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還未是深夜,自夜幕來臨就實施宵禁的城裡頭卻是已經一片寂靜,空中月牙兒灑着點點寒光,讓這本已是冷溼的初春夜晚更添寒意,原本能夠起到掩飾身份的裝扮在這個時候卻是成了糟踐人的舉動,破爛的衣縷隨風舞動,冰冷的風籍着衣物的破口處拼命地往裡鑽,蔣狀四人覺着就像給涼水由頭自下澆灌似的冷,脂肪較厚的蔣狀倒還好,其它三個只能是齜着冷冷的牙撐着,裸露在外的皮膚凍得發紅了卻也是沒人吭上半身,也不是說身皮肉已經厚實到了風寒不侵的地步,只因要是表現出半丁點的孱弱,蔣狀那蒲扇般大的手巴掌就得兜口兜面地刮下來了。
新屹立而起的燈塔有兩盞強力探照燈打出明晃晃的白光,那光該是能打到幾裡地外去,蔣狀眨舌不已,暗道小鬼子還真有那麼些能耐,這麼些日子便用上電了,要不是這次行動不能驚動鬼子,他還真想着能順手把鬼子的發電機給搗鼓掉。
好在繞在外圍的城牆綿延數理,蔣狀四人還是很容易地找到個探照盲點貼到了城牆腳下,四人憑着繩索三兩下便如靈貓般攀上了城牆上去。
下來落地後,四人都是兩眼一抹黑,好在也不是在陌生的地,怎麼着說他們也是呆在蘇泗縣幾個月了,雖不敢說踏遍了這小縣城的每一塊地每一寸土,但是對大體的建築羣落也是肚裡有個明細。
城牆腳下剛好是最爲陰暗的角落,巡邏的衛兵即便是挨着城牆跟一公尺處走過,這眼神再好的人恐怕也是不能發覺牆腳處蹲着個壯漢,當然鬼子也是明白這個理,所以有一個探照燈是專門指着往城牆腳照的,見着那慘白慘白的強光快速的移動着向四人的落腳地移着,蔣狀趕緊低聲招呼着四人貼着城牆腳急奔,四人腳下穿着膠鞋一來輕快,二來也不同鬼子的皮鞋那般踩在地上咯吱作響。
脫離了牆角的危險地帶,蔣狀四人隱沒在密集的民居住宅羣落內,宛若四個幽靈般地沒入了無盡的黑暗之中。
三繞兩繞,蔣狀終於是來到了汪興業的宅第大門之前,和城裡頭其它宅子如水洗一般的門第不同,汪家大門前的兩盞燈籠是全城的唯一,看樣子汪瘦子在日本人手下混得很是如意,根本不像其它人那般淒涼,看一樣子反而是有種山雞變鳳凰的款。
蔣狀兩眼放光,也不待多說,與其它三個戰士翻牆而入,雖然現在還不是深夜,院落裡也已經是沒有明燈了,只有拴在庭院間的桂花樹下的一頭惡犬聽到了聲響後發瘋般地吠了起來。
蔣狀大駭,連忙低聲向一位士兵吩咐道:“把那該死的狗給我弄死。”受命的士兵也不答話,健步如飛往着惡犬就奔了過去,一道黑影襲來,雖然脖頸間箍着鐵鏈,惡犬還是凜然無懼地衝着黑影撲去,黑暗中一道白光閃過,原本嗷嗷的犬吠聲突然變成破帛扯風般地古怪聲音,隨着啪啦的物體墜地聲,所有的一切都歸於沉寂。
原本兇悍非常的惡犬這會喉嚨已經是讓利刃劃開了一刀又長又細的口子,血像涌泉般往外冒着,一陣腥臭的狗血味瀰漫在空中,它身上的體溫正慢慢地褪去,泛着綠光的眼珠子裡映出的是一位精壯的漢子正用褲子上的衣料抹去刀刃上的紅色血液,而那把泛着寒光的短短鋼刀便是奪去他性命的傢伙,那漢子頭上給噴地滿是狗血,嘴裡不住地低聲咒罵道:“晦氣,晦氣……”
