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盧主任鬆了口,呂誠彷彿是放下了一顆心一樣得來到了王進的身邊,對着他道:“阿進,就這樣吧!”他說着,又小聲地在王進的耳邊唸叨着:“以後我們還要跟他打交道呢!要是他故意刁難我們,可就不值了!”
王進瞪了他一眼,想也未想地搖着頭,同時用十分義正詞嚴的語氣告訴着呂誠,實際上也是在告訴着盧慶:“老呂,你不要忘記了,我們開的是運輸機,不是汽車!”他說着,又用大聲地道:“按照航委會和空運隊的運輸管理規定,並不是什麼東西都可以用飛機來運的!如今可是戰爭時期,飛機運輸必須要保證所運的貨物都是國家急需的,或者是比較貴重的東西,而且還是要以軍用物資爲主!”他說着,又看了看盧慶,道:“讓我們運白糖?這根本就是大材小用,浪費國家的錢財!如果非要我們運輸白糖也可以,請拿出航委會的特殊物資運輸證明或者是哪個戰區、集團軍、師旅的協運證來!”
所謂的航委會的特殊物資運輸證明,其實就是各空軍司令部允許空運隊運輸一些可能是急需的,但並非是軍用物資、或者不應該由飛機運輸的證明信,一般情況下,開據這種證明需要空軍司令部的印章和司令的簽字;而協運證就簡單了許多,可以由師旅以上的部隊開據請求空運隊幫助運輸某種物資的證明,這種證明只需要有那個師長或者旅長以上長官的簽字就可以了。當然,有的時候,在某場戰役期間,空軍還會肩負着向被圍困在某處的部隊空中投放物資的任務,那個時候,所以的物資,哪怕是饅頭和大餅,都屬於緊急的軍用物資,而且手續也沒有那麼麻煩,只需要戰區長官向所屬的空軍部隊下達命令即可了。
王進的要求,按照正常的手續來說,倒是合情合理的;雖然上面的規定如此,實際上,在操作的過程中,空運隊的許多飛行員都沒有認真得履行過,大家都只看單據驗貨,哪管運得是什麼貨呢?而負責貨物調度的就是機場方面的調度主任,假如他們真得運了不應該用飛機運輸的物資,上面要是查將下來,也不會責難到飛行員的頭上,而是會追責到這個機場調度主任的頭上來。飛行員就和汽車司機是一樣的,只管拉貨,不用管其他。
原本以爲可以就此下一個臺階,盧慶心裡還想着怎麼回去改個單據,在這個時候,聽到王進真得如此認真地按照航委會的規章,一條一條地來履行,他的肺簡直就要氣炸了來,可是卻也知道王進的要求是合理的,而他這個時候,跑去向昆明的空軍司令討要運輸證明,這根本就是自己在找死!這些裝上飛機的白糖,也只有他知道是怎麼回事。
“王進!你這是什麼意思?是要故意跟我作對嗎?”雖然心裡頭已經暴跳如雷了,但是此時盧慶卻也只能強自忍耐,還是壓着火氣,問着王進,如今他只想儘早地將這架飛機趕上天空。
王進看了他一眼,十分認真地道:“盧主任,我這是在遵守規矩,怎麼就是在跟你作對呢?難道你認爲只要是按章行事,就是跟你作對嗎?”
面對着王進十分犀利的措詞
,盧慶被問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能臉紅脖子粗,用手指着王進,想要罵他幾句,卻又罵不出來,便那個樣子,恨得把牙都緊咬了起來,半天才丟出一句來:“我……我今天真得是見鬼了,原來空運隊裡真得有二百五!”
呂誠連忙再一次穿插過來,他拉住了王進的手,悄悄地勸解着:“阿進,你就省省吧!你這麼跟他較真兒,有什麼用呢?”
實際上,王進自己也知道,在這個地方,就算是他較真較上了天去,最後也不見得管多大的用,但是此時,他卻懷疑盧慶急着要他把這批白糖運走,肯定是另有原因的。他想到了剛纔大哥跟自己說過,孔二小姐有一批走私貨,到了昆明便失蹤了,難道這批貨就是這些白糖嗎?他知道大哥王風還在中轉倉庫裡查着盧慶的底帳,真得想要去找找他,讓他看看這批東西是不是他要找的!只是如今,盧慶也親自趕了過來,顯然就是不希望他把這批貨卸下來,他想要離開,也無法離開。
“我不是在跟他較真!”王進在這個時候,也只能告訴着自己的手下:“我聽說有人利用手中的權力,假借軍委會之名,謀一己之私!這樣的行徑,跟漢奸幾乎沒有區別!雖然我們軍人是以服從命令爲天職,但是,誰又願意被別人利用呢?如果我們被利用了還不自知也就罷了,可是如今,明知道已經被人利用,還要去違心得來做?這不就是助紂爲虐嗎?”
