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進已經感覺到了災難的降臨,他回過頭就已然看到了這架緊咬着自己的敵人零式戰鬥機到了近前,他知道,這個敵人肯定不會放過自己,肯定會毫不猶豫地開槍射擊,但是,他離着石永川所在的高射炮的炮兵陣地還有一段距離,對於能不能將這架敵機引到高射炮炮火的覆蓋區,還真得沒有把握,他生怕自己還沒有飛到那裡,就會被後面的敵人擊中。
當然,王進也並不知道,其實在白市驛機場上,甚至於許多可以看到天空中空戰的中國軍民們都在替他捏着一把汗,大家都在爲他提心吊膽着,那種心情是恨不能自己飛到天上去把鬼子幹下來。
而在錢琪的身邊,高飛的臉已然慘白了起來,他的心跳也開始加速,雙手緊緊握成了拳手狀,雖然心裡乾乾地着急,卻也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敵機在慢慢地逼進王進的座機。楊英華更是急不可耐地大叫着:“王進!快跑呀!右轉!向右轉!快甩脫敵人呀!”那情景,就彷彿真得按照他的話,就可以脫離危險似的。
此時,王進也知道自己已然沒有了可以迴旋的餘地,眼見着白市驛機場就在下面,可是他知道自己在這個時候是絕對不可以降落下去的,因爲他看到了機場的跑道上還停着三架剛剛降落下去的戰鬥機,如果他的戰鬥機再降下去的話,只怕連再起飛的機會都沒有了,追擊過來的敵機便可以肆無忌憚對這些停在機場之中,飛不起來的戰鬥機進行攻擊,那真得等於是將這些戰鬥機白白地送給敵人炸掉。如今他飛在空中,如今也令敵機不敢過於造次,畢竟對這個敵人是一個威脅。
眼見着敵機越追越近,王進忽然想到了個辦法,他馬上將自己的戰機向高空中爬升起來,彷彿是要佔據一個制高點,準備與敵人拼命一樣。
高飛與錢琪等人躲到了何立民的戰鬥機的旁邊,爲的是防止敵機對地面上的人羣進行掃射,便是孔二小姐,也怕死一般地開着車趕快溜到了機場邊上去了。雖然大家都有安全意識,掩住自己的身形,卻還是不能夠將空中的戰事置之於度外,見到王進竟然駕機拔高高程,高飛不由急得直跺起腳來,再也顧不得躲到戰鬥機的下面,他徑直地跑了出來,仰着望着天空中的兩架戰鬥機,恨恨地罵着:“這小子怎麼這麼糊塗!怎麼這麼糊塗!”
邊上的錢琪明顯得感覺得到這是高飛在說王進,她的心情越發得緊張起來,忙不迭地問着:“高長官,王進怎麼了?他錯了嗎?”
高飛根本就沒有聽到錢琪的問話,他的全部精力都已經被高空中王進的形勢所吸引着,哪裡還有功夫理會邊上的人問話。
倒是汪紀泉輕嘆了一聲,如實地告訴着錢琪:“我們的飛機爬升的速度根本就沒辦法和敵人的飛機相比,王進和敵機比爬升,那其實就跟降速差不多了!”
錢琪不由得一呆,看這個情景,王進的戰鬥機本來速度就比敵機的要慢,再降下速度來,那真得就是在找死了。
“不行!”高飛終於是着急地忍不住了,他看了看身邊的這架被何立民開過的戰鬥機,上面已然千瘡百孔,更要命的是這架戰機的油箱被打漏了,不可以再升上天空去,否則,他一定會跳上去,架着這架戰鬥機加入戰團。他的目光投
到了遠處另一架剛剛降落下來的戰鬥的身上,猶豫了一下,正想要拔腿向那邊跑去,駕駛着那架戰鬥機升上天空,而這個時候,天空中的戰鬥忽然讓他的眼睛不由得一亮。
敵機已然追上了王進的戰鬥機,同時也爬升到了王進同樣的高度,並且已然開了火,響亮的機槍聲雖然從遠處的天空中傳過來,但是聽着衆人的耳朵裡,就好像發生在身邊一樣,令人不由得心驚肉跳起來。而就在機關炮的槍聲響起來之際,卻眼見着王進的戰鬥機忽然從高高的天空中掉了下來。
“啊!”錢琪驚得大聲呼叫了起來。
但是,高飛和汪紀泉、楊英華卻沒有叫,他們對這個動作太過熟悉,這分明就是平日裡他們經常訓練的急速下降法,以擺脫掉敵機的追擊。看來,剛纔王進之所以選擇攀高,目的還是爲了求得一個有效的高度來實現他的金蟬脫殼之計。而顯然,他的這一計謀應用成功了。
那架敵機似乎也沒有想到,在自己就要捕捉到對手的時候,對手盡然能夠如此輕易地逃脫。而這個時候,作爲日本零式戰鬥機飛行員的白根浩男,他也想要急速下降死咬住這個獵物不放,但是曾經有過的在急速下降過程中零式戰鬥機的發動機會突然熄火,令他有些擔心,尤其是在這個時候油料不多的情況下,如果還去跟支那人玩這一手,搞不好就會機毀人亡。而戰機向來是一轉即逝的,在他還在猶豫的時候,他的飛機已然衝到了王進戰鬥機的前面。白根浩男真得太甘心了,如今他已經佔據着高度上的優勢,好勝心令他不願意將到手的獵物放掉,他最終決定還是轉一個圈,繼續繞到這天空中唯一的一架支那戰機的後面去,將這架戰鬥機擊落。想到這裡,勝利的希望就好像是無限的誘惑一樣,令他不再多想,已然在前面扳動了方向舵。的確,在零式戰鬥機的面前,伊爾一五三型戰鬥機,就好像是泥塑的一樣,根本就是不堪一擊的。
