁都不響,可參謀長手裡如果沒有兵權,說話其實也同樣不太好使,比如王東原,根本就沒把他這個參謀長放在眼裡。
“參座?參座!”朱子茂一邊劇烈掙扎,一邊哀哀的求救。
可是自始至終,李默堂都是不發一言,眼睜睜看着朱子茂被推了出去。
片刻後,指揮部外響起一聲槍響,然後執刑的那個少校便帶着一身殺氣,回到指揮部向王東原覆命:“軍座,姓朱的已經被槍決了。”
“還有那個老酒,老酒呢?”王東原又道。
“跑了。”少校說,“剛纔進去時就沒見着他。”
“這龜孫,跑的倒是挺快。”王東原餘怒未消,又道,“還有皖西**旅所有連級以上軍官,統統抓起來槍斃,別的毛病都可以容忍,哪怕是**抽大煙,也還有救,唯獨臨陣脫逃絕對不能容忍,有一個算一個,統統都槍斃!”
“是!”少校答應一聲,又帶着潰兵抓人去了。
直到這時,李默堂才說道:“王軍長治軍嚴厲,李某人佩服,卻不知道,七十三軍從肥西鎮臨陣脫逃,又該怎麼說呢?”
王東原**的說:“七十三軍並未臨陣脫逃,而是奉命撤退。”
“奉命撤退?”李默堂說,“誰的命令?我似乎沒有下達過撤退的命令。”
“是我下的命令。”李默堂話音纔剛落,萬相雲便從外面走了進來,然後滿臉抱歉的對李默堂說,“默堂老弟,你得理解老哥我啊,咱們三十二集團軍攢下如今這點家底,可着實的不容易,可不能隨便在戰場上拼光了哇。”
李默堂只能夠苦笑,萬相雲都這麼說了,他還能怎麼辦?
萬相雲拍拍李默堂的肩膀,又對夏漢中、王東原說:“你們兩個還愣着幹什麼,還不趕緊去整頓部隊?加緊構築防線,我剛纔來時,看到你們倆的部隊都快亂成一鍋粥了,這要是小鬼子打過來,那就麻煩大了。”
夏漢中和王東原灰頭土臉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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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萬相雲完全多慮了,因爲鬼子根本就顧不上追擊他們。
就在第三十二集團軍猛攻肥西鎮的同時,大梅山軍分區主力也向盤踞在八斗鎮附近的熊本師團展開了猛攻,而且這次,不再是佯攻,而是真真正正的猛攻,因爲徐銳要在最短的時間內耗光熊本師團的彈藥儲備。
從昨天深夜直到今天傍晚,將近二十個小時,大梅山軍分區的一團、二團、警備團還有警衛營是輪番上陣,向熊本師團發動了不下二十次進攻,平均下來,幾乎一小時就發動一波大的攻勢,這樣的高強度高烈度戰鬥,不僅對兩軍將士的體力是個考驗,對雙方的後勤保障更是個嚴峻的挑戰。
“轟!”一發炮彈直接落在了熊本師團的指揮部旁,爆炸產生的氣浪吹得指揮部的帳篷嘩嘩的晃,剛剛進來的參謀長重田重德便趕緊搶上前來,拿身體擋在岡部直三郎面前,然後緊張的說:“師團長,你還是避避吧。”
“走開。”岡部直三郎卻一把推開了重田重德,說,“左翼戰況如何?”
“左翼的戰況很不樂觀。”重田重德搖了搖頭,神情凝重的說,“大梅山**團的攻勢實在太凌厲了,尤其他們的步兵突擊,往往三人一個小組,三個小組一隊,無論是各小組之間的交替掩護,還是小組成員的配合,都極其嫺熟、高效,我們的火力點,經常是還沒有發揮出什麼作用,就已經遭到他們摧毀!”
“八嘎!”岡部直三郎咬牙說道,“說起來這簡直讓人難以置信,就在半年前,大梅山**團的單兵戰術也就跟皇軍差不多,可是這才半年不到,大梅山**團卻忽然間就掌握了這種凌厲至極的三三制單兵突防戰術,徐銳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重田重德又接着說:“還有炮兵,大梅山**團的炮兵也比想象中更加厲害,不僅火炮的數量極多,打的也準,單就炮兵素養而論,大梅山**團的炮兵,甚至於已經不在皇軍任何一個炮兵聯隊之下了!”
“這點,我剛纔就已經領教了。”岡部直三郎話音纔剛落,便又有兩發炮彈,落在了熊本師團的指揮部外爆炸,已遭多次氣浪侵襲的帳篷便再也承受不住,嘩的塌下來,將岡部直三郎、重田重德還有好幾個參謀罩在了底下。
警衛中隊的鬼子便趕緊衝上來,將岡部直三郎他們給挖了出來。
重田重德再次勸岡部直三郎說:“師團長,你還是先避一避吧?”
“避一避?”岡部直三郎沒好氣的說道,“現在四面皆敵,我還能避到哪去?”
重田重德啞口無言,確實,現在四周都是大梅山**團的部隊,包圍圈甚至於已經縮小到了方圓不足五公里了,又還能往哪裡躲避?你就是躲到包圍圈的最中心,大梅山**團的炮兵也能輕易的打到你。
相比自己的人身安全,岡部直三郎更加擔心另外一個問題。
岡部直三郎沉聲問道:“重田桑,現在還剩多少彈藥儲備?”(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