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都察覺到對方身上流露出的毫不掩飾的敵意。
這一刻,似乎連街上的空氣都開始變得凝滯起來。
就連房建偉和李四根都認爲今天這出難以善了時,那個警官卻忽然哈哈一笑,原本凝滯的空氣便立刻又活了過來。
“誤會,就是個誤會。”警官哈哈一笑,接着說道,“剛纔我可能沒表達清楚,我們警察局出警的確需要出勤費的,但是這個出勤費從來都是案犯出的,苦主不用出錢的,我也是昨天晚上翻了一通宵的筒寶,迷糊了。”
說完後警官再一揮手,周圍的巡警便紛紛放下槍。
房建偉沒有絲毫放鬆,淡然道:“這麼說,苦主不需要出錢?”
“不用,當然不用了。”警官擺擺手,又回頭對那個少婦說,“你男人的案子,我們海曙分局接下了,你儘管放心,不出三天一準破案。”
少婦道:“可是,可是我們真的沒錢給你們。”
警官道:“我剛纔不是說了,不用你們出錢。”
再一頓,警官又喝道:“給我仔細勘察現場,不要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周圍的巡警答應一聲,開始裝模作樣的勘察起周圍的現場,但這時候,哪有什麼現場留給他們勘察?這個時候最應該勘察的應該是死者,因爲他身上留下的槍傷,就是最有利的破案線索,如果能從死者體內找到子彈那就更好了。
一個小青年忍不住道:“不是應該查看死者嗎?”
警官便立刻怒了,回頭惡狠狠的瞪着小青年道:“小赤佬,該怎麼查案,還用得着你來教我索?再敢胡咧咧,信不信送你進去吃幾天牢飯?”
小青年立刻慫了,下意識縮回到人羣中,再不敢隨便吭聲。
房建偉又跟李四根對視一眼,慢慢退到人羣外,轉身離開。
警官看到了房建偉兩人離開,但是並沒有制止,而是等到兩個人走遠了,才一招手將不遠處兩個閒漢叫過來。
警官低語了幾句,兩個閒漢連連的點頭。
然後,兩個閒漢便向着房建偉和李四根消失的方向追下來。
兩個閒漢追着房建偉和李四根,追蹤了幾公里,追過新江橋進了江北區,然後看着兩人拐彎進了一條小弄堂。
兩個閒漢唯恐跟丟目標,趕緊加快腳步。
但是等他們追進小弄堂,發現還是慢了。
只見小弄黨裡空蕩蕩的,連個鬼子影都沒見着。
就在兩個閒漢不知道怎麼辦時,一個聲音忽然從身後響起:“兩位是在找我們嗎?”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兩個閒漢嚇了一跳,急回頭往身後時,便吃驚的看到,剛剛明明已經進入小弄堂的兩個外鄉人,不知道什麼時候繞到了他們身後。
“你們?”兩個閒漢下意識的就想動手,卻還是慢了半拍。
還沒等兩個閒漢出手,房建偉便已經搶先出手,疾探雙手,再叉開十指一把攥住兩個閒漢的頂門再往裡用力一帶。
只聽嘭的一聲響,兩顆腦袋便重重的撞在一起。
下一刻,兩個閒漢便立刻兩眼翻白,昏厥在地。
房建偉拍拍手道:“這麼差勁的身手,讓人好生失望。”
李四根沒好氣道:“跟你當然不能比,趕緊離開這裡。”
當下兩人又若無其事的走出小弄堂,匯入大街上的人流。
進入到江北區之後,房建偉跟李四根就明顯發現,市面上的治安好多了。
江東區還沒有去過,治安怎樣不知道,但是海曙區他們剛纔已經勘察過,治安真不是一般的差,原本應該維護治安的偵緝隊和巡警,卻反而成了最大的治安破壞者!真不知道,鄞江警察局長是怎麼想的?
但是很快,房建偉和李四根就弄清楚,江北的治安爲什麼要比海曙好了。
因爲在江北的街上,有紅頭阿三值勤,在靠近江邊的外馬路上,甚至還有身穿制服的洋人巡捕在巡邏。
李四根一臉茫然道:“鄞江有租界嗎?”
“以前有。”房建偉道,“但是十多年前就收回了。”
停頓了下,房建偉又道:“然而由於江北區居留的洋人實在多,爲了保證西方各國僑民的安全,江北的警務仍然交由洋人來負責,這也是當初西方各國答應將江北的主權交還給國民政府的條件,警務要獨立!”
李四根道:“我雖然很討厭洋人,尤其討厭洋人侵略咱們國家,但是說實話,洋人管理城市的水平真的要比咱們高!你看這馬路,看這路燈,再看這市面,還有這治安!海曙區跟江北相比簡直是一個在天下,一個在地下。”
“但是洋人也不是生來就會管理城市。”房建偉道,“當咱們在汴梁、在杭州建起上百萬人口的城市時,歐羅巴最大的城市威尼斯也不過十萬人,而且無論貴族還是賤民,都會當街大小便,這你能說洋人比咱們會管理城市?”
“真的假的?”李四根道,“你怎麼知道?”
“書上說的。”房建偉道,“所以沒事還是要多讀書。”
停頓了一下,房建偉又道:“不過近代以來,咱們國家的確是落後了,這都怪慈禧那個老妖婆,要不是她軟禁光緒帝,打斷了維新運動,今天的中國絕不會比小日本弱!小日本也根本沒膽子以及能力侵略中國!”
“這位兄臺,將中國的落後於西方歸結於一個婦人,未免有失公允。”一個溫和的聲音忽然從旁邊響起,“中國的落後,主要還在於制度之落後以及思想之落後,如果不打破舊的制度不解放思想,就算沒有慈禧,也照樣會落後。”
兩人回頭看,便看到一個身穿長衫、戴着寬邊眼鏡的中年人站在身後。
見兩人回頭,中年人微微一笑又道:“兩位如果對中國落後的原因感興趣,可以去工業學校聽課,在每週四的晚上,我都會在工業學校的大禮堂上一堂公開課,與所有有志於報國的青年人共同探討救國真理。”
房建偉的目光便微微一凝。
中年人卻微微一笑,說道:“再見!”
說完那個中年人就轉過身,灑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