當看到王進已經脫離了敵機的追擊之時,錢琪一顆高懸的心總算是放了下來,再看看高飛和汪紀泉、楊英華他們,這三個飛行員的臉上竟然毫無一絲的喜色,她不由得有些納悶,也隨着他們的目光投向了遠邊的天空,這才發現敵人的戰鬥機又轉了回來,繞了一個大彎,再一次從王進戰機的上空向他撲了過來,可是王進卻沒有一絲要躲閃的樣子,依然按照他的飛行航向並沒有改變。
“這小子在想什麼呢?”這一次,連不怎麼愛說話的汪紀泉也經不住問出了聲來。
錢琪的心又一次被懸上了半空,她分明看到敵機再一次轉到了王進戰機的身後,也再一次咬住了他,而這一次比剛纔還要兇險,因爲敵機是由下向下斜飛着俯衝而來,就好像是一頭張開了大嘴準備隨時撕咬下去的野獸。
而這個時候,王進反倒異常得冷靜,因爲他已經進入到了石永川他們設伏的高射炮陣地之中,他在繼續地降低着高程,爲的是可以讓石永川他們更加容易擊中敵機。他想,雖然他的戰鬥機速度和靈活性不夠,無法抓住敵機;但是,只要是敵人真得進入了高射炮的陣地之中,哪怕是零式戰鬥機有着最快的速度,也跑不過初發炮彈的速度。當然,王進通過石永川的介紹,也知道這些炮彈能夠擊落敵機,其
原理靠的並不是有多準,並不是非要用炮彈正好擊中敵機,而是靠是這些破碎彈在爆破後,所產生的無數碎片形成的一個面積很大的爆破區來殺傷敵機;這些碎片就是一顆顆的子彈,哪怕只有砂粒大小,因爲速度極快,再與本身速度不慢的飛機相撞,也能產生十分可怕的效果。而敵機一旦陷身於爆裂的彈片區之時,那就等於是被宣告了死刑,無數的子彈會從四面八方襲擊而來,輕地也能將他們的戰鬥機的裝甲打出洞來,重的可以當場令飛機的飛行員中彈死亡或者飛機當場解體。這也就是爲什麼敵人空軍也害怕進入中國防空炮火陣地裡的一個原因,真得陷入到了爆裂彈的爆裂區域的飛機,很少有活着回來的。
但是,眼見着敵機也已經飛入了石永川他們的防空炮火陣地中,防空炮火併沒有響起來,石永川那幫人就好像是睡着了一樣,根本就無動於衷,這令王進感到莫名的憤怒,正以爲自己又被石永川戲耍了的時候,猛然想到,自己此時也正在這個區域裡,也許是石永川擔心誤傷自己,所以才遲遲得不開炮。
王進的猜測的確是對的,在防空警報一拉響的時候,石永川和他的防空炮兵們就已經做好了戰鬥的準備,當王進戰鬥機和敵機一起出現在天邊之時,他們所有的人就都已經注意到了,很快,石永川也馬上認出了王進的戰鬥機來,因爲每天都能夠看到第四航空隊的空中訓練,所以石永川對於第四航空隊裡的許多人和他們駕駛的戰鬥機都相當得熟悉,尤其是對王進、翁覺民和汪紀泉這三個人的戰鬥機,幾乎看一眼就能夠認得出來。
“他們在向我們這裡飛過來!”觀察哨上的李平對着石永川道。
石永川點着頭,他也早就注意到了這一點,吩咐着手下的人員各就各位,他親自上陣,拿着一個座標儀,不停地報着橫座標、縱座標、仰角等數據,那些操作手隨着石永川的報數,飛快地調整着高射炮的炮口,一直跟着着敵機的移動,而轉動着,炮彈也早就填到了大炮的炮膛裡,只要等着石永川一聲令下,就可以打將出去。
石永川也看到了王進驚險的飛行操作,直到看到他引導着敵機進入到了自己的防空區域之時,他馬上明白了王進的用意,自然也想到了當初他曾和王進兩人的約定。
“連長,打吧!”李平已經有些着急了起來,他生怕敵機再一次飛出他們的炮火範圍以外。
石永川沒有應答,他的臉上、額頭滿是汗水,便是連他的手心裡也攥着一把把的汗,雖然這種戰鬥他不是第一次指揮,但是沒有哪一次的戰鬥令他覺得可以象今天這樣得緊張,他知道李平說得不錯,但是卻也知道,這一炮打出去,也許可以命中敵機,但是還可能會誤傷王進的座機,就算是把兩回飛機都打下來,對於他來講,他也不是願意的。他的心裡一直在嘀咕着:“王進呀王進,你這讓我怎麼打呢?”同時,他也馬上想到,王進定然也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氣,才能夠如此費勁地把敵人引到他的炮兵陣地上來,如果他真得不開炮,也許王進會被敵人擊落,而且敵機也會從容離去,那纔是真得得不償失的。但是,這一炮打下去,王進如果也被擊中的話,他將更會悔恨一輩子。這真得是一個令人左右爲難的選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