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纔的一幕,徐超和楊封一直都坐在角落裡冷眼旁觀。
不過鍾毅的演技太好,而且形象改變得實在是有些大,所以直到現在兩人都還沒有認出鍾毅,只把他當個米國佬。
看看時間快到十點鐘,楊封便對着徐超使了一個眼色。
徐超微微點頭,當即從旁邊報架上抽出一份朝日新聞,再故意把報紙倒過來,這是李乘龍告訴他們倆的接頭暗號。
過了沒一會兒,便有兩個身穿青色和服、身高長相都十分神似的日本人過來。
其中一個日本人用日語對徐超說道:“嗨,報紙拿反了。”
徐超不爲所動,說道:“我看的不是報紙,是寂寞。”
那兩個日本人便立刻對視一眼,對上了。
這時候,楊封搖了搖手中的酒杯,說道:“這酒,好喝。”
那兩個日本人又對視一眼,其中一個回答道:“酒再好,也勿貪杯!”
至此,接頭暗號全部對上,那兩個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日本人便立刻坐下來。
還是剛纔說話的那日本人用中國話低聲說道:“你們好,我叫吳爲羣,這是我弟弟吳憶羣,是中共上海特委鋤奸隊的。”
“原來是吳家兄弟。”徐超說道,“我叫徐超,這位楊封,我們是鄞江市府偵緝隊的。”
“鄞江市府偵緝隊?”吳家兄弟聞言便不由得愣了一下,在他們印象中,偵緝隊不就是一幫流氓?名義上是抓賭博的,其實暗中綁票勒索什麼都幹!
所以,他們實在想不明白,怎麼會有這樣的人蔘與行動?
不過,兩人並未多說什麼,既然上級這麼決定,那就肯定有他們的道理,他們只需要嚴格按照計劃執行就是了。
過了一會,吳爲羣又問道:“還有軍統颶風隊的張仁宏呢?”
“他沒來。”徐超和張仁宏雖然不是一起入住的大東亞飯店,但是彼此之間早在杜美路七十號見過面,互相已經認識,也就沒有必要再搞接頭這一套了。
停頓了下,又說道:“他在房間休息養精蓄銳呢。”
說這話時,徐超內心是相當膩歪的。
因爲張仁宏根本不是在養精蓄銳,而是在女人身上浪費體力。
還是那話,軍統的這批人,包括站長李乘龍在內,自打來到上海灘之後,正以驚人的速度在腐化墮落,軍統颶風隊的副隊長張仁宏也不例外。
吳家兄弟只是相視一笑,對此顯然也是心知肚明。
……
幾乎同時,蘇州河南岸。
一艘小船藉着夜色掩護,從上游方向悄悄劃下來,停泊在根德里附近。
早就在蘇州河南岸等了半天的老陽便趕緊迎上前,低聲問道:“磊子嗎?”
“老陽,是我。”一個穿着短褂、一身健子肉的精壯漢子從船頭跳下來,這個漢子姓張名磊,也是上海地下黨鋤奸隊的隊員。
下了船,張磊又道:“東西備好了嗎?”
老陽道:“早就備好了,就在巷子裡邊擱着呢。”
當下老陽帶着張磊進了小弄堂,只見巡捕房九所的廂式警車就停在裡邊,老陽將車門打開,裡邊赫然就是一口口的木板箱。
這些木板箱裡裝的是武器裝備。
“搬吧。”張磊當即捋起袖子搬箱子。
總共也就十幾口箱子,幾個來回也就搬空了。
老陽自顧自搭乘廂式警車返回同文書店不提,張磊卻又把小船搖向北岸。
眼看就要靠近北岸時,一艘日本海軍的炮艇忽然從盆湯弄橋方向開過來,雪亮的探照燈一下就照在小船的船頭上。
“站住!什麼的幹活?!”一個生硬的聲音從炮艇上響起。
張磊卻一點也不驚慌,當即轉過身,點頭哈腰的說道:“太君,運屍的。”
張磊還真就沒有撒謊,他的公開身份就是義莊運屍工,專門負責將餓死的難民從水路運到吳淞、浦東安葬或火化。
這時候,炮艇已經開到小船的旁邊。
雪亮的探照燈照下來,一下就照到了船艙裡的木板箱。
兩個日本兵端着步槍,跳到小船上,指着木板箱問道:“箱子裡裝的什麼?”
張磊不慌不忙的答道:“這都是棺材,裝的全都是屍體。”
兩個日本兵自然不信,當即拔出刺刀,撬開一口箱子。
下一刻,一股撲鼻的腐臭味便立刻沁入兩個鬼子鼻際。
定睛看,只見箱子裡果然躺着一具已開始腐敗的屍體。
小船上原本就有收斂了難民遺體的薄皮棺材,因爲過於簡陋,這些薄皮棺材跟用來裝武器裝備的木板箱毫無二致。
“八嘎!”兩個日本兵便忙不迭的捂住鼻子,逃也似的回到炮艇上。
再然後,炮艇便越過小船,繼續駛往蘇州河上游方向,背對炮艇,張磊卻長長的舒了口氣,別看他剛纔鎮定自若,其實緊張到心臟都要跳出胸膛。
片刻後,張磊將小船搖到了指定的位置,再緩緩靠岸。
黑暗中,忽然響起一聲淒厲的野貓嘶叫。
張磊便立刻迴應一聲。
再然後一個聲音響起:“張磊,是你嗎?”
“是我。”張磊剛應了一聲,十幾條精壯漢子便立刻從岸邊的陰影中走出來。
張磊便不由嚇了一跳,現在雖然是在夜間,但是在這麼近的距離,他居然愣是沒有發現河邊的陰影中居然躲了十幾個人!
也就是這些人是友軍,這要是七十六號的狗特務……張磊不敢再往下想了。
這時候,當先的兩個精壯漢子已經跳上小船,準備動手搬木板箱,張磊便趕緊將裝着武器裝備的那十幾口木箱指給他們。
……
這十幾個精壯漢子不是別人,就是參與行動的特戰隊員,領頭的是房建偉。
房建偉的經驗多豐富,根本不用打開箱檢查,雙手一搭,他就能基本判斷出箱子裡裝的是什麼貨物。
只不過,對於這張磊,房建偉就沒有好臉色。
事實上,不只是張磊,對於任何一個共產黨,房建偉都沒有好臉色,這傢伙就是國民黨的死忠分子!對於共產黨的仇恨,已經深入骨髓。
只不過,再怎麼仇恨,此刻也不敢肆意妄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