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從上海發來的第一批難民陸續運抵江北。
鍾毅趕到時,曹子穎早已經帶着警察局的巡警在江北的各個碼頭上嚴陣以待,運輸難民的渡船剛一靠岸,便立刻有警察上前維持秩序,確保不會出現擁擠甚至踩踏事件,這個是鍾毅再三交待過的,曹子穎十分重視,親自主抓。
說起來稀奇,曹子穎和財政局長陳紀銘已經成了鍾毅的頭號以及二號狗腿子,對鍾毅的命令兩人都是絲毫不打折扣的執行。
鍾毅剛下車,曹子穎立刻屁顛屁顛迎上來。
“市長。”曹子穎一臉謅媚的道,“您來了。”
鍾毅嗯一聲,又道:“難民的住宿都安排好了嗎?”
“安排好了。”曹子穎諂媚的道,“卑職把民強中學、工業學校的校舍都給騰出來了,再加上保爾修道院,四明公所還有普濟院,差不多能安置三萬人,再後面的難民,將分別安置到江東以及海曙,那邊也已經開始在騰地方了。”
“好,不錯。”鍾毅聞言拍了拍曹子穎肩膀。
得到鍾毅的讚賞,曹子穎感覺骨頭都輕了四兩。
鍾毅想了想又道:“老曹,難民問題很複雜,尤其是這麼多難民一下涌入,肯定會對江北的舊有秩序造成很大沖擊,所以這段時間恐怕又要辛苦你們警察局,一定要做到一天二十四小時不間斷連續上街巡邏。”
曹子穎應了一聲,臉上略有猶豫之色。
鍾毅便立刻說道:“如果人手不夠的話,可以再招募一批。”
巡警隊也確實應該擴招了,隨着難民的大量涌入,鄞江的治安形勢將會急劇惡化,這個時候如果沒有一支數量足夠、戰鬥力過硬的巡警隊伍,那是要出大問題的!因爲古往今來已經有無數的事實證明,難民從來都是個不穩定的因素。
不管是哪個國家哪個民族,只要是難民,就沒有不鬧事的。
曹子穎聞言頓時大喜過望,昂然回答道:“市長放心,我們警察局保證完成任務!”
“老曹,對你我是放心的。”鍾毅又寬慰曹子穎幾句,然後就走進了招商局的碼頭。
但只見,兩艘千噸級的渡輪已經停泊在招商局碼頭上,一隊隊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難民正順着舷梯走下來。
這些難民大多都目光呆滯,面上有菜色。
既便是隔着老遠,都能夠聞着難民身上傳過來的餿味。
跟在鍾毅身後的周寶玉是大戶人家出身,聞到這股餿味便下意識的伸手捂住口鼻,但是很快他又把手放下來。
因爲鍾毅沒伸手捂住口鼻。
鍾毅雖然沒回頭,卻彷彿能看到身後周寶玉的小動作。
鍾毅幽幽的說道:“周秘書長,你是不是覺着這些難民很臭?”
周寶玉無言以對,心說我的大市長,你這話真讓人沒辦法接啊。
停頓了片刻之後,鍾毅又道:“其實,這些難民也不想這樣子的,如果可以選擇,他們又何嘗願意背井離鄉?又何嘗願意幾個月不洗臉、不洗澡?臭氣熏天?他們是無辜的,這些全都是小鬼子造的孽!”
周寶玉的表情變得嚴肅,道:“市長,我明白!”
“不,你不明白!”鍾毅說道,“鬼子的兇殘狠毒,超乎你的想象!”
周寶玉出身於大戶人家,一直在鄞江,而鄞江一直沒被戰火波及,所以他根本沒辦法想象小鬼子會兇殘到什麼程度。
“所以,請善待這些難民吧。”鍾毅道,“他們也曾是體面人。”
“是。”周寶玉恭敬的應一聲,再看向這些難民時,眼神已經變得柔和了許多,至少剛纔的那種厭惡之色已經消失不見。
頓了頓,鍾毅又說道:“還有,發動政府機關人員,向全鄞江的市民進行宣傳,告訴他們這些難民爲何背井離鄉,又曾經遭受過什麼樣的苦難。”
難民的大量涌入,肯定會引發嚴重又深刻的社會問題。
這時候,除了加強警務力量,強化治安之外,還要對原來的鄞江市民做好宣傳,消除他們對難民的敵對情緒。
“是。”周寶玉恭聲道,“卑職回頭就去安排。”
“不。”鍾毅沉聲說道,“不要假手他人,你親自去辦!”
“是!”周寶玉肅然道,“卑職這就去辦!”
說完,周寶玉轉身就走。
鍾毅在招商局碼頭呆了半小時,然後又到民強中學、工業學校轉了一圈,發現曹子穎的工作做得還算是到位,難民都被安置得很好,在工業學校的校園內,鍾毅甚至還看到了一支義務診療隊,正對患病的難民進行病情診斷。
此外在民強中學、工業學校的大門口都設置了崗哨,閒雜人等不許入內,裡邊的難民也不允許外出,現階段,還是先把難民隔絕開比較好一點。
再然後,鍾毅又到江東及海曙的難民安置點走了走。
由於事先準備工作做得比較深入、細緻,所以涌入的難民雖多,但是各項工作都在有條不絮的開展,並沒有出現混亂的情形。
但是回到辦公室,鍾毅還是第一時間要通省主席黃紹宏的電話。
“喂,黃主席嗎?我是小鐘啊。”鍾毅道,“黃主席,我跟你說,我們鄞江的學校、修道院、寺廟還有大教場什麼的都被難民擠爆了,真的是找不着地方安置難民了!還送來,那就只能跟上海一樣讓他們露宿街頭了!”
“什麼?那就讓他們露宿街頭?”
“黃主席,你這心腸咋這麼狠呢?”
“你說什麼?難民到了鄞江就算露宿街頭,至少還能有口吃的?”
“黃主席吶,我正要跟您說這個,您說您這是幹什麼呀,我好不容易搞點錢從米國買了幾萬噸玉米,這都是留着給浙東海防總隊當軍糧用的,可是您倒好,那些不法糧商低價買走我這麼多玉米您不管,現在卻一個勁往我這裡送難民,這叫什麼事?”
“不行不行,絕對不行,十萬難民就已經是極限,不能再多了。”
“你再送來,我可不接,我直接關閉碼頭了,我!”
訴了一通苦,鍾毅才又掛斷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