聽着王進的話,呂誠呆了呆,他沒有想到事情會有如此得嚴重,有些不相信地道:“阿進,你是不是太過疑心了?這怎麼會呢?我們空運隊就那麼幾架飛機,上面多少的長官都在盯着呀!他怎麼會有這麼大的膽子,敢做這種事呢?”
“對於貪官們來說,這世上還有什麼事情不敢做的呢?他們連作人的最基本的道德都不要了,他還在乎別人什麼嗎?”王進反問着他。
呂誠默然了,良久,只得搖了搖頭,無可奈何地道:“你難道就這麼跟他僵持着,不飛嗎?”
王進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正在一邊與那位姓徐的連長商量的盧傑,對着呂誠道:“我先去找一個人,你就在這裡拖着他們,我就不信,他真得就敢這樣無所顧忌!”他說着,沒有再理會那邊還在商量着的盧慶,轉身向着機場右邊的中轉倉庫的方向走過去。
可是,當王進才走了幾步遠,便聽到身後傳來了盧慶氣急敗壞的喝問聲:“站住,王進,你要做什麼去?”
王進並沒有理會他,他擡起頭,遠遠地看到中轉倉庫的大門裡已經走出來了幾個身影,他一眼就可以認出來其中走在中間的就是自己的大哥王風。此時,王風也正在向他這邊張望着,顯然對停泊在這個機場上,還沒有起飛的這架運輸機感到疑惑,他也認出來了正向自己走過來的王進,不由得迎着他走了過來。
“站住!”王進身後的盧慶幾乎是在聲嘶力竭地大喝着,而與此同時,王進也聽到了身後傳來的槍栓拉響的聲音,就在盧慶喝聲之後,緊跟着的是那個徐姓中尉的威脅:“再不站住,我可要開槍了!”
王進愣了一下,只得停下了腳步。他緩緩轉過了身來,這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徐連長的手裡多出了一把槍來,並且那把槍的槍口直指着自己,而在他的身邊,那些剛纔還負責搬運的士兵們也一字排開,雖然他們的手裡面並沒有槍械,但是這個陣勢的確有些嚇人。
而王進的三個部下也被嚇壞了,潘飛和張仁這兩個學員有些不知所措,倒是呂誠見到勢頭不對,連忙臉上陪着笑容,來到了盧慶的面前,乞求一樣地勸解着:“盧主任!呵呵,這又是何必呢?大家都消消氣!消消氣!把槍放下吧,這樣就真得傷了和氣!”
但是,呂誠的話如今就好像是一個孩子說出來的,沒有一點兒的力道,便是連盧主任看也不再看他一眼。盧慶的眼睛直視着王進的臉,這一次他沒有一點兒的商量餘地對着王進命令着:“王隊長,今天你如果還不把飛機開走,那麼我也沒有別的辦法,你這是違抗軍令,我只能就地正法!”
面對着槍口的威逼,王進一下子便陷入到了一種狂亂之中,他的腦子也有些零亂,一時間不知道應該如何來面對這種狀況。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就算是他堅持原則,卻要把自己的命搭上,好像並不划算。
呂誠再一次適時地跑了過來,對着王進勸解着:“阿進,好漢不吃眼前虧,我們還是走吧!”他說着又同時壓低了聲音,對着他道:“我們可以回到重慶以後,把這件事上報,讓上面來處理,別看這個傢伙現在這麼狠,到時候肯定會被處理的!”
王進卻對呂誠的話感到懷疑,既然盧慶敢明目張膽地做這種違法亂紀的事情,那麼也就是說他有強大的後臺支撐,就算是他們回到了重慶,並且如實地向航委會進行了報告,最多也就是他們這個機組成員不被追責,而想要將盧慶扳倒,卻沒有那麼容易,到頭來只怕還是這個樣子,頂多上面會派個調查組來調查一番,可是那個時候,又沒有抓到現行,這位盧主任完全可以推得一乾二淨。
見到王進還在猶豫,盧慶已經有些不耐煩了起來,他看到遠處的王風越走越近,心裡頭便越來越是慌張,他知道王風跑到他這裡來要查的是什麼,那批貨就裝在王進的飛機上,如果王進還不把飛機開走,那麼王風一定可以發現這些不應該出現在他這裡的物資,他是知道王風的手段的,上一次在抓捕孔二小姐的走私車隊時,就有一名軍官不聽從王風的命令而被王風以拒捕爲由,直接一槍斃命了,那一次孔二小姐也栽了一個大跟頭,整個車隊的物資盡數被充了公,還有那些相關的人員,抓的抓,殺的殺,便是連孔祥熙也沒有辦法,還被蔣介石召去責怪他讓委員長爲難!實際上,在整個國民政府中,孔家雖然掌管着財政大權,但是卻還是有很多的對頭,比如陳果夫、陳立夫兄弟,他們就不斷地通過他們手中所控制的報紙傳媒,利用抓住的一些對孔家不利的事件,對孔家進行輿論打擊。
“我數三聲,如果你再不動,可就別怪我不客氣了!”終於,盧慶忍無可忍,看到王進還是無動於衷,對他下了最後的通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