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楊,你帶幾個弟兄去前面,一鍋煙的功夫之後鳴槍,按照我說的去辦!”
“猴精王麻桿,你們都跟着我,我說行動,你們就行動,千萬別猶豫,明白嗎?”路遠低吼道。
“麻痹,他媽搞了半天居然要聽個逃兵的,真是丟人現眼的很!”
猴精王麻桿等十幾二十嘎渣子們嘀咕抱怨,語氣中卻帶着滿滿喜氣——對面可是七十八軍啊,堂堂的中央軍,全德械裝備,吃穿管夠什麼都是最好的,而他們這些川軍呢?在這快入冬的時候還是單衣草鞋,要餓着肚子去給七十八軍擦屁股,簡直特麼就是後孃養的!
打日本人,他們無怨無悔,可這種待遇,雖然沒有人說但誰心裡沒有怨氣?
今天這事就算不能成,至少也能噁心這幫蔣委員長的親兒子一回,光是想上一想,渣子們覺得解氣,雖然罵着,但看着路遠的眼神,簡直比看着親兄弟還要親。
“連長,你幾個弟兄斷後!”
路遠看着胡理軍笑道:“後孃養的川軍連長能在中央軍的人面前顯顯官威,這樣的機會可不是太多,你要把握好機會……都行動吧!”
楊宗滿帶人小跑着脫離隊伍衝向了雨夜,胡理軍看了看路遠,有些擔憂,可終於還是狠狠的一咬牙衝了出去,他知道路遠說的有道理,總不能讓弟兄們在陣地上撞上了鬼子,衝上去用手撕吧!
“我我我,遠哥,還有我呀!”
牛疙瘩急的直跺腳,每個人都有了任務自己沒有,他感覺被渣子們拋棄了——在一羣渣子裡,總好過剩下自己一個渣子。
“守着軍旗,我們回來的時候向你集合,只要你還在,軍旗未倒,我們三連就在,這個艱鉅的任務,就交給你了!”
路遠拍拍牛疙瘩那瘦小的幾乎連風都能吹走的孩子,低吼道:“走,把陣型都給我散開,自然點……”
看着整個渣子連的人都消失在黑暗的雨夜裡,牛疙瘩夾在長長的行軍隊伍裡,高高的舉起了髒污不堪的軍旗,第一次將腰挺的筆直——只是自己,佝僂着腰也就罷了,但現在他代表着整個三連,他告訴自己,絕對不能丟了三連的人!
前後的兄弟部隊看到了三連之人的異動,有些詫異卻終究沒有說話,又累又冷又餓的他們,只是麻木的走向陣地,再也無力去關心更多的東西了。
“呯”
清脆的槍響聲在雨夜的深處響起,那是七九步槍的聲音,撤退的部隊和奔赴戰場的部隊齊齊停下了腳步,伸長了脖子張望着,天地間似乎只剩下了那淅淅瀝瀝的雨滴聲。
“怎麼回事?誰在打槍?”
冒雨跟着隊伍前進的解固基吼道,現在還沒進入陣地,他可不想出什麼岔子。
呯呯呯!
好幾個地方都響起了槍聲,伴以尖厲的叫聲劃破漆黑的雨夜:“鬼子,有鬼子的斥候!”
“該死的,乾死****的!”
“弟兄們,跟我上,殺鬼子啊啊……”
隊伍瞬間就亂了,嗷嗷叫着衝向了槍響的方向,他們身體裡的飢餓和疲憊都在聽到鬼子二字的時候瞬間飄遠了,血在體內瘋狂的燃燒。
九一八,東北淪陷,現在的上海……
那是一根根紮在心裡的刺,國家現在成了這個樣子,哪怕還有一丁點血性的軍人都覺得自己是罪人,心裡憋了一團火,他們迫切的想要用日本人的血來爲自己贖罪。
就連撤退的中央軍的潰兵們都瞬間紅了眼,接二連三的拉開槍栓就要往回撲,他們被鬼子給打慘了,可如果他們能選,他們覺得自己更願意死在戰場上,和那些死去的弟兄們一起!
“該死的,都給我停下,別亂!”
解固基鳴槍怒吼,這裡縱深離鬼子的前沿陣地還有數十里,根本不可能出現鬼子,他可以確定,這一定是哪個疑神疑鬼的傢伙槍支走火造成的騷亂,他甚至從空氣裡嗅出了幾分陰謀的味道。
中央軍的人很快就在長官的約束下穩定了下來,但混亂的川軍根本就停不下來,烏泱泱的向着槍響鬼叫的地方衝了過去,氣的解固基直罵娘,可他自己也知道,自己隊伍不但槍彈缺乏而且訓練更加缺乏,有的就只有一腔熱血,根本無法跟訓練有素的七十八軍相提並論。
所有人都在亂糟糟的前衝,那些板車隊伍被淹沒在嗷嗷叫的人潮之中被衝的七零八落,焦急的大吼:“你們幹什麼呢,都讓開……”
“鬼子來啦,你們快走,我們四十三軍掩護你們!”那是猴精的聲音。
王麻桿在怪叫:”就是就是,你們快走!”
