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誠的臉立刻垮下來,憑什麼每次都是我先說啊?
但是蔣委員長點了名,又不能不說,誰讓他陳誠是小委員長呢?
當下陳誠斟酌了片刻,小心翼翼道:“關於包頭茶貿公司股份公開競拍的事情,卑職認爲委座的指示是十分正確的,叫停也是完全必要的,眼下黨國正值困難之際,拍賣包頭茶貿公司股份這麼一筆龐大收入,當然是應該收歸國庫!”
陳誠看似說了一大通話,但其實等於什麼都沒說。
“我要問你的不是這個。”蔣委員長抄起文明棍,非常生氣的剁擊地板,又道,“我問你的是,該如何應對即將發酵的國際輿論!”
白崇禧和何應欽的臉上便立刻露出幸災樂禍之色,讓你小子說軸軲轆話。
見何白兩人臉上露出幸災樂禍之色,陳誠就怒了,當下對蔣委員長說道:“委座,就如何處理國際輿論方面,敬之兄最有經驗。”
蔣委員長點點頭,目光立刻轉到了何應欽的臉上。
何應欽在內心裡將陳誠的祖宗十八代都罵了個遍,臉上卻還得裝出笑容,搖手說:“辭修兄過獎了,我哪裡懂得處理國際輿論。”
陳誠道:“敬之兄,你就不要謙虛了。”
蔣委員長也說道:“敬之,你就說說。”
何應欽見躲不過了,當下也只能夠硬着頭皮說道:“委座,**沒啥,那些個民主黨派也是成不了什麼氣候,但是,西方各國尤其是美英兩國駐重慶的媒體記者,黨國卻不能不重視,因爲他們的意見能夠直接影響美英兩國政府的對華政策。”
“這也正是我最爲擔心的。”蔣委員長喟長長嘆道,“美英兩國政府並不瞭解中國的實際情況,所以就很容易受到那些媒體記者的輿論誤導,一旦兩國政府先入爲主,中斷針對國民政府的援助,那就十分棘手了。”
所以說,蔣委員長從根腳上就不夠硬。
蔣委員長從來就沒想過自力更長髮展,而始終想着靠別人的幫扶過日子,所以一旦洋人要中止幫扶,他就立刻感覺到天都塌陷了,就會惶惶不可終日,而相比之下,**所打造的新中國就要硬氣得多。
蘇聯政府願意幫助,我們舉雙手歡迎,蘇聯人提出要在中國駐軍並以此作爲威脅,中國就果斷拒絕,既便蘇聯人撤走全部的專家,中止了全部的援助,並且逼還全部的借款,也不能迫使新中國讓步分毫!
陳誠道:“委座,能否召集西方的媒體記者,開一個發佈會,如果我們能贏得這些媒體記者的諒解,讓他們知道國民政府的難處,他們或許會改變主意,不再就包頭茶貿公司的股份競拍一事,給西方各國政府施加影響力。”
“這個還是免了吧。”白崇禧哂然說道,“這樣的新聞發佈會,以前又不是沒開過,最後結果又如何?說到哭窮,說到爭取輿論同情,我們根本就不是**的對手,所以說,開新聞發佈什麼的還是免了,純粹就是浪費時間。”
其實吧,白崇禧還有一句隱語沒有說出來。
**真正厲害的,並不是他們真會哭窮,會利用輿論武器,而是他們自身過硬!**從延安的黨政軍高層,到前線的每一名戰士,全都是廉潔自律、克己奉公,甚至就連朱毛也過着粗茶淡飯的生活。
然後再反觀國民黨,簡直就沒有辦法多說。
就說重慶的官員吧,過的日子不要說跟粗茶淡飯不沾邊,許多官員過的那簡直就是醉生夢死的日子,甚至比以前在南京時還要更奢糜,頗有一種趁着小日本還沒有打進重慶,中國還沒有亡國之前爽一把,的破罐子破摔的情懷。
所以說,西方的那些媒體記者會認同國民黨那纔有鬼了。
在場的幾個幕僚和高官的臉色立刻垮下來,白崇禧雖然沒有明說,但這些人一個個都是人精,又豈能聽不出來?當下一個個臉色全都變得不太自然,因爲他們在重慶過的也是紙醉金迷的日子,別的不說,舞會基本上是每天都必須要參加的。
然後就沒辦法再愉快的聊天了,因爲話題已經被白崇禧聊死了。
蔣委員長也再次無奈的意識到,一旦涉及到了洋人,無論召集多少幕僚以及高官,開多少次的幕僚會議,也是解決不了的,當下只能宣佈散會,但把孔祥熙留下了,然後讓侍衛長王世和去孫公館請孫夫人來赴家宴。
實在沒辦法,蔣委員長只能嘗試着打一打親情牌了。
……
在包頭,察哈爾獨立團的團部。
