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進和翁覺民在航空隊裡,都沒有提到曾在石板鎮打架的事情,他們相信便是石永川那夥人,也應該知道其中的利害關係,只是要自己不提,那幫人也不會提及的。但是畢竟是在一個機場、一個基地裡生活,就算是低頭不見,也有擡頭見的機會,怕只怕沒有不透風的牆。好在防空部隊與空軍部隊的宿舍並非在一起,一個位於機場的東北角,一個位於機場的西南角。
何立民與高飛自然問起了王進和翁覺民滿身的傷痕是怎麼回事,兩個人倒是都按照事先想好的謊話相告,在得知這兩個人是騎車連人帶車一起掉到山下,又有那輛撞得成不樣子的腳踏車作證,這兩位長官誰也沒有懷疑,只是警告他們以後不要搞這麼危險的事情,還給了他們兩天的假。
第二天的時候,汪紀泉訓練回來便找到了王進和翁覺民,在沒有宿舍裡再沒有別人的情況之下,汪紀泉要挾着王進道:“阿進,你老實跟我說,昨天你和覺民到底是怎麼回事?”
王進還想要裝腔作勢,驀然看到汪紀泉那雙閃爍的眼睛,好像是已經知道了他們的秘密一樣,他這纔想起來,汪紀泉是石永川的同學,一定是汪紀泉見過了石永川,可能是知道了什麼。
不等王進答話,翁覺民沒有好氣地道:“小汪,你是不是又來給那個姓石的作臥底了?”
被翁覺民如此一問,汪紀泉的臉不由得紅了起來,他有些尷尬,還是道:“呵呵,看你,覺民,你說得什麼話?咱們這些兄弟都是過命的交情,我怎麼會給他做臥底?他只是我的同學罷了!不過,當年在我上學的時候,家裡窮,他對我的幫助很大!”
“那你問這事做什麼?”翁覺民問道。
汪紀泉道:“今天永川過來找過我,他看到你們兩個沒有去訓練,就問你們兩個人的情況,我說你們兩個請假了,他覺得十分過意不去,就把我拉到一邊,悄悄地把你們昨天和別人打架的事講了。不過,我可不是你們想的那種人,放心吧,我不會去跟大隊長和飛哥講的!”
“他找你做什麼?”王進奇怪地問道。
汪紀泉道:“他覺得很內疚,想讓我當個和事佬,看你們什麼時候有空,請你們吃一頓飯!”
“哼!”翁覺民冷氣了一聲,沒有答話。
王進卻皺緊了眉頭,道:“他就會來這個,以爲請吃一頓飯人家心裡就舒服了?可笑!打人一巴掌,再給一個棗吃,把我們當成三歲的毛孩子了嗎?”
“你們聽我說!”汪紀泉連忙道:“永川絕對不是你們想的那種人,打你們的人的確是他的手下,但是那些手下是揹着他做的,他已經把那三個人關了禁閉。他現在就是想跟你們道個歉,沒有別的意思!”
王進想了想,石永川真得沒有他們所想的那麼壞,這個人雖然並不能算是一個長厚的君子,正相反,他應該算是一個有仇必報、甚至可能會不擇手段的傢伙,但是在做事上還是正大光明的,尤其是他在與翁覺民這個情敵之間的競爭過程中,還沒有使用過什麼見不得人的手段,也正因爲如此,對於熟悉兩個人的他來說,也不存在偏向誰或者厭惡誰!既然這件事真得跟石永川沒有關係,是他手下的人擅自做的,那爲什麼不化干戈爲玉帛呢?想到這裡,他不由得有些心動。可是,當他再轉頭看看坐在牀頭的翁覺民之時,卻明顯得看到翁覺民
臉上不屑一顧的表情,看來,作爲情敵,翁覺民並沒有那麼容易就會原諒石永川的。
汪紀泉也看出了王進猶豫不決,他知道王進已然心動了,但是此時王進卻是在看翁覺民意見。
“覺民,你就當個君子吧!大人不見小人怪,怎麼樣?”汪紀泉徵求着翁覺民的意見。
翁覺民哼了一聲,臉上帶着一絲冷笑,道:“好呀!我可以原諒他,只要他能夠從他住的地方爬到我們這裡來!”
汪紀泉皺起了眉頭來,明白這是翁覺民故意在刁難石永川,只能嘆息了一聲,搖了搖頭,道:“既然你無法原諒永川,我也沒有辦法!我這個和事佬就當沒有來過!”他說着,也有些不愉快,轉身準備走出門去,可是走到了門口,又象是想到了什麼,轉回頭來,看了看王進,又看了看翁覺民,然後意味深長一般,道:“覺民,你這個人什麼都好,就是太好強,而且死鑽牛角尖!你知道嗎?石永川在他們那裡有着很高的威望和號召力,那些當兵的有可能不聽他們團長的話,卻沒有人不聽石永川的,而且那些當兵的人都知道你翁覺民的名字,因爲他們認爲,你是個花花公子,是你在搶他們連長的老婆!”
“胡說!”翁覺民幾乎是喊出聲來的,已然怒不可遏了。便是連王進,也覺得汪紀泉的話有些過分,但是想一想,對於那些當兵的人來說,尤其是文化程度並不高的他們,很多人的腦海中的是非觀念還停留在封建社會,他們並不管什麼有沒有結婚,有沒有領過結婚證,是不是受到法律保護的婚姻,對於他們來講,只要是家裡面換過了生呈八字,下過了聘禮,訂了婚,那就應該成爲夫妻,而且必然就是夫妻!而石永川和裴芙蓉就是這樣已經明正言順的訂過婚的!按照他們的想法,裴芙蓉已然成爲了石永川的老婆。
“我也希望我是在胡說!”汪紀泉發出了一聲苦笑來,但是笑過之後卻又馬上嚴肅起來:“覺民,我這也是爲你好,人言可畏!說不準哪天你上街的時候,還會被石永川的手下打!”
