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小小的插曲並未對鍾毅造成太大困擾。
因爲現在鍾毅的心思完全不在兒女私情上,而在於如何將鄞江發展好,所以很快就又投入到繁忙的工作中去了。
兩天時間很快過去。
這天一大早,一艘滿載上海來的旅客的渡輪緩緩駛入鄞江口。
這艘渡輪的船艏上,寫着“江天輪”字樣,這是上海招商局一艘渡輪。
在江天輪頂層的甲板上,正有兩個人揹負着雙手,遠眺前方的招寶山。
這兩個人都是名聞滬上的鄞江鉅商,左邊那個穿黑色長衫的年長老者就是江浙財團的代表,上海總商會會長虞方卿。
右邊那個中年人就是鍾毅派人死保的化工大王,秦液仙。
虞方卿看了一眼秦液仙,語含關切的道:“傳沆,你身體沒有大礙吧?”
“沒事。”秦液仙擺手道,“就是左肋蹭破了點皮,包紮一下就完事了。”
不過說話間,秦液仙還是下意識的摸了一下左肋,感到有些隱隱的作疼。
“還是小心些的好。”虞方卿道,“要不我們還是回船艙去吧,你現在的身子不適合吹江風。”
“也好。”秦液仙點點頭,當即跟着虞方卿回到船艙。
江天輪分上下三層,甲板下是三等艙,條件最差,票價也最便宜,只需兩個銀角,甲板第一層是二等艙,票價爲五角,甲板上第二層則是頭等艙,不僅分隔成小單間,而且還提供茶水及瓜果小吃,票價也最貴,需要兩元。
回到貴賓艙裡坐定,虞方卿隨口問道:“傳沆,聽說這次救你的是軍統的人?”
“是。”秦液仙點點頭說道,“這一次要不是有李站長和軍統的人,我恐怕就回不了鄞江了。”
“這羣敗類!”虞方卿一拍沙發扶手道,“中國人的臉面都被他們給丟盡了!”
“不說他們。”秦液仙擺了擺手,說道,“說這些敗類只會敗了我們的興致,虞老,我們還是說一說鄞江,說一說鄞江工業園和鍾毅市長吧。”
“鍾毅市長。”虞方卿微微一笑,問道,“傳沆,你是怎麼看待這位鍾毅市長的呢?”
“怎麼說呢。”秦液仙沉吟片刻後說道,“主要是沒跟其人打過交待,所以不敢貿然下定論,但是我覺得,他提出的鄞江工業園區的設想是真不錯!眼下上海跟外界的陸上通道完全被小日本所隔絕,生意是越來越難做,要是能夠搬回鄞江,倒是也不錯。”
停頓了一下,秦液仙又接着說道:“至少,鄞江跟大後方的陸上交通還沒有被隔斷,生產出來的產品可以源源不斷銷往後方。”
虞方卿嘆道:“怕就怕,鄞江也守不了多久。”
秦液仙便立刻沉默了,因爲虞方卿說的是最現實的問題。
誰也不敢保證,鄞江能夠守多久,也許三年,也許半年,也許明天,鄞江就會被日軍佔領,鄞江一旦失守,鄞江工業園區又豈能有幸理?
好半晌後,秦液仙才道:“虞老,鍾市長原本就是軍人,而且極善於打仗,在南京還有武漢他就打得挺好,或許他能守住鄞江也未可知。”
稍稍停頓了下,秦液仙又說道:“而且,他也做了安排。”
“你是說藉助米國政府名義吧?”虞方卿道,“如果有米國政府庇護,日本倒真不敢拿鄞江工業園怎麼樣,問題是,米國政府會願意嗎?”
秦液仙聞言便愣了一下,問道:“虞老,你是不是聽到了什麼風聲了?”
虞方卿默然,他是聽到了風聲,不過不是米國政府的,而是國府高層的。
有不少國府高層對籌劃中的鄞江工業園很有意見,認爲鍾毅此舉是借工業園區之名,行租界之實,乃是出賣主權的賣國行徑,因而堅決反對!
賣國這頂帽子扣下來,誰頂得住?所以沒一個人敢站出來聲援鍾毅。
所以,眼下重慶方面的態度顯得有些微妙,常校長的態度也不明朗。
見虞方卿不願意多說,秦液仙便不再多問,當下轉移話題道:“虞老,那你是個什麼態度,這次商業用地拍賣會,捧場呢還是不捧場?”
“捧場還是要捧場的。”虞方卿喟然說道,“不管怎麼說,鍾市長此舉都是爲了鄞江的發展,是爲了造福鄞江鄉梓,我等身爲鄞江子弟,又豈能坐視?”
兩人說話間,外面忽然響起長長的汽笛聲,渡輪也開始減速。
虞方卿和秦液仙下意識的扭頭往舷窗外看,只見左前方不遠便是碼頭,碼頭的護堤上寫着招商局三個字,可不就是江北的招商局碼頭?
再定睛看時,只見碼頭上早已經站滿了人,黑壓壓的一大片。
秦液仙便道:“虞公,看樣子是鍾市長帶着鄞江各界父老前來迎接您了。”
虞方卿輕嗯了一聲,眸子裡掠過一抹深思之色,也不知道在心裡想些什麼。
……
招商局碼頭。
鍾毅一馬當先,站在最前面。
在鍾毅的身後,稍稍落後半步就是鄞江副市長鬍保真。
胡保真的身後,則是曹子穎、陳紀銘、裘曉春、胡春林、童文林幾個局長,以及各國駐鄞江的那些個使節,再然後是諸如肖鹹恩、趙行九等等鄉紳,再後面就是維持秩序的巡警以及看熱鬧的老百姓。
看着招商局的江天輪緩緩駛入到碼頭,鍾毅眸子裡不由掠過一抹異樣之色。
上海招商局可是正兒八經的國營企業,按說江天輪一出吳淞口就會被擊沉,可是實際上呢?實際上江天輪的運營一直就沒有停過。
不過話說回來,中日兩國之間的詭異事情遠遠不止這些。
比如說現在中日兩國早就已經打破頭,大半個中國都已經被戰火燒得通紅,可兩國愣是沒宣戰,直到現在,兩國都還維持着外交!
其實不只外交關係,國民政府甚至還在按期如數向日本政府繳納庚子賠款,就是辛丑條約賠款!現如今其他七個國家都已經放棄剩餘尾款,唯獨小日本不肯放棄尾款,而國民政府也不知道出於什麼考量,仍還在老老實實繳納賠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