這混亂是渣子們造成的結果,有心算無心之下,幾輛板車被渣子們在人潮之中圍的嚴嚴實實。
黑濛濛的一片,奔跑的人羣像是鬼影閃過。
“哎哎,你們幹什麼,別動那些槍!”
“都放下,不然我特麼開槍了啊……”
有眼尖的傢伙在尖叫,拉開槍栓的聲音無比清晰,然後腦袋上捱了重重的一記手刀,他肩膀上的槍都被卸掉了,但更多拉開槍栓的聲音響起了起來,路遠在低吼咆哮:“媽的,有種衝着日本人開槍啊,將槍口對着自己弟兄算怎麼回事?”
“這是我們三十六軍的東西!”
有人在高喊,但瞬間便被淹沒在洶涌的人潮裡。
“快點快點……”
場面實在太亂了,渣子們在這種場面之下將自己地主老財的本性發揮的淋漓盡致,一捆捆的抱着就跑,破損的槍械,沒用完的彈藥,然後飛快的消失在人潮裡。
當週圍的人散開一些的時候,幾輛板車上的武器早已沒有了東西,甚至連蓋槍的雨布都給人順走了。
“媽的,你們四十三軍簡直特麼的是一羣土匪,簡直比特麼日本人還狠啊……”
一名不知道給誰推倒在泥水裡還揍了幾拳變的鼻青臉腫小排長氣的破口大罵:“弟兄們,給我追回去,將那些武器給我搶回來……日本人欺負我們,你們川軍也敢特麼欺負我們?”
幾十名七十八軍的人聚集了起來,義憤填膺的怒罵着,就要向那亂糟糟的人羣中抱着大包東西撒歡了的跑的渣子們追去,發誓不將這羣混蛋給送進軍法處打靶,就誓不爲人。
“都特麼給我站住!”
隨着一聲厲吼,強迫自己威風凜凜的胡理軍帶着幾個人衝了過來,肩膀上的中尉銜異常醒目,吼道:“你們還站在這裡幹什麼?上峰讓你們趕緊撤退,難道你們想脫離隊伍當逃兵嗎?”
兵油子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官階比自己高的,哪怕對面的只是一個雜牌軍的連長。
“你們四十三軍的人搶了我們的的槍支彈藥,我們要去追回來!”三十六軍的排長氣急敗壞的叫道,不過在連長銜胡理軍面前,氣勢不由自主的就弱了不少。
“少廢話,哪裡有人搶你們東西了?我看你們分明是想當逃兵……”胡理軍根本不打算講道理,咋咋呼呼的叫了起來。
“你們,你們這是惡人先告狀你們!”
三十六軍的人氣的快哭了,回頭想將那羣抱着東西亂竄的渣子們指給胡理軍看的時候渣子們早就混進人羣裡跑沒影了,再回頭一看——尼瑪,胡理軍和他帶的幾個人也擠進隊伍裡溜了。
“這特麼是一夥的呀!”
排長和他的手下們這纔回過味來,氣急敗壞的叫道:“你們四十三軍有種,敢搶友軍的裝備,我特麼告你們去!”
“怎麼回事?”
一直竭力收攏隊伍的解固基帶着幾名警衛被這邊的吵鬧引了過來,臉色鐵青的喝問。
“你們官兵一窩,敢搶友軍的東西,我們軍事法庭見吧!”
那排長早已出離了憤怒,連解固基的軍銜都顧不上看了,氣急敗壞的怒罵道。
“混戰,膽敢對我們團座無禮!”
解固基的警衛連連長楊全林勃然大怒,衝上去就是一大嘴巴子將那排長抽的一跟頭栽倒在泥水裡。
這邊的混亂,讓七十八軍的團長也趕過來了,和解固基吵成了一團,解固基打死也不承認自己的部下會搶友軍的東西,三十六軍的人又沒能抓住一個現形的,最後只能吃了個啞巴虧。
打發走了三十六軍的人,解固基悶哼道:“去給我查查,看看這時是那幫混蛋乾的,膽子特麼太大了!”
“媽的,我們四川人的臉整到上海來丟,被我抓住我斃了他個龜兒子!”
警衛連長楊全林氣的直跳腳,他嚴重懷疑,這場混亂說不定就是那幫混蛋爲了搶這些破槍故意搞出來的,只是他沒發現,自己的團長在說這話的時候,嘴角似乎帶着一抹玩味的笑意。
這些,三連的渣子們可就不清楚了,也根本顧不上。
此刻四十多號渣子正縮在事先約定好的小樹林裡集合了,撅着屁股蹲在地上看着那堆的像是小山一般的槍支,國造中正式,24式標準式毛瑟,漢陽造,甚至有一挺國仿捷克式zb26輕機槍,還有好幾箱各種型號的子彈……
每個人都在兩眼放光,那表情簡直就像是乞丐忽然撿到了一堆金子。
“逃兵,你龜兒可以,不愧是我們四川人!”猴精親暱的用胳膊肘捅了路遠的腰。
楊宗滿倚老賣老的道:“人家叫路遠,人家是文化人,別給人家起外號——路遠可以!”
“逃兵是可以,腦瓜子好使!”
一羣渣子們便極盡熱烈奉承的表達着自己的好感,反正無論多麼熱烈和奉承都不要錢,而所以不要錢的東西,他們都絕不會吝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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