“你以爲我就是那麼好欺負的嗎?”翁覺民作出一付毫不在意的樣子來,同時也發着狠,如果發誓一樣地道:“他可以找人來打我,難道我就不會找人來打他嗎?”
汪紀泉搖了搖頭,沒有再說什麼,轉身推門而去。
看着怒氣未消的翁覺民,王進覺得自己真得有些對不住他,如果當初不是自己好管閒事,非要撮合表妹和翁覺民在一起,也許翁覺民就不會惹上這麼多的麻煩。翁覺民怎麼說也是名門之後,是部長的兒子,就算是再差也可以找到一堆比裴芙蓉強得多的女孩子,他卻願意與芙蓉交往,而且在王進的眼眼裡,翁覺民和裴芙蓉之間也遠比石永川和裴芙蓉之間般配得多。
“翁哥,都是我不好!”到這個時候,王進只能在翁覺民的面前自責着。
翁覺民看了他一眼,眉頭已然皺了起來,道:“阿進,這跟你有什麼關係?這只是我和石永川之間的事情,我們兩個自己會解決的!”
王進低下頭來,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了,只能默不作聲。
而對於翁覺民來說,這個好強心極強的男人,原本也曾打過退膛鼓,覺得自己應該在還沒有完全沉浸到與裴芙蓉的愛情之中時,先行抽身而出,畢竟自己此時是飛行員,生命都無法得到保證,又怎麼能夠去跟別
人談情說愛,如果有一天自己真得和那些戰友們一樣,魂斷長空了,那豈不是害了芙蓉嗎?也正是由於有這種想法,所以翁覺民在和裴芙蓉結識之後,又選擇了避見,他的這種舉動也令裴芙蓉有些不知其所,不明白翁覺民對自己到底懷着什麼樣的心思?可是現在,既然石永川這般得欺人太甚,翁覺民便覺得就應該與石永川來爭一爭,並且已經下定了決心,一定人把這個情敵打敗,讓裴芙蓉心儀於他。
王進又如何能夠知道翁覺民在想些什麼,他的心裡卻一直有嘀咕着,不知道應該不應該原諒石永川呢?
兩天之後,一個出人意料的事情發生了:石永川在前往重慶辦事的途中被人打了,而且這一回打得還不輕,胸部斷了兩根肋骨,頭部還被打成了腦震盪,住進了陸軍醫院,而打他的幾個人卻逃走,一個也沒有抓到。石永川是機場防空的主力連長,他的被打,令機場防空團的餘團長異常憤怒,馬上就上報到了重慶衛戍司令部,要求有關部門迅速緝拿兇手。衛戍司令自然把這個案子交給了重慶警察局,而重慶警察局的李新探長則成爲了這起案子的主要負責人。
石永川被打的消息,就好像是長了腿一樣,很快就在空軍基地裡傳開了,王進和翁覺民在剛剛聽到的時候,正在食堂裡吃飯,兩個人都不由得有些驚訝,王進還沒有說什麼,翁覺民馬上興災樂禍一樣得道:“呵呵,這才真得是惡人自有惡人磨,他這是活該!”
聽到這個話,坐在翁覺民身邊的王進卻覺得有些不合適,連忙暗暗地拉了一下他的衣服,低聲地道:“你少說一點吧!”
翁覺民怔了怔,繼續低下頭吃着自己飯,但是他的話卻已然被大家都聽到了。
汪紀泉有些不高興起來,猛地把自己手中的飯盒往桌上一放,指桑罵槐地道:“我沒有想到,平日裡還覺得他光明正大,誰知道原來是個僞君子,竟會在別人的背後使陰招!”
翁覺民已然知道他是在說自己,想起前兩天汪紀泉要做石永川的和事佬,自己卻並沒有賣給他面子,此時汪紀泉顯然說得就是自己,他不由得也惱火起來,把手裡的飯盒一放,站起身,指着汪紀泉怒問道:“你說誰呢?”
汪紀泉也毫不示弱,跟着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強硬地迴應着:“我說得就是你,怎麼了?”
“你……”翁覺民火往上撞,作勢着就要衝過去,卻被王進一把拉住了。
“翁哥!別這樣!別這樣!”王進連忙把翁覺民按到他的坐位上,生怕兩個人會打起來,畢竟是一個航空隊裡的隊友,如果真得動起手來了,那就太不好看了。
而在汪紀泉的身邊,楊英華也將他拉住,讓他坐下來。但是,這兩個人的爭鬥,已然驚動了所有在食堂裡吃飯的人,大家的目光都投向了這裡,王進生怕被上面的長官訓斥,四周張望了一下,並沒有看到何立民和高飛的身影,他這才放下了心來。
汪紀泉顯然還沒有消火,他在端起飯盒之前,還是忍不住地罵着:“別以爲自己有多麼得了不起,等着吧!長官們的眼睛也不會是瞎的,有你好受的時候!”
翁覺民惡狠狠地瞪了汪紀泉一眼,他沒有答言。
但是王進卻不由得渾身一緊,石永川的被打,任誰都會覺得翁覺民脫不了干係的,只怕他想要置身事外,也已經沒有可能了!
(本章完)