待把惡犬解決的戰士會集在了一起,四人便在蔣狀的指揮下向內院摸去,雖說來到過汪家,但他們可沒無聊到往人家的內院闖,蔣狀和汪興業的交情未曾親密到那個地步。
摸了好久,院落不小房間也是較多,摸來摸去也沒找着汪興業的住處,最後蔣狀是在是惱了,便着一個戰士摸進一間房去問明白地方。
過不了多久,派去的戰士回來了,訕訕地對蔣狀說:“前邊右手起第四間就是啦。”
“幹嘛了,說話都有氣沒力的。”蔣狀沉聲不滿地喝問着。
那個戰士支吾着不敢答話,原來他剛纔摸進房裡去的時候原本以爲着能趁機吃下年輕丫頭的豆腐的,可未想摸上的卻是個比蔣狀還要來的臃腫的老媽子,不用亮燈看模樣那位戰士已經是噁心地想吐了,趕緊問完了話他便將那團肥肉給敲暈,蔣狀問起他怎麼敢據實報告,那不是在以後讓弟兄添了飯後的笑料了嗎。
蔣狀也沒太較真,他可是趕着進去拿下汪瘦子呢。四個黑影悄無聲息地衝汪興業的房內急速移動着,而睡夢中的汪興業卻是一無所知。
許久沒有做夢的汪興業夢見天上烏雲密佈,風颳得很大,他在院子裡想要喊下人們收起院子裡晾着的衣物,可是他張大嘴卻是怎麼也喊不出什麼聲音,那些下人更是看不見要下雨了一般,終於蠶豆大的雨點開始落了下來打地他臉上生疼,他大聲喊着:“落雨收衫啊……”
挺身而起的汪興業只覺得臉上溼漉漉的,一陣騷臭味直撲向鼻孔,那個怪味衝得腦子都開始抽痛了,害得汪興業差點沒把隔夜飯給吐出來。未曾開始嘔吐,汪興業先是發覺了情況不對勁,擡起頭來,只見一個大大的人正站在牀邊,汪興業驚得整個人從牀上彈起,咣噹一聲頂到了木牀的上頂木架。
揉揉眼睛,藉着微弱的煤油燈,汪興業見到眼前的居然是那個他印象最爲深刻的惡棍蔣狀蔣大胖子,那個惡徒當日把他糧倉裡的穀子成擔成擔的往外挑,每天晚上他發的噩夢十個有九個是與這個人有關的,汪興業兩眼泛白,手腳無力的癱坐在牀上。
如果不是怕吵到院落裡別的雜人,蔣狀這個時候怕是要放聲狂笑了,剛纔他將牀下夜壺裡的那些陳年老黃幹釀都是澆在了汪興業的臉上,那叫一個爽啊,原本是滿肚子火氣的蔣狀這個時候也是樂呵了起來。
“你,你這個惡徒,你,你來這裡做甚!”汪興業手指着蔣狀喝道,雖說是喝問,但那顫抖地像抽筋的手指兒和那抖地都成破鑼的嗓音都已經無情地出賣了汪大老闆,這便是色厲內荏最地道的表現。
“聽說這段日子您老人家和鬼子混得很熟絡,我們旅長記掛着您,這不,着我來看您來了……”蔣狀皮笑肉不笑地說着。
汪興業這纔想起自己給鬼子做跑腿的事來了,以前他從來不覺得給鬼子做跑腿有什麼不好,但是沒想今日因爲這事卻是招來了閻羅殿的小鬼,汪興業的身子開始不聽使喚地抖落起來了,宛若待屠的羔羊在風中瑟縮着,汪興業可憐巴巴地看着蔣狀。
蔣狀非常滿意地看着汪興業的表現,當然他是不會弄死汪興業的,他要做的便是如同遊飛吩咐地讓汪興業成爲內線就成了,這次他便是要套出第一筆有價值的情報,當然他是不會急的,他有的時間和這個財迷磨,更何況他還能在這段日子裡好吃好喝的,何樂不爲啊,蔣狀嘎嘎地笑了起來,那笑聲讓汪興業心裡越來越毛,越來越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