王滬生拿着一紙電報興匆匆的過來找到徐銳,說道:“老徐,密勒氏評論報的號外已經加印出來了,該報主編鮑威爾先生寫了一篇評論員文章,說的就是我們包頭茶貿公司股份公開競拍的事,這是八路軍駐重慶辦事處剛剛轉發的簡報。”
徐銳接過電報,由於篇幅有限,電報上面只抄錄了鮑威爾文章中的幾段,但能看出來這是篇好文章,文字非常具有殺傷力,尤其是他在文中拿國黨高官的奢侈無度、跟**人的廉潔相比較,給人非常深刻的印象。
不過高興過後,王滬生卻還是難免有些擔心。
王滬生又說道:“史沫特萊小姐已經是盡力了,孫夫人也盡了最大努力,要不然這些西方媒體也不會刊發這樣的評論文章,但是,你覺得,這些文章能夠決定得了西方各國、尤其是美英兩國政府嗎?一國國策可不是兒戲。”
徐銳搖搖頭說:“光靠這些媒體的文章,當然是決定不了美英兩國的國策。”
“那可怎麼辦?”王滬生聞言便立刻緊張起來,“那我們不是白忙活了?還有史沫特萊小姐和孫夫人她們,不也白忙活了?”
西方媒體在中國的確有一定影響力,基本上只要長着一張洋人的臉,而且是記者,就能成爲黨國高官的座上賓,但是,要說這些記者能有多大影響力,要說黨國有多忌憚他們,也未必,黨國真正忌憚的是這些西方記者背後的西方政府!
然而,西方政府畢竟不等於西方媒體!
所以,王滬生纔會擔心,西方媒體決定不了政府的策略,到最後,他們就白忙活一場。
徐銳卻不慌不忙的說道:“這些西方媒體肯定是決定不了政府的策略,但是影響力還是有一點的,至少,他們可以幫助我們,把我們的訴求傳遞給西方政府。”
“可這能有用麼?”王滬生道“西方政府會管我們的死活?”
徐銳說:“如果沒有足夠的理由,西方政府肯定不會管我們的死活,但是如果有了足夠的理由,那就另當別論了。”
“足球的理由?”王滬生道,“什麼理由?”
徐銳道:“比如說,利益!”停頓了下,徐銳又道,“我這麼跟你說吧,國與國之間,從來就沒有永恆的友誼,從來就只有永恆的利益!只要有利益的驅使,西方政府就有足夠的動力幫助我們。”
王滬生道:“可問題是,西方政府如果幫助我們,又能獲得什麼利益呢?”
“能獲得的利益多了。”徐銳道,“首先,給國民政府和委員長一個警告,讓他們知道,在中國,他們並不是西方唯一的合作對象,如果國民政府不能改善**現象,西方政府隨時可能拋棄他們,轉而跟我們黨合作。”
王滬生嗯了一聲,又道:“還有別的嗎?”
“當然。”徐銳微微一笑,又道,“警告國民政府和委員長,只是順帶的,西方政府尤其是美國政府可以從中得到的重大利益,是軍火貿易的豐厚利潤!”
“軍火貿易?”王滬生道,“美國政府不是已經把我們拉入黑名單了,不再賣武器給我們了麼?”
“我們?”徐銳大笑道,“老王,你想什麼呢?我們才幾斤幾兩,美國政府會在乎我們的這點小錢?他們要賺的,是日本人的錢!”
稍稍停頓了下,徐銳又道:“美國人非常清楚,眼下蘇聯遠東方面軍有多困難,這時候如果不拉一把蘇聯,日本人就能很快佔領遠東,進而獨霸亞洲,這既不符合美國人的亞洲政策,也與美國的軍火巨頭的利益不符,因爲日本獨霸亞洲之後,對美國的依賴就弱了。”
王滬生恍然道:“也就是說,利益纔是最重要的,美國只有幫助了我們,才能間接的幫助蘇聯,才能讓日本人跟蘇聯人在遠東繼續打下去,美國人才能兩頭賣軍火,大發戰爭財,是這樣嗎?”
“沒錯。”徐銳道,“世界大戰期間,美國人就是這麼做的,也是靠着兩頭賣軍火,纔有了今天的工業實力以及國際地位。”
事實上,徐銳還知道,美國人真正大發戰爭財,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不過這個還不能說,畢竟二戰纔剛剛開始。
“美國人,哦不,是西方人,可真陰險,真壞!”王滬生道,“不過,這麼一來,美國政府給老蔣施加壓力也